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53、第五十一章 雪人

　　杜若破天荒地一觉睡到了九点，直到被敲门声叫醒。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让杜若实在是太疲惫了，好不容易有个清闲一点的周末，杜若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学姐，早~ 吃早餐啦~”
　　“小故，早。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杜若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看到温故把额前的刘海扎了起来，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兴致勃勃俨然一副五星大厨的样子。昨天还担心会不会吃到黑暗料理的杜若，竟有了几分期待。
　　杜若简单洗漱之后披了件厚外套就来到温故家。门没上锁，杜若拧开房门就闻到了饭香味和糊味杂糅的味道。越靠近厨房糊焦味越浓，杜若在心里猜测自己再来晚点温故会不会厨房给烧了。
　　杜若刚准备走进厨房，只见温故端着一盘黄里透黑的圆饼出来，脸上还沾着两条如指痕印的黑色印记。
　　“来啦~正好开饭，你去客厅坐就好，剩下的我都弄好了。”温故坚决不让杜若帮忙，给福利就应该给全套，温故乐意做良心“商家”。
　　由于气温渐渐寒冷，温故早就把餐桌从阳台挪到了客厅的茶几。杜若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有序地摆放着两副餐具，冒着热气的馄饨和甜酒冲蛋各两份，中间一叠蒸好的小笼包，再加上温故手里的“黑暗料理”，品类丰盛极了。
　　“小故，你这不会是昨晚突击准备了一晚吧？”杜若自然地接过温故递来的小椅子，坐下后打趣地说道。
　　“哪能啊！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手艺，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的。是不是看着还不错啊？”温故又搬来一把卡通的折叠凳子，展开后挨着杜若坐下，期待地问道。
　　“嗯……品相上给个九分吧，多一分怕你骄傲。”杜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嘿嘿，没事，再来一分我也承受得住。俗话说，骄傲使人进步。”温故在杜若面前越来越会顺杆爬了，表面镇定自若的，内心却是欢喜得很。
　　杜若抬起头看着温故那一副“我果然很优秀”的样子，缓缓展开笑容，认真地说道：“温独秀同学，你不知道满分是一百分吗？你离及格线还差了五十分唉。”
　　杜若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似乎是对温故会错意的回应。
　　刚刚还在自鸣得意的温故像泄了气的气球，慢慢蔫了下去。温故在心里暗暗思索到冷峻冰山学姐这又是什么时候在哪学的网络用语，居然用到了自己身上，不禁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出回敬词的温故只好瘪着嘴一脸委屈地说道：“哎，学姐你变了。”
　　“哦，是吗？”杜若不为所动地说道，“我不是一直这么冷酷无情吗，难道你忘了罚你去图书馆做义工的事了？”
　　温故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关键是她当时还真是这么觉得的，即便现在对杜若的印象早就改观了。
　　“我大人有大量，早就不记得了。”温故故作潇洒地说道，假装不记得的样子。
　　怕杜若继续提起当年的囧事，温故赶忙提醒杜若说道：“再说下去早餐都快凉了，学姐你快尝尝我的手艺。”
　　“稍等一下。”
　　温故正纳闷杜若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时，又听到对方轻声说道：
　　“小故，过来。”
　　温故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倾身靠了过去。
　　只见杜若从茶几上的纸盒里取出一张纸巾，在手里捏揉成一团，然后伸手靠近温故，轻轻地在温故的脸上擦拭。
　　温故早在杜若猝不及防地靠近时就开始紧张得呼吸都慢了下来。眼前的手指有规律的晃动，即便是隔着一层纸巾，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温柔。温故不敢抬头，顺从地任凭眼前阴影的跃动，生怕任何的声响或者举动打乱了这美妙的节奏。
　　“好了。”确认将黑印擦干净之后，杜若又撤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幸福感突如其来地抽离让温故瞬间回过神来，伴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温故抬起头来，对上杜若明亮深邃的眼睛，移不开视线。
　　只见对方勾起唇角轻笑一声说道：“这是从哪座煤山里出来的大厨，生怕别人不知道，还特意在脸上抹了两条黑杠。”
　　被杜若说得都不好意思的温故，尴尬地用手摸了摸刚被纸巾擦拭的脸说道：“谢谢学姐。”
　　“说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小故，那我就不客气，准备开吃咯。”杜若说完，端起面前装馄饨的碗，用筷子夹起一颗软软的吹弹可破的馄饨，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汤汁顺着面皮溜出了几滴，但这不妨碍杜若优雅地将其送进嘴里。
　　“皮薄肉鲜，煮馄饨的手艺不错。”杜若等嘴里的食物完全下咽后，开口称赞道。
　　即便只是作为食材的搬运工，温故也为杜若的这句表扬而感到高兴。
　　等杜若终于将筷子移到半黑半黄的鸡蛋饼时，温故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下。心血来潮的第一次煎饼，面相上怎么看怎么都像“黑暗料理”。温故在犹豫了半分钟且亲自尝试了一块确认口感还行后，最终还是选择端了出来，没有“毁尸灭迹”。
　　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到温故的目光，杜若轻松自然地夹起了一块，直接放到口中咬了一小口，咀嚼的过程中神情也很享受，像是在品尝一份心仪的甜点，完全没有出现温故预想的场景。
　　“味道八分，面相两分。做成这样还没把厨房烧了，很难得。”杜若看着面前像肉饼一样厚实的面饼，中肯地给出评价。
　　“嘿嘿，我做饭务实，好吃就行，面相什么的不重要。”温故自行抓住杜若前半句话的重点，顺着给自己又贴了一层金。
