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潘多拉没管住手[综童话]》在下宫羽

11、公主逃出了城堡……

　　不要碰任何可疑的东西，尤其是其中和魔法沾边的那些。

　　斯诺·怀特从小就在这样的谆谆教诲中长大。小时候她还对大人的话抱有怀疑，觉得生活不至于那么处处充满危机，只要保持一定程度的小心谨慎就可以了，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她听到了许多有关这句话的实例，不知道有多少公主王子国王女王因为一时间没管住手，而陷入了魔法道具的诅咒之中，其中有许多到今日都无法脱身……

　　这些来自于生活的教材让斯诺·怀特从此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并且坚决执行——或者说尽量坚决执行吧。

　　她也不是没有失败过，幸运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因为乱碰魔法道具而惹上什么大麻烦。

　　说句实话，斯诺现在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愧疚。“潘多拉与魔盒的故事”可是这些教材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个，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这样一个可以写入教科书的案例站在她面前，她怎么就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分神去盯着那碗燕麦粥呢？

　　太愚蠢了。

　　那怎么看怎么可疑的戒指居然刚好适合潘多拉的尺寸，潘多拉毫不费力地把它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将手握拳又展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变化的发生，但是几十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潘多拉戴上戒指起就谨慎地躲到了桌子底下的斯诺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抓起一个枕头挡在自己面前，慢慢地靠近潘多拉，从枕头后面露出半张脸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要是这枚戒指真是什么神奇的魔法道具，一个枕头想必是挡不住的，但斯诺还是下意识地寻求着这一丝安慰——可能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吧。

　　真正戴上了戒指的人倒是显得相当放松，潘多拉把戴着戒指的左手高高举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细细端详着。

　　那戒指只是个朴素的银圈而已。没有宝石，也没有留下可供镶嵌宝石的位置，潘多拉之前就观察过它一次，所以她知道戒指的内圈也没有刻下任何文字。

　　要不是外表面上有着一些花纹，恐怕斯诺都没法认出来这枚戒指“和王后手上的一样”。

　　现在潘多拉戴上戒指了，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一定会觉得这枚戒指不过只是个仿制品，起不到“资格证明”的作用，又或者因为潘多拉不是童话世界的王储，所以就算戴上了“资格证明”也没有任何用处，可潘多拉的思路从来和正常人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她的想法是：“难道童话世界的魔法都是这么悄无声息的？”

　　在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斯诺·怀特放下了挡在身前的枕头：“放心吧，我们童话世界从来就没有悄无声息的魔法。”

　　“等一下。”潘多拉忽然想起来了，她用指节敲着桌面，朝斯诺·怀特露出得意的笑容，“等一下，你别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在森林里面我刚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明明是你趁着我们所有人都不注意，去碰了戒指！当时小矮人还教训你来着！要不是你碰了戒指，我们也不会听到观音大士的留言了……”

　　有时候，白雪公主真的非常痛恨这一旦脸红就无所遁形的肤色。

　　她可以接受在别人面前犯错，毕竟人这一生中总是要犯错的，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但她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在潘多拉面前犯错——犯的还是和潘多拉性质相同的错误。

　　斯诺·怀特想要解释自己当时的行为，想要向潘多拉阐明这背后隐藏着的原因，可是在错误切实地发生之后，就算她说出的理由真的存在，听上去也像是恼羞成怒之下的强词夺理。

　　“我……”斯诺泄了气，她知道自己是无法掩饰这个错误了，“我……好吧，你应该能懂的，人一生中就是有那么一些时候会管不住手。”

　　“嗯，嗯，我懂的。”潘多拉以前辈的姿态说道，“很多人都犯这个错误啊，很多人都可能曾经没管住手，只不过我刚好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而已。”

　　“谁说你傻的，你在逃避问题和推卸责任这些方面简直聪明得要命。”斯诺硬生生把这句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她生怕这句话一出口潘多拉就要当场哭给她看，那结局依旧会是她被潘多拉哭到心软，上前去安慰她。

　　越是长大，斯诺·怀特就越是能理解父母当初的良苦用心。

　　那些在你脑海中蠢蠢欲动，让你背弃幸福，让你犯下错误，让你管不住手的东西，不一定能被称作自由。

　　在白雪公主年纪尚小的时候，她还能得到来自母亲的呵护与关怀。

　　母亲坐在她身后，细致地梳理她的头发，嘴里还唱着一首曲调哀伤的歌：“城堡和士兵关不住公主，蛋糕和糖果也留不下公主，公主她啊离开了家，越过河流，翻过高山……”

　　母亲停顿了一下，于是斯诺接着唱了下去：“越过河流遇见女巫，翻过高山邂逅骑士，公主她啊获得了自由，想要去拔巨龙的牙！”

　　唱完最后一句，斯诺不安分地在椅子上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直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好玩又滑稽，公主最后又获得了自由，不必一直待在城堡里——所以她弄不明白，这样的一首歌，为什么会被用如此悲伤的曲调唱出来呢？

　　“自由不在城堡之外，我的孩子，自由在你心中。”母亲继续梳理着斯诺的头发，耐心地解答她的疑惑，“自由也从来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自由到底是什么？”

　　“至少对你来说，自由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那时候，白雪公主寄托了母亲虔诚祈祷的、乌木般漆黑的长发还没有长得太长，发梢扫在肩背上，让她忍不住缩起脖子抱怨：“母亲，痒呀，小心点。”

　　斯诺·怀特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她一定听不懂，也不觉得背后会有什么深意，只会觉得大人说起话来实在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该说的话，母亲还是对她说了，就算斯诺抱怨，就算斯诺捂起耳朵说不想听，她也一定要说给斯诺听。

