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55、第五十三章 起风

　　林沐阳在温故进入会场时便看到她了。这人总算是来了，不过与她一同进来的身穿黑色无袖优雅礼服长裙的女人又是谁。林沐阳在心里感叹道，这人气场好强大啊，只是简单地看过一眼，便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却又让人不敢恣意盯着。这人脚上穿着约八厘米的高跟鞋，外形身高与温故相当，而换装过的温故单独来看也算得上是高挑出众。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亲密地手挽着手，旗鼓相当，交相辉映，然而仔细一看会发现，温故更像是映衬这女人光芒的绿叶，段位明显不在一个级别上。两人一进场，便引起了会场不小的骚动。
　　在同一时间捕捉到温故的杜若自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人，相比较林沐阳内心的波涛汹涌，杜若则要显得平静得多。她一边若有所思地考虑着看到的场景，一边不动声色地从当前的谈话中退出，然后转身朝两人走去。
　　正在还在享受觥筹交错之乐的吴琼，突然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凭着自己的直觉，吴琼很快找到了源头。与对方表达出的热烈和友好不同，吴琼表现出难得的冷淡，只是短暂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便回过头继续自己的交谈。
　　被称为“隋总”的女人毫不介意刚才吴琼对自己的漠视，有意无意地牵引着温故继续朝对方走去。温故本来也要跟自家老大打招呼的，也就步调一致地跟着。与此同时，刚进会场就在寻找杜若的温故注意到杜若也正好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虽然不方便伸手呼唤，但温故稍稍侧了下身望向杜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杜若看着温故呆傻的笑容，一扫之前的一丝阴郁，嘴角勾起弧度，脚步不知不觉轻快起来。
　　“隋总”在温故侧身的那一下就察觉到了身边人微末的变化，只是用余光一瞟，便马上心领神会，面上却还保持着那副得体的妆容。
　　身在局外的林沐阳在一旁默默观察着，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却又看不透彻。面前的四个女人即将汇聚到一起，除了温故之外，另外三人好像都在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气势交锋。林沐阳默默在心里为还毫不知情的温故祈祷，这个傻子怕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吧，一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即将拉开帷幕，走进漩涡里而毫不知情的温故，估计要被碾压成渣渣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沐阳果断放弃了上前打招呼的想法，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角落看戏比较好，免得被伤及无辜。

