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男人不谈假恋爱》一杯就醉

5、言和

　　“你怎……”
　　“说说说，就你话多！都几点了！”
　　“我……”
　　“我什么我，睡觉不许说话！”
　　“叶摘星——”
　　“闭嘴！”

　　闻琤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囫囵，就被一脸莫名地扯进房间。叶摘星还像只八爪鱼似的张牙舞爪，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床上摁，甚至差点直接上手扒人衣服。
　　好像看不着闻琤睡觉，有些人今晚都要合不上眼了。

　　闻琤起初还能左支右闪，后来实在躲不过，只能一把擒住叶摘星的双手，翻身压在上边：“……别闹。”

　　叶摘星顿时没法再接着嚣张了，活像一只叫人捏住爪子的小猫，被仰面放在床上，还能露出一起一伏的雪白色小肚皮。
　　他本能地冒出一阵危机感，更激烈地扑棱起来：“闻琤！你给我放手！”

　　“好。”闻琤慢条斯理道，“你别再胡闹，我就放开。”
　　叶摘星不服喊：“谁闹了？你下去！”

　　但是不服也没用，也不知道闻琤是怎么长的，明明看似身形修长、并不壮实，力气却很大，五指山罩顶一样地压在叶摘星身上，任尔风吹雨打乱扑棱，他自纹丝不动。

　　闻琤无奈道：“你见到我就拉来扯去，连话都不让说一句，还不是胡闹？”
　　叶摘星气道：“你说的我不爱听！”

　　“……原来是我说错话了。”闻琤叹息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显然是一直记挂着叶摘星方才气哼哼地跑走，思忖着到底哪出了问题，“抱歉，今天惹你不开心了。你不喜欢哪句，以后我不说了。”

　　叶摘星本来折腾得快没了力气，先是叫闻琤温热的气息在脖颈上刺了个激灵，听到这话更一下子来了劲儿：“谁说的？我开心着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说几句话就能让我不开心了？”

　　叶小同学顶嘴的语气格外理所当然，还要盯着人的眼睛说，生怕显得有半分亏心，把挑衅做到了无懈可击。
　　一般来说，这时候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或者学校那些不老实的小混混，八成会被他看得火冒三丈。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那是因为一动就容易有破绽，按照他丰富的经验，引蛇出洞、抓住破绽，往往能一击制胜！

　　可叶摘星万万想不到的是，惹人冒火的并非他这副模样，而是在他露出这德行前惹的那些祸。
　　单拎出他干瞪眼的样子，不仅没什么威慑力，还有点虚张声势，能叫人联想到指甲还没长坚硬的小奶猫哈气吓唬人。

　　闻琤偏过头，没有和他僵持，悄然错开了目光，抓着叶摘星的力气也放松不少。
　　只见他垂下眼睫，双眼皮的弧线浅浅勾勒到眼尾，露出了平时夹藏在眼睑里的一颗小痣。
　　这颗痣的颜色不起眼，还只有针尖大小，非得两个人都快贴在一处，才能看清楚。

　　叶摘星盯着闻琤的眼皮子，不知不觉地有点走神，发现自己实在是欠得慌——别人和他对着吵，他气得火冒三丈不认输也就罢了；现在闻琤不肯和他吵，他居然也浑身不舒服，觉着还不如吵起来。
　　他脑子里一瞬之间还平白钻出一堆有的没的念头：他先冷不丁地寻思着，闻琤要是生气了也行，大家一刀两断，那正好以后也不用愁被告状了；又是觉着闻琤实在够讨厌的，怎么一点也不像小时候了，怂得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然后又是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太过分，会不会真的叫闻琤难过。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相矛盾，噼里啪啦地要打起混战，闹得叶摘星直心烦。
　　他干脆一个也不理，什么都不想。但或许是出自某种人类的强迫症，脑子一放空，他不自觉地朝闻琤那颗小痣伸出手去。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闻琤抓住了。