　　杜若越来越习惯温故的这种“王伯伯卖瓜”无赖样子，特地给温故夹上一块煎得最黑最大的鸡蛋饼放到温故的碗里，笑着回应道：“大厨今天辛苦了，来，多吃点，别亏待了自己。”
　　感激地接过杜若递来的面饼，温故狠狠地咬上一口，边嚼边露出轻松自若的表情。

　　半小时后，温故和杜若终于联手消灭掉了这一桌诚意满满的早餐。不得不说，这是杜若这一周以来吃得最舒适最开心的一顿饭。坐在如家一般温馨的环境中，吃着最普通却美味的食物，轻松惬意地享受的上午时光，这样的悠闲自在，杜若已经很久都没感受到了。
　　杜若让温故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则端着餐盘准备去厨房收拾。起初温故还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帮忙，但在杜若的坚持下，也就放弃了。
　　杜若刚跨过厨房的门，就看到门里一片狼藉，面粉洒满了橱柜和地砖，到处是白色的星星点点，从“案发现场”来看，这里之前应该是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杜若一边捡起掉落到地上的面粉夹，一边暗笑到这人果然是不常下厨的，也是难为她了。
　　客厅里的温故面上乖巧内心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心想着看到厨房惨状的杜若这会肯定在笑话自己了吧，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厨神形象，应该是崩塌成渣渣了。哎，当时应该先稍微善后整理一下再出来的，真是失策。
　　杜若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正襟危坐的“海绵宝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杜若径直走进温故，在对方抬起头眉眼弯弯的注视下，好心情地问道：“我好像吃撑了，陪我出门走走吧。”语气里尽是不常出现的亲近柔婉。
　　得到杜若邀请的温故正中下怀，心里想的正好与对方一拍即合，自然是欣然答应了。商量好的两人各自回屋穿上外套便一同下楼了。
　　经过一夜大雪狠狠地浇灌，除了光秃秃的银杏独树一帜，整个小区看上去如同一片银白世界，干净极了。温故和杜若一边贪婪地吸收着难得纯净的空气，一边在被雪覆盖的石子路上尽情肆意地留下成对的脚印。
　　“学姐你看那里，有个雪人唉，我们去看看吧~”温故开心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雪堆说道，满脸的好奇与兴奋。
　　“好。”杜若微笑地点点头，受到温故的感染，跟着她的步伐不知不觉也轻快了许多。
　　待杜若走近仔细一看，发现这个雪人有一个大的圆柱形的身子，脸和身体是连在一块的。两只尖尖的耳朵耸立着，脸的两边分别插上了三个不长的树枝，两个黑亮的石子嵌在眼睛的位置，上下两排八颗牙齿被精致地雕琢了出来。杜若虽然看过的动画片不多，但也能轻松识别出这应该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龙猫。
　　“可爱。”杜若简要的评价道，心里想到的词，脱口而出。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人真是太有才了，怎么能把龙猫堆得这么可爱呢~”温故听到杜若说的话后也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语气比杜若更加浓烈炽热。
　　杜若微微转头看了眼身侧的温故，发现这人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眼前的雪人，眼底的申请像是在打量一副艺术品。
　　“学姐，这里好像有条缝隙。”温故指了指龙猫的肚子，好像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
　　顺着温故的指引，杜若也看到了龙猫肚子上有一层用轻薄的雪封住的洞口，不仔细瞧确认很难察觉。
　　杜若伸出手轻轻地拨开那层掩埋用的雪，一个中空的肚子露了出来，里面似乎还放置着一张纸片。
　　“学姐，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眼尖的温故自然也看到了，像寻宝游戏一样，温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谜底。
　　杜若在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依着温故的话拿出了那张纸片。纸片不大，外表像一张小贺卡，有着最普通的“Best wishes”字样，整张纸被对折起来了。
　　感受到温故专注的目光，杜若突然若有所思，有种直觉好像在冲击着自己，但又无法确定。杜若摩挲了两下纸片外层的那片字样，又停顿下来，然后缓缓地展开了纸片。
　　两秒之后，杜若转头面向温故，与她四目相对。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杜若仿佛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视线里只有那一双清澈黑亮又有些紧张的眼睛，也正期待地看着自己。
　　杜若抿了抿不知何时勾起的嘴唇，宠溺地说道：“嗯，你比龙猫可爱多了。”
　　其实早在杜若要打开纸片内容的前一刻就发现温故有些异常，这“步步挖坑”的行为虽然在刻意隐瞒，但身体永远比心里更诚实，已经处处透露出诡异。直到杜若看到纸片上写的“学姐，圣诞快乐！来自比龙猫更可爱的小狮子”，就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看着还一副傻笑的温故，杜若好奇地问道。
　　“今天起得早，看到下雪了就临时起意下楼来堆一个玩玩。”温故绝对不会说是自己因为要准备今早的大餐而紧张得很早就醒了。
　　“喜欢吗？”温故不放心地又追问道。
　　“谢谢，我很喜欢。”杜若点点头，笑容满面，如春风拂柳般畅快愉悦。
　　“嘿嘿，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好。”
　　温故欢快走在前面，边走还边恶作剧般地拨弄起挂在树上的积雪。杜若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收到衣服口袋后，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温故身侧，丝毫不介意头顶上时不时飘来的片片晶莹。两人如同孩童般，在和煦的晨光下，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