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几沉 浮梦几生》曾往矣

3、试探

　　零点五十分时，青石巷口出现一群不速之客，倒霉的司机也在其中。
　　司机看着这伙人的目光很是怪异，从衣着上判断，这根本不像一路人，有穿西服打领带的，有穿环卫工作服的，有穿休闲装的，还有……穿乞丐装的。可从气质上来感觉，诡异的真相像。
　　这不会是□□的吧？在追先前来青石巷的人？
　　司机的表情骤然变了，他们不会要杀人灭口吧？在看见那名穿着西装很像领头人的手招来一个人向他靠近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推论没错。
　　司机慌忙后退，一边用手阻止那人的靠近。过来的人干脆利落地劈晕司机拖走，顺手往他的嘴里丢了一颗药丸。
　　林子琦在树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吩咐手下人搜查。
　　是的，他在树下闻到了，与在出租车上一样的味道——血腥味！
　　他没有多绕弯子，目的很明确——青石巷的最后一排，他确定他要找的人就在那儿。

　　他推开木门，一人正襟危坐于堂上，巧笑嫣然兮。
　　“你果然在呢。"
　　他迎上对方的眼神，只当没看见，状似无奈打趣道。
　　怎奈，对方不领情：是我动的手。
　　真直白！
　　林子琦正在犹豫，他还没看清对方的目的，不想太快被对方拿捏住。
　　然而，没等他想好，门外就有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你这位置似乎坐得也不大稳吧。”座上人两眼蒙蒙，又在刹那间清醒过来。
　　林子琦眯了眯眼。他瞧见座下黑毯上有一大块浸渍，和愈来愈浓的血腥味，刚刚略带玩味的面孔已然凝住。

　　吱呀一声，木门再次推开，涌进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看向林子琦报告青石巷搜查的大致情况，用余光瞟着出现不合时宜的人。
　　穿着黑色带帽子的卫衣，戴着口罩，一只手捂着肩头。很可疑！先前报告的人正想向林子琦说出自己的判断时，就被林子琦突然盯着的目光给吓住。
　　良久，所有人到齐后，才有两字落入他耳中：
　　“带走。”
　　后来的几个人上前将堂上的黑衣人打晕，然后绑住带走。从始至终，黑衣人没有反抗，十分配合，晕的时候笑容依旧灿烂。先来的看着大大不满，凭什么他们发现的猎物要往人家嘴里送？
　　“族长，这不公平！”
　　族长盯着那个貌似是自己手下的人，据说是个大有来头的，只冷冷甩下一句：“我有公平吗”
　　他领着自己这边的人，踏出屋子，放任剩下的人肆意破坏那间屋子，不管他们的发泄对象是谁，此刻，林子琦的脸上绝对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林子琦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懂了黑衣人的意思，下意识地往黑衣人那儿投了个疑惑的目光。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选择束手就擒？

　　总共就只有十来人搜查整个青石巷，最快也花上四十分钟。他在所有人出发之后才选路走，这么快就有人赶来，不是没认真搜呢就是……专门花时间跟着他了。
　　林子琦发现自己这个族长当得实在太窝囊了，之前是隐忍，想等自己有足够实力时，再去反抗。今天被那个黑衣人两句话激的差点功亏一篑，还好绷住了，不然之前的计划岂不是变成白纸一张了吗？
　　脑里还在想应该怎样处理这个黑衣人时，有人报告:族长，是个女的！
　　他猛地回头，伸手在她的发际线摸了摸，果然有人皮面具，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没揭下来。
　　人皮面具，是如今没几人会的老技艺之一。就是林子琦之前也只在族中一个老师傅那儿见过那么一张，薄如蝉翼，透气效果也好。但这门老手艺终究是没给传下来，老师傅因为族中的一次内乱而遭受牵连治罪，再者，现在都愿意走整容手术这条路，要是带人皮面具让人识破了怎么办？

　　林子琦领人往巷口走，才上车，电话就响了。
　　林子琦一句话也没讲，等那边人的唾沫吐完，就兀自讲电话挂断。
　　此时月已偏西，抬腕看表，近两点。林子琦吹着凌晨从水上来的凉风，脑中开始尽快拟合计划。
　　林可依，没想到你还是走了这条路，如今形势逼人，也许，这是最佳方案，换我估计还会有所顾及。
　　林可依，你永远都是义无反顾地择优择快，理智为先吗？

　　市北靠市西的那一片区域有一家疗养院，是林氏集团的底层产业之一。
　　林子琦抬首，看着锈迹斑斑的大门，很不解，自己为何就出钱投了一个几乎不能赚钱的疗养院？
　　门牌上的字早已分辨不清，还是看着隔壁门牌号才知疗养院的是多少。
　　青石巷，十九排，一百零四号。
　　他带着秘书，直往院长室走。院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敢坐下来，他看着这人，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了，打着查账的旗帜，是来整肃整肃这疗养院的。瞅着院长一个这样子，也就不用看别人了。
　　公然反对长老会的决定，这还是第一次，当然要把握分寸，适得其反了那要如何收场？于是，私自把人送往疗养院，却又允许长老会插人进来。权利分割是肯定的，但林子琦好歹也是族长，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足。
　　长老会真恶心！林子琦想到这里，不由暗自撇嘴。

　　一年很快就过去，除了当晚她开口之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那晚，他撤了所有人，单独与她谈。
　　她向他借打火机，在脖子那里打火，很快烧焦最外一层皮，然后她用力撕下人皮面具。
　　“用什么身份说话？”
　　“你是我妹妹。”
　　沉默许久，“这么说，你是打算囚禁我？”
　　点点头，手却在桌棱敲了一下，回应他的是一记挑眉。
　　“哦。待遇不错。”起身转了一圈，“阳台很好，”便于逃跑。
　　“嗯，的确。”
　　他拿起桌上吩咐人准备的茶，往两个雕花小瓷里倾倒而下，很是熟捻的做了收尾工作。
　　她将目光从阳台收回，满室的茶香争着往窗子跑。闭眼嗅着，是雪针么？
　　未等某人开口，她直接端起一杯就往吊扇下送，丝毫没客气。他忙站起来去拉，又怕茶洒出来，只得又收回来，抬头就见了她一脸的笑靥。
　　“这茶不是这么喝的，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细细品尝，舌尖翻出余韵来，又不是喝大碗茶。”
　　她嗤笑一声，，“这茶与大碗茶有什么区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接着扔出一句，“等它降温而已，雪针在40℃时最为可口，清心解暑，有镇定的作用，这些哥哥不早就知道的吗？”
　　降温？镇定？挑眉看向她，她的目光正停留在房间的温湿度表上，水银柱对应的数值是37。敛回目光，抿着一口茶，她不会无故在温湿度表上停留目光的，应该……是有暗示什么吧。

　　林子琦不能再耗下去，尽管喝茶提神醒脑，但公司还有一堆事，弄不好又要熬通宵了。
　　站起身准备告辞，临了又转身。“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号码给你存在座机里。”摸摸口袋，手机呢？他回想着，好像……落在市东浅滩了，懊恼了一下，又狐疑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决定用房间里的座机打电话。
　　这医院配备的固定座机是老型号，按键是有声音的，林子琦不是不知道可以从按键音听出所按的电话号码，但妹妹似乎五音不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这破落疗养院也是要修修了，而且是刻不容缓。
　　打完电话转头，正看见妹妹将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随意一甩，杯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稳稳落在几步外的茶盘上。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