　　叶摘星：“……”
　　闻琤：“……”

　　两人面面相觑了两三秒，叶摘星率先沉下脸，难以置信地谴责道：“你刚刚居然在笑？！我还以为你——算了，我就不该理你！”

　　闻琤的钳制已经从紧箍咒松懈成了阿弥陀佛，被叶悟空掀到一边。但叶摘星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闻琤拉住了手腕，听到他话带着收不住的笑意说：“对不起，我——”
　　“你现在是很对不起我。”叶摘星一点也不想听闻琤那有几分哄人意味的腔调，木然地打断，“我还以为你要哭了呢。”
　　闻琤哭笑不得。

　　虽然“一片真心错付”，但是看到闻琤没什么事，叶摘星总归松了一大口气。一松懈下来，他藏在肚子里的话就憋不住了，崩豆似的往外倒：“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我都说你多少句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就多余担心。”
　　闻琤指出其中的关键点：“你在担心我？”
　　叶摘星：“……你自恋吧！我怎么就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自己，要是你在这过得不好，我铁定得挨揍。”

　　能把什么话都说得理直气壮，大概也是一种语言天赋，俗称“死鸭子嘴硬”。这派别多半要按硬度来划分等级，叶摘星这等天赋异禀的，应该算是吊炉烤成帝都名菜、也能跟诺基亚一比高下拿去敲核桃的水平。

　　“我很好，不会把你的玩笑话当真，也不会哭鼻子。”闻琤隐约明白了某些人是在别扭些什么，看出来他说不出口好话，那就索性替他认真地说，“你和你的家人都对我很好，我感觉得到……”
　　“谁要管你哭不哭？说得好像不是你的家人一样。”某位叶姓男子高中生努力凶巴巴地截断话题别提把这种话说出口了，他连听这些都嫌耳朵热，“还有，我可没对你好。小时候的事我还记着呢，你天天欺负人，还害我挨揍。”

　　这通说辞实属无理取闹、颠倒黑白，可闻琤不以为意。他告状的时候够气人，现在想哄叶摘星竟然也得心应手，句句顺着来：“是我的错，以后我对你好一点。”

　　叶摘星没想到自己的一则心腹大患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他愣了一小会，在“得寸进尺”和“见好就收”之间摇摆片刻，念在闻琤如此“识趣”的份上，也“高风亮节”地慷慨道：“行吧，那我也勉强不和你计较了。毕竟是在我的地盘上，欺负你也不光明磊落。”

　　勉强达成这项“君子协定”后，本就不太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和谐友善起来。左右也到了休息的时间，又没什么别的事要说，叶摘星心满意足地钻回自己的房间，开始一天的重头戏，进入夜生活模式。

　　打从前两年出了智能手机，以学生梯队为首的人类便不堪一击地被互联网成功俘获，具体表现为：过完人模狗样的白天，晚上蒙头往被窝里一钻，才关大灯就开“小灯”，非得和手机屏幕缠绵到眼皮子打架，才肯放下睡觉。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人类，实在是手机太方便了，横纵寰宇、贯通古今，通通收进一方小小的屏幕里，想要什么都任君取用。

　　而叶摘星的主要活动范围，大致以“和狐朋狗友聊天”为圆心，再以“打打小游戏”为半径，偶尔还看看小说。总而言之，但凡没熬过半夜三点，第二天准又是一条好汉。

　　今晚一点开小群，赫然是魏子珩刷屏的鬼哭狼嚎：“星，我的星！你还好么，你已经失联几个小时了。崽，阿爸很担心你，也不知道你吃饱了么，睡好了么，盖没盖被子？”
　　叶摘星只剩下六点要说：“……”

　　两条消息隔了十来分钟，但魏子珩像是一直在守着手机，回复分分钟飞似的窜了出来：“我的星，你吃了么睡了么喝了么拉了么在干什么呢放屁了吗要吃宵夜么介不介意和我谈谈宇宙的究极奥秘！”

