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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四海归心之一 ...

  •   林故渊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是一个潮湿闷热的天气,窗外树影婆娑,谢离背对他坐在床尾,半裸上身,不知在做什么。

      一注阳光恰巧照在他脸上,他靠着床头坐起,举手遮挡刺眼的光线,困倦地打了个呵欠,这时才渐渐从宿醉中清醒,依稀想起昨日喝醉了酒,敲开谢离的房门胡闹,眯着眼睛又想起了些零散画面,脸就有些红了。

      他低头瞧了瞧,里衣仍齐整,也没有感到往昔一夜孟浪后的酸痛,忍不住皱起眉头思索。

      昨夜是有、还是没有?

      如果有过,为何那里全无不适?如果没有,可明明记得被他按在榻上亲吻,自己也未曾抗拒,再要回想后面的事,却总被支离破碎的记忆打断,心怦怦乱跳,脑中只剩“香艳”二字。

      阳光舔着谢离的后背,将肌肉投射的轮廓分明,他放下手头的物事,忽然回头,林故渊与他目光相触,像被烫了似的,赶忙移开视线,两手拽着绸被向后一缩,心里弥漫起一种新婚燕尔的羞涩感。

      谢离面无表情:“酒醒了?”从椅背拽过林故渊的外袍扔给他,“穿上。”

      说着抄起自己的衣裳披在身上,系拢布带,没有半点初为人夫的温柔,声音硬邦邦的:“知书达理的昆仑名士,灌了点马尿就跟野马脱了缰一样,酒品忒差——行了行了,醒了赶紧走,我还要召集各堂议事。”

      林故渊揪着被子,歪着脸看他。他刚睡醒,头发散乱蓬松,面孔白皙,带着一丝倦怠的迷茫,微微张开嘴唇,不像平日里的淡漠无情,有一股明俊而锐利的少年气。

      谢离本来憋着股怨气,看见林故渊的脸,心突然跳乱了一拍。
      林故渊看他神情有异,低头打量自己:“怎么?我衣上染了污物?”

      谢离掩饰着回过身去,哼哼唧唧的数落:“你倒是睡的挺舒坦,他奶奶的我忍了一整夜,又怕吵醒了你被你揍,一动都不敢动,一夜醒来浑身僵硬——哎,我就不明白了,一样是男的,一样是美色在怀,我这边急得上吊,你怎么就能睡的跟死了没埋一样?”

      他丢来一条换下来的衣袍:“你看看,憋得老子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衣裳沾着一块粘稠的污迹。

      林故渊讶道:“我们没做么?”他用力一掀被子,背靠床头,曲起膝盖,将小臂搭在膝头,手背皮肤纤薄的能看见淡青的筋,皱眉思忖片刻,道:“对,是喝多了。”

      他边穿外衣边回忆昨夜细节,认真道:“我记得是你自己不要。”

      谢离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叨念:“你醉的跟虾一样,白给我我也不要,我是想看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圣人动凡心,不是真想不开要肏石头——”

      林故渊把脸埋在肘弯里,后背颤了一下。

      谢离积怨颇深,冷哼一声:“还以为多有滋味,不料石头就是石头,灌下多少黄汤,也改不了顽石的本性,也不知道往后老子的日子怎么过……哎,故渊?”

      林故渊不抬头,肩膀抖的愈发厉害。

      谢离看他如此,一下子有点慌,以为话说重了惹的他伤心,只好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想要你了,憋的心烦,不是说你不好——”

      他上前去拉林故渊的手肘:“好了不说了,你要是觉得不到时候,咱们慢慢来……”

      “你别、别,不是哭了吧?昨晚哭的我心都碎了,故渊,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

      他解释了许多,林故渊始终用手臂护着脸,一言不发,头也不抬。谢离更是着急,想拽开他的手臂,又怕力气大了惹出他的敌对情绪,急出了一头汗,哄了半天察觉不对,凑近一看,这才发现他是在笑,勾着嘴角,用肘弯半掩着脸,时不时用眼角偷看一眼谢离窘迫的模样,笑容绽放的越发灿烂。

      谢离退回床尾,甩手朝他丢了一只藤枕,正好砸在林故渊的太阳穴上,佯怒道:“你越来越坏了,作弄你相公,有意思么!”

      林故渊笑出了声,从肘弯露出脸来,一脸顽皮的少年气,眼里跳跃着快乐的花火,阳光洒满他的额头,他故作淡然的干咳一声,收敛笑容,露出大人看顽童的宠溺表情,认真点头:“有。”

      谢离一脸的愤愤不平,退的更远,又愣了一下,想起林故渊没否认那称呼,脸募得一红。

      林故渊换好衣裳,看谢离背对着自己鼓捣的认真,起了好奇心,三两下爬过去,把手伸进衣里抚摸他温热的后腰:“在做什么。”

      “别乱动。”谢离瞪他一眼,微侧过身,一道淡青的光恍过林故渊的眼睛。

      他手里抱着的是一把刀,一把黑色弯刀,厚背窄刃,弯如弦月,刀身镂刻细密花纹,刃尖滚着冰冷的光珠,他静静地望着那把刀,轻抚刀身,温柔的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林故渊倒吸了一口凉气:“乌月刀?”
      谢离有些惊讶:“你认识?”

