《[霹雳]卿从何处来》不及流光

4、因果未生

　　虽然明月十分乐意补充从佛厉大战至止战之印盖下前天之佛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奈何她出生得太晚，只几件大事曾听过长辈提起过，因而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圣魔大战和剑真玄影任云踪的轶事，便停了下来，同楼至韦驮认真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世人都以为魔族嗜杀成性，无恶不作，但剑真玄影乃道门英豪，正道栋梁，难道就因为他是魔城少君，就要忽略他作为任云踪所做的种种事吗？”

　　“正是。”楼至韦驮正色答道。“天之佛亦会做下忏罪之墙的恶事，魔族为何就不能有心存良善之辈？此前，是吾着相了。”

　　“至佛？”明月不想他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倒是吓了一跳，有些不乐意起来。“至佛如何这样说？您也不是为了自己，若厉祸不除，人们还不是一样受苦……”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本来是想安慰楼至韦驮，却不小心戳中自己内心的痛楚，明月不禁自问：为什么偏偏是回到这个时候？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能早来几天，赶在封印天之厉之前，或许还能——

　　“哎……”自问这些为什么，本来不就是无意义的事情，不是吗？她回到过去实非自己所愿，又如何能决定到底哪个时间呢？且自己总要回返，与其想着为什么不能改变，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弥补才是正理。

　　于是，明月重又挂上了笑容：“至佛尚未答我，您打算怎么对待魔皇呢？”

　　“唔？吾以为依你方才所说，你和质辛没什么交情呢，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去处？”楼至韦驮不可置否的说了一句，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质辛的背，小小的婴孩又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拱了拱，终于有了将要入睡的迹象。“厉祸未除，我无法陪伴他长大，他亦不能长留吾身边，否则天佛原乡不会坐视不理。你觉得，吾该送他去何处呢？”

　　明月能知道什么去处，楼至韦驮这么一问，她第一反应就是叫唤渊薮，但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提师父愿不愿意收留魔皇，她却不愿意把意琦行牵扯进这件事来。自己还不知道会随着时间乱流去到何处，明知道日后师父会遭遇怎样的无奈，却未必能助他，那么至少该做到，不给他添麻烦吧。

　　“若是至佛信得过我，我倒可以在这儿照顾质辛一段时日。”她想了想，这样提议道。虽然魔皇的诞生是楼至韦驮遭了天之厉暗算，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更何况人言可畏呢？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为妙。明月觉得楼至韦驮得了未来的记忆，大概能对佛厉大战有些新的看法，那自然还是此事要紧，这样一想，魔皇的归属到底不是迫在眉睫，暂缓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她自己……明月隐隐有些感觉，或许，正是因为她一回到这过去，便选择了帮助天之佛，是以到了这个地方，她却不会像之前那样突然离开，反而可以暂留一段时间。

　　当然，这样就不错了。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的补充说道：“我和至佛有缘，帮助至佛也是同修应有之义，只是，这也是要有回报的哦。”

　　她这样俏皮一说，原本不打算劳烦她的楼至韦驮却顿时来了兴趣。明月此番为他送来了五佛珠和残魂，别的不说，却帮他把之前佛厉大战的暗伤一并治愈，免去了他数百年闭门清修，他虽然已经想好了要回报她什么，但也想听听，她自己想要什么回报。

　　“因为至佛肯定会再开天竞鏖锋之局吧，我就直说了，在您圆寂以后，血傀师将五剑之气炼为一把剑，后来被我师父所得，便一直随侍在侧，名为春秋阙。”提起春秋阙，明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因那是意琦行佩剑，自然也是她的老朋友。她初初学剑时，不仅是随着这把剑走上剑道，幼时顽皮，也曾拿它切过菜砍过树剖过鱼，害得师父脸色青白，不肯再把宝剑给她，现在回想起来，却无一不是悠然快活的经历啊。