　　因为春之国的前任王后知道，这些女儿尚且还听不懂的话会一直留在她的记忆之中，等到她长大，她就会把这些曾经听见过的话翻出来，然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母亲和我说过，原来这些话是这样的意思。

　　那么，母亲，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预料到了自己将会早早地离去吗？

　　斯诺·怀特想起了母亲在弥留之际时所说的话。病痛缠身的王后已经虚弱至极，甚至没有力气再抬起手来抱一抱自己的女儿，她只能看着女儿的蓝眼睛，气若游丝地说：“斯诺，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斯诺跪了下去，她跪在床榻边，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努力地想要听清楚母亲所说的话。

　　这很可能就是母亲的遗言了。即使是年幼的斯诺心底，也隐约有这样的预感成形。这很可能就是她最后一次听到母亲说话了。

　　“斯诺。”王后几乎是呜咽着，留下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我担心我教你太多了……”

　　母亲啊，你并没有教给我太多。你教给我的东西都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它们，我无法想象我该如何在这个变复杂的童话世界里继续生存下去。

　　斯诺·怀特提醒了自己。她猛然间意识到，整个童话世界都受到了影响，那么，我也受到影响了吗？

　　斯诺回想着独角兽向她说明的感受，然后反思着自己心里是不是也出现了类似的矛盾。

　　结论是没有。

　　她脑海中没有什么突兀的想法出现，也没有让人感到不自然的矛盾，她的脑海平静得就像是被潘多拉戴到了手上的那枚仿制品戒指。

　　而且，盒子被打开带来的改变是彻底性的，钱币上出现了纹样，酒馆老板的脑海中也随之有了“旧式钱币”这个概念，也许他和潘多拉带来的独角兽一样，脑海中还残存着曾经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两种认知尚且在产生矛盾，但最终还是新的认知占了上风，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旧的认知就会像“旧式钱币”一样渐渐消失，难以寻觅。

　　到那时，童话世界就会和人间界一样完成一次剧变，在新秩序下继续运行下去。

　　可是斯诺·怀特的脑海中并没有这套新秩序的影子，她显然还是旧世界的人，对童话世界中悄无声息发生的每个改变都感到意外。

　　“潘多拉盒子”对人间界的每个人一视同仁，难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和它的前辈不同，选择性地绕过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斯诺不知道这是万幸还是不幸，目前来看她不是唯一被绕过的那个，潘多拉脑海中显然也没有什么新秩序出现——连旧秩序都没有。

　　为什么是她们两个？

　　因为潘多拉是外来者？

　　可是她带来的独角兽与她同为外来者，却没有逃过被灌输新秩序的命运，简单和复杂，两种秩序正在独角兽的脑海中碰撞着，从分别时的情况来看，它可能还需要纠结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找到自我。

　　那么，难道是本来足够“简单”的东西，才会被影响？

　　斯诺清楚自己和童话世界的大部分住民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她本身就已经足够复杂，只是被迫困在了这过于简单的世界秩序之中，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盒子里的东西才觉得她已经不需要一套复杂的新秩序了，放过了她。

　　这可以解释斯诺·怀特为什么没有被盒子里的“复杂”给影响，但这不能解释潘多拉为什么也幸免于难了。

　　斯诺百感交集地心想：不是她太刻薄，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评判，潘多拉都确实“不够复杂”。甚至可以说她比童话世界的绝大部分原住民都还要简单，如果她不是生在奥林匹斯而是生在童话世界的话，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童话世界住民。

　　因为她是开盒子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斯诺·怀特下意识地看了潘多拉一眼，这么一看，她才意识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潘多拉似乎遇到了大问题。

　　感觉到斯诺的目光，潘多拉先是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然后可怜兮兮地回望着斯诺·怀特：“过来帮帮我，戒指摘不下来了……”

　　斯诺已经飞快地习惯了去原谅潘多拉冒傻气的言行，学会不再白费力气和她生气。照这样发展下去，斯诺觉得自己还会很快学会冷静面对潘多拉因为没管住手所捅出来的一切篓子，并且迅速地帮她处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斯诺抓起潘多拉戴着戒指的手，捏住无名指上的戒指，试着把戒指慢慢地往外拉。戒指纹丝不动——不然潘多拉也不会喊着戒指拿不下来了。

　　戒指套在别人手上，斯诺不敢太用力，怕会弄疼了潘多拉，她松开手把主导权交回到潘多拉手上：“你自己再试试。”

　　“我试很久了。”潘多拉苦着脸又抓着戒指往外拔了拔，“真奇怪，我套上去的时候明明感觉很轻松的……”

　　斯诺眨了眨眼睛。她觉得戒指摘不下来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斯诺拉过潘多拉的手，靠近了她的无名指仔细看了看，戒指圈并没有压迫到潘多拉的皮肤，从现实层面上来说，这是一枚尺寸刚好的戒指，就算是比对着打造的戒指，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合适的尺寸。

　　“但是，从魔法层面上来说。”斯诺面无表情地抬起潘多拉的手，把它举到潘多拉的眼睛底下，“只要戒指上的魔法没有失效，或者你没有达成什么条件，你就永远也不可能把它给摘下来。”

　　“不会吧？！为什么？”潘多拉哀嚎着，仍旧试着靠蛮力打破戒指上的魔法，“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你正在整个万界之中最不讲道理的地方。很多事情连我都想问，为什么我被王子吻了就会活过来？”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被我吻了也会活过来。”潘多拉用力地甩着左手，但戒指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倒是一个斯诺·怀特可以回答的问题，而且答案还冲口而出：“因为你就是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