　　“吴总，好久不见~”隋念卿主动伸手朝吴琼示好。
　　“哟，我是说这个宴会厅怎么熠熠生辉了不少，原来是隋总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啊，是吧，杜总。”吴琼没有打算要回握的意思，而是淡淡地把话头传递给了正好赶到的杜若。
　　“欢迎您，隋总。希望今晚能够尽兴而归。”杜若瞟了吴琼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话接了过来，伸出手回握对方悬在空中孤零零的手。
　　“谢谢杜总，感谢杜氏集团的邀请，真是让我倍感荣幸。”隋念卿从容地回应道。
　　“小故，你怎么跟隋总一块来了，而且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作为生意场上的老手，吴琼熟练地往来于这种客套，然而这次面上却显现出微不可察的不耐。吴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两人还挽在一起的手，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
　　听到吴琼的话，杜若也将视线转移到了温故的手臂上。
　　隋念卿则是一副云淡风轻，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打算。
　　留意到另外三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刚刚还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温故，突然觉得自己像同时被三个太阳照射，感到无比灼热，浑身不自在。
　　“老大，杜总，我是碰巧在电梯口遇上了隋总，于是就一起上来了。”
　　温故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将两人为何一同出现的事实解释清楚，同时试图将快要僵硬的右手从隋念卿的手里抽离出来。
　　“是呢，还真是有缘~”
　　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马上要成功与隋念卿分离的温故又被顺势捞了回去，手臂被继续环扣在对方的手中。与此同时，说完话的隋念卿还刻意朝温故弯弯一笑。看在别人眼里，被这样温柔的对待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怎么羡慕都得不来。而在温故看来，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内心更加慌乱了。
　　看着两人的互动，吴琼不自觉地紧了紧手里的红酒杯，面上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正像我跟吴总一样。”隋念卿又补充了一句。
　　咦，这是什么情况？隋念卿看似恭维的话，温故又觉得好像不是面上那么简单。
　　“哦，是吗？我以为是单纯的巧合呢，又或许是某些人善变，谁知道呢？你说是吧，隋总？”吴琼淡淡地回应道。
　　“时与事总不常随人愿，但幸好还来得及，不是吗？”
　　“来不来得及一个人说了不算。”
　　温故看着眼前二人的交谈，想插嘴都插不上，越听越糊涂，气氛感觉也越来越凝重，两人之间在短短的时间内好像刀光剑影了数百回合。难道两人以前是仇人？温故忍不住脑补。
　　“与CMC合作这么久，吴总都没机会来一趟咱们的蓉城工厂参观，实在是遗憾。”
　　隋念卿转变话锋，眼神里满是期盼地看向吴琼，然而不等吴琼回话，隋念卿又接着说道：
　　“上次试产多亏了温工的专业和帮忙，才能顺利出货，没有影响到CMC的生产。说起来，还没来得及当面向温工表示感谢呢~”
　　工厂出问题那段时间隋念卿在国外出差，回国后温故又去了S市，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温故见面，这次难得想见的人都在，隋念卿顺理成章地要好好表现表现。
　　感受到隋念卿投射来的殷勤目光，温故尴尬又不礼貌地保持着微笑以示回应，内心却下意识地感到危险，隐隐觉得好像有哪不对。虽然对方是笑着在说话，但完全琢磨不透她心里打的算盘。这人在某些方面跟吴琼还挺相似的，一样的让人无力招架，好厉害的一个人。
　　之前围绕在四人周围的其他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悄然不见了，只剩下另外三人加上自己。温故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水深火热，脑细胞都要透支了。
　　正当温故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时，一旁冷静自持的杜若发话道：“能与隋总这样优秀的人和贵司这样高品质高效率的公司合作，真是轻松愉快。干说了这么久，难得聚一回，隋总不跟我们喝一杯吗？”说完杜若将手里的酒杯举起做出邀请的手势。
　　“杜总这说的哪的话，能和几位喝酒，我是求之不得的。稍等，我去拿杯酒来。”隋念卿客气地回应道，准备伸手向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还是我去吧，几位先聊着。”温故主动请缨道。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温故顺势将被禁锢的手抽了出来，快速逃离现场，如蒙大赦。
　　看着温故离开的背影，隋念卿也没介意温故刚才的举动，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爱和逗趣。
　　温故终于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离开了焦点区。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果然是多余的。温故回过头又看了眼三人，每个人都在谈笑风生，仿佛自己刚才感受到的硝烟气氛是幻觉。温故抖了个激灵，还是远离这种高阶战场比较好，免得波及无辜。
　　等温故端着两杯酒回到会场时，气氛明显轻松很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杜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隋总。”
　　杜若和隋念卿如同见面时那样又紧了紧手，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吴琼看到温故过来了，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手里的空酒杯又换成满的，一口气喝了一半。温故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但一边还是客气地将另一杯递给了隋念卿。
　　“来，干杯。恭喜阿若，也恭喜隋总了。”吴琼在这场谈话中难得地主动举杯，又朝温故补了一句，“你刚病好，就别喝了。”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
　　温故转头看向杜若，下意识地试图寻求意见和安慰，发现对方歪了歪头，正安静含笑地看着自己，似是赞同吴琼的话。温故于是只能一脸“您们说得对”的表情，温顺地点了点头。
　　隋念卿没有注意温故和杜若的互动，她看着吴琼微醺泛红的脸，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恢复常态，附和地举起酒杯。
　　“干杯！”

　　晚会结束时已快九点，作为主办方和负责人，杜若将一波波的宾客送出酒店后，才闲下来。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一辆接一辆的接送专车，行色匆匆的旅者擦身而过，站在寒风中杜若还是那身白色礼服，显得格外动人。奇怪的是杜若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和疲惫，反而越发清醒，就这么定定地站着。
　　就在杜若思绪走远的时候，一件稍大的西装外套挂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原主人的温度和淡淡的奶香味。
　　“不冷吗？”
　　杜若回过头，看到了意料中的那人，身穿一件单衣，担忧地看向自己。
　　“还没回去吗？”
　　杜若不答反问。参加这种聚会，如果社交需求满足了，又不是太正式的话，中途离场也是可以的。杜若以为温故会觉得无聊，早就提前离开了。
　　“这里的甜点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吃到结束了。”
　　温故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答道。
　　杜若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也没拆穿这人刻意掩饰的小举动。
　　温故看着笑逐颜开的杜若，在廊灯的映衬下，柔美可人。温故忍不住说出了想说的话：“其实我想等你一起回家。”
　　听到温故后面的话，杜若慢慢收起笑容，专注地凝视眼前这个略显拘谨的人。杜若伸出一只手，轻轻拨了拨温故被风吹乱的头发。
　　温故一动不动，任凭杜若的手指在自己头顶拂动，眼里仿佛只容得下眼前这一人的世界。
　　杜若慢慢停下来，学着之前隋念卿挽着温故的样子，走上前将手搭在温故手臂相同的位置，然后说道：“嗯，走，回家了。”
　　得到杜若允许的温故高兴地收紧手臂，与杜若同步朝打开的车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