　　叶摘星：“说人话。”
　　魏子珩：“爸爸，您的数学卷子快比我脸都干净了，能赏个过程不？”

　　叶摘星做数学题的习惯不大好，他不爱写过程，会做的就直愣愣把结果一摆，不会的干脆空着，在老师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还是屡教不改，至多只在考试的时候随心而动地多写俩公式。
　　魏子珩这几个缺心眼的压根不听课，一开始连“过程”的说法都不知道，全跟着叶摘星瞎抄。还是连累叶摘星一块被抓去抄过几次卷子，才长了记性。
　　当然，这记性肯定是没长在正经地方，全部用在催他们敬爱的叶爸爸多写几个步骤上了。

　　只是魏子珩平常催上十次，少说其中八次都没什么结果——无他，叶爸爸懒得动弹。因而他也没抱什么指望，尤其是暑假作业多且简单、做起来格外琐碎，例行干嚎而已。
　　可叶摘星今天莫名平心顺气，连带着瞧这位逆子的沙雕气泡都眉清目秀了不少，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直接奋笔……奋键盘急书。

　　魏子珩目瞪口呆：“爹，您今天是受刺激了么？我这儿还有点害怕。作业不重要啊，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千万和我们说！”
　　赵泽附和：“是啊。”
　　叶摘星由衷地问：“……你们俩能盼我点好么？”

　　和这俩货玩在一块，叶摘星常觉着自己背负了太多，宛若二八年华妙龄少年喜当爹、不离不弃拉扯一双智障大儿。
　　但兄弟到底是自己认的，总还是要含泪把他原谅。十六岁的老父尽职尽责答疑解惑，修剪了些许枝叶，大致把和闻琤见面的脉络修饰性地展现出来。

　　——“枝叶”是他见面打嗝、被摁在床上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脉络”是化敌为友、从此不谈告状和谐相处等云云，“修饰”则是叶爸爸如何英明神武、以德服人之类的。
　　最后这部分约占用了百分之八十的篇幅。

　　魏子珩和赵泽被他三纸无驴的发言哄得只想见周公，有气无力地纷纷勉强捧个人场，竟然在零点前就结束了当晚的网络蹦迪。
　　——要是叫这俩的亲爹妈知道，估摸着巴不得给叶摘星今晚的演讲出个有声书，每晚九点准时循环播放，给自家熊孩子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叶摘星不知自己还有此等丰功伟绩，送走二位逆子，又补了几道题的过程，忍不住点开扫雷。
　　困难级的格子多，好几屏幕都装不下，乍一跳转页面，能看得人头晕。但是叶摘星手熟，一局只够他消遣掉十来分钟。
　　按照科学解释，他现在玩这个，主要意义是通过低级重复性工作获取成就感，取悦自己的脑子，已经没什么锻炼的意义了。

　　随着一把又一把的小旗落下，叶摘星也确实愈发地心情不错。毕竟解决了他那一桩挂念了个把月的心事，当下可谓是浮云不再遮望眼，前途一片大好。
　　他甚至畅想起了未来的愉快生活，比如好好打个商量，闻琤没准还能帮帮他的忙，给他做做掩护什么的，方便出去玩。

　　可惜，他也只开心了这么一宿。
　　第二天一早，叶摘星就差点和闻琤打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则小tip：
叶摘星主要是讨厌闻琤管自己，其次是讨厌闻琤天天问学习。
但这都是挂在嘴边上的。
实际上，他还很介意——闻琤比自己高半寸，从小就高、现在越差越多。
所以，在自家门口见到闻琤的第一瞬间，小叶同学的心里还曾经闪过一个细微的念头：“明天早饭必须喝牛奶！”
以及：“以后一块出门，我就穿气垫篮球鞋。”
感谢支持，鞠躬！顺便暗搓搓求收藏求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