　　“师父爱其甚深，我可不想他失去春秋，还望至佛仁慈，再开天竞鏖锋之后，便将此剑给他吧。”

　　天器出世，虽是血傀师阴谋中的一环，但却也是天命在此，明月倒不担心春秋不存，也不担心自家师父同春秋阙无缘，只是提前同天之佛说一声，真要他帮忙转达的，却另有其事。

　　“我师父即是武道七修之首，绝代剑宿、尘外孤标意琦行，日后终有一日，至佛会有和他相见的时刻的。”

　　“这么说，天之厉是死于他手？”天之厉非先天五气不可诛，既然春秋阙在对方手里，那问题的答案也就一目了然了

　　“正是。”明月微微颔首，却也坦然承认。“但他非是为佛乡出手，因缘际会才是实话。”

　　——如何不是因缘际会？天之厉原本就是因找寻绝代天骄而来到苦境，最后又被意琦行所杀。这就是天命。

　　“……原来，竟是这般结果啊。”楼至韦驮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其实也是早有察觉吧，从第一次天竞鏖锋时太极之气无故气化开始。佛厉千年争斗，到头来竟不是终结在佛厉双方手中，也实在引人叹息。

　　“或许，这就是末法劫数吧。”明月原本不想那么快提起此事，但看天之佛似乎有些灰心的疲态，还是忍不住道。“至佛，道阻且长，厉族并非是佛乡生死大敌，如今的佛乡，其实已经被欲界入侵了！”

　　“胡言乱语！”楼至韦驮双目凛然，仿若利剑般看向明月，后者却不卑不亢，坦然和他对视道。“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不可追的往事，我确实没有太多的证据，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就是慧座忘尘缘实为欲界中人。至佛若是不信，那就寻出证据反驳我吧，届时要如何惩罚我，明月绝不抵抗。”

　　见她神色坚定，楼至韦驮虽然不甚相信，心中到底有了两分疑虑，便也颔首道：“吾自会证实此事，届时再与你分说。方才听你所言，你师父意琦行和佛门并无关联，那你走上禅修之路，又是拜在何人门下呢？”

　　“师父的话……他现在尚未踏上修途，我不想影响他的道路。”明月不太想提起此事，盖因师尊命数有定，却不像意琦行那般让她有心转寰，顺着既定的道路好好走下去，便是很好的一生了。但想到他，她还是露出一点俏皮的微笑来。“不过说起师伯，想必至佛听说过他的名号——您应该知道尸罗十佛圆回呗吧？”

　　哪怕只是提起这个名号，她语气里的自豪亦难以掩饰。不过这个名号确实为佛门中人熟识，楼至韦驮也不过问了一句：“原来，你不是在天佛原乡修行吗？”

　　尸罗十佛圆回呗一直在圣众之潮修行，但多年以前，他就同三教本源一起音信全无了。

　　“我开始修行还没什么时日呢，哪一处圣地都没去过。”明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说日后天佛原乡早成了一片废墟，佛者凋零，信众稀少——今日说得已经太多，她可不想骤然勾起天之佛的怒火，还是日后徐徐图之吧。

　　她随即说了自己希望楼至韦驮能够帮忙转达给意琦行的要事，得到承诺之后，才喜气洋洋的抱过质辛——养孩子什么的，哪怕不是帮助天之佛，也真是令人感觉愉悦啊。

　　而楼至韦驮一掌将山石上的血晶胎烙化得干净，又自怀中取出一枚舍利子与了她：“五佛珠已重塑吾身，只留下这几颗舍利，此颗给你，是吾天之佛的感谢。”

　　明月推辞不过，便也笑着接纳下来，心里想着说不定还能拿来抑制质辛的魔气呢。

　　随后楼至韦驮摸了摸婴孩的头，便化光返回韦驮修界去了。而明月抱着熟睡的小魔皇，把他裹进自己的斗篷之中，点着他的小鼻子喃喃自语道：“我应该去附近的村落给你化点口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