      林故渊点头,又缓缓摇头,道:“魔尊的乌月刀天下谁人不知?魔尊失踪后,听闻这刀曾在蜀地现世,后来又杳无音信,我从未见过真物,也没见识过你的刀法。”他牵起谢离的右手,摸弄他手心的茧,“是使刀的手。”

      谢离的神色有些怅惘,淡淡一笑:“我的刀法比掌法好上十倍有余,师父走后,我以为今生再不敢见这兄弟的面了。”

      他把刀叫“兄弟”。

      林故渊坐起来,谢离抬手示意他靠近自己,搂着他坚韧的腰,让他贴着自己坐着,林故渊的长发披散,眼眸微眯,弓着背窝在他怀里,像一只颀长而慵懒的猫,轻轻道:“那为何又把你兄弟请回来了?”

      谢离亲了亲他的发顶:“今时不同往昔,我有要保护的人了。”

      他低头望着林故渊,眼里的爱昵浓的要满出来,却又流露出伤感之色,唤了句故渊,声音有些沙哑。

      林故渊问他:“是有何典故?”
      谢离不说话了,眼眶微微泛红。

      林故渊就懂了,淡淡笑了一下,挺直后背,揽着谢离的肩膀拥他入怀,手指把玩他的长发,轻描淡写:“用不着你保护,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我给你撑腰做主。”

      谢离噗的一笑,枕着他的胸口,收敛了一身的戾气,乖顺的像一只被母狼叼回窝的幼崽,那抑郁的神情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有了拥抱他的人,一切都有种尘埃落地的安谧。

      ------

      雪庐再次热闹起来,一批又一批的武林人士向临安城涌来,少林、丐帮、雁荡、正一教、点苍派,甚至连极少出山的全真弟子也从终南山赶赴雪庐,声势浩大不逊于当日少林寺无遮法会。

      因前些日子谢离三令五申不许滋扰附近百姓,魔教教众消停了一段时间,然而随着正道义士的集结到访,正邪两道旧怨重提,双方都憋着一股火气,往往谁踩了谁的脚、谁多瞪了谁一眼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都能成为导火索,引发一场殴斗。一开始梅间雪还在竭力从中调停,后来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又是孤僻乖戾的古怪脾气,气得把烂摊子扔给了卓春眠,以身体虚弱要静养为由,甩手躲了出去。

      时常有七八个正道弟子围住几名魔教,举剑叫嚣:“左道妖人,前来受死!”

      魔教教众使出轻功,在树间和房顶飞快穿行,边逃边哈哈大笑:“要打便打,哪个怕你们这群废物?”

      热辣辣的一轮毒日头,连野狗都伸着舌头蔫蔫出气,两帮人倒是刀光剑影,叮叮当当,斗的不亦乐乎。

      这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闹的不像是威震天下的豪杰,倒像村头打架的顽童。

      后来正道人数越来越多,雪庐住不下了,在陆丘山等人的游说之下,侠义道各派陆续迁出雪庐,去往后山扎营安寨,和魔教教众分开居住,这才少了摩擦。

      前几日谢离忙于联手的各项事务,连日操劳,加之先前心绪波动起伏太大,引得歃血术反噬又隐隐有了抬头的迹象,他怕别人担心,谁也不肯告诉,鬼鬼祟祟的让梅间雪半夜来为他诊治,连续几日熬下来,累的又吐了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传到林故渊耳朵里,他二话不说杀到谢离房里,不责骂也不恼怒,只是无声站在谢离榻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苍白的脸,目光阴沉而严厉。

      这“冷面阎王”不说话比说话还可怕万分,谢离吓得魂飞魄散,用被子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把平生会道的歉全道了一遍,林故渊的眼神却又柔和了,坐在他榻边,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好好休息,令里的事我和各位堂主替你盯着,每日向你报备,你放心。”

      那时他已随师兄弟迁出雪庐,跟随一众正派师叔前辈住在后山,和陆丘山一道,为缓和正邪两道的关系操碎了心。

      赶赴雪庐的正道日益增多,都是江湖有资历有威望的前辈。

      雁荡山掌门郑湘娘、少林寺慧净大师,正一教天哭道人、广重山人,点苍派“三不”兄弟、全真教首徒孟赋新等跟谢离在少林寺打过交道的都来了,侠义道渐成气候,林故渊眼中的忧虑却不见减少。

      ……慧念方丈仍在观望,师尊那边也尚无动静。

      他独立山崖,衣袖灌满猎猎劲风,俯视山间,后山营帐各色旗帜翻飞,一眼望去,人海如潮,延绵不绝。

      陆丘山站在他旁边,神容悲悯,轻轻道:“截至昨日,统共有二十四派到访,六百零七人,最有趣的是,我打听下来,这些师兄前辈,竟有许多与谢掌教有过些交集。”

      “怎样的交集?”

      陆丘山笑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说来你定不信,他们或是一起喝过酒,或是一起赌过钱,打过架,最有趣的是居然有人和他结伴劫过马帮、烧过北边蛮子的粮草库,但都是到了雪庐才知道他是魔教的首脑人物之一,如此说来,谢前辈的经历,算得上传奇。”

      又道:“雪庐的那些个难以管束的左道,对他也无比敬服。”

      林故渊望着远方高远的天宇,淡淡一笑:“是他放在人间的债,如今终于一一还来。”

      陆丘山点头道,“当日你带着他狼狈逃下昆仑山,师兄以为你们从此要做对野鸳鸯遁迹江湖,万万没料到会有今天。”

      林故渊听到“昆仑”二字,心里略感刺痛,目光在山谷游移一圈,转开话头:“怀瑾呢,好些日子没见到他。”

      陆丘山道:“跟一位姑娘打得火热,整日漫山遍野的陪人家练剑,顾不上我们了。”

      林故渊一愣:“姑娘?”

      陆丘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移开视线:“鸣剑山庄庄主家的小女儿,长得很标致,性子也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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