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27、第二十六章 火锅

　　此时的吴琼懒懒地靠在办公桌旁的转椅上，一头栗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散下来，身披卡其色风衣，深蓝色阔腿裤下一双长腿交叠着，脚底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有节奏的点着地。即便是坐着，也可以看出其身形凹凸有致，散发出一种蛇蝎美人的气息。吴琼饶有趣地欣赏着被自己吓得呆头呆脑的温故，对自己的突袭表演很是满意。
　　同样是漂亮精致的人，不同于杜若的高冷古典的气质，吴琼相比之下看上去更加娇媚柔美，性感成熟。只是这看似娇滴滴的外表下，实则掩藏了一颗深不可测的心。别人不知道，温故可是比谁都要清楚自家老大究竟是个多厉害的人。
　　坐在吴琼旁边的杜若看着这一大一小上演的情景剧，有些头疼。其实早在吴琼出访德国调研引进新设备之前，杜若就和她商量过，务必在十一之前过来查看下CMC项目的情况。昨天刚一回国，两人又电话确定了这两天的行程，只是吴琼有意起了捉弄的心思，特意让杜若不要跟温故说自己要来的事，让自己跟她说，顺带来个惊喜。以现在的情况看，恐怕吴琼要来的事压根没说过，没有惊喜，反而惊吓更多吧。
　　杜若抚了抚额，有些无奈。看着温故投过来的求助的目光，杜若在心里默叹口气，转而对吴琼说：“琼姐，你就别难为温故了。她知道你一早过来没来得及吃早饭，特意去买了你喜欢的咖啡和蛋糕。”
　　温故闻言，这才明白昨天杜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敢情学姐早知道吴琼要来，留下这么一手帮自己。可是昨天为什么不跟自己直接说呢？这里面的缘故恐怕跟自家老大脱不了干系。
　　温故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似的，只用眼偷瞄倚靠在转椅上的吴琼，点头附和杜若所说的话。面上不敢再辩解什么，怕说多错多，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跟吴琼讲道理，门都没有，温故可是吃过这亏的。
　　听到杜若说的话之后，吴琼挑了挑眉，假装抹了抹下本就没有眼泪，然后转头看向温故。这人果然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提着个小塑料袋。吴琼漫不经心地撩开额前的一缕刘海，极尽风流妩媚，仿佛完全不在意。
　　吴琼没有理会小心翼翼站着的这人，而是撇过头去饶有意味地看向杜若，想要瞧出些蛛丝马迹。吴琼打死也不会相信榆木脑袋温故能知道自己喜欢的口味，还一早准备得妥妥的。杜若平时这么冷淡一人，这次怎么这么“热心肠”了。这里面没有古怪，她才不信！
　　杜若面色平常地与吴琼对视，深邃的眼神里让吴琼看不出任何情绪，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吴琼知道自己恐怕瞧不出别的意味，于是没有再坚持，耸了耸肩表示放弃，但最后用眼神留给了杜若一个意味不明的媚笑，这才回过头看向那个还战战兢兢的木头人。
　　“知道错了吗？”不同于刚才的柔弱，吴琼此时的语气更像是教训家里调皮捣蛋的猫猫，冷淡严肃。
　　听到吴琼的发问，还陷在“要是老大哄不好怎么办”的命题里苦思冥想的温故猛地惊醒，用力地点头道：“知错了，下次不敢了。老大的消息一定会及时回复！”温故认命似的下了军令状。
　　看着温故苦哈哈地耷拉着脸，一脸乖巧的模样，吴琼心里乐极了。对面这个人就是太一本正经了，多调教 调教总归是不错的。今天的目的已基本达到，那就先放过这次吧。
　　“行了，看你认错态度良好，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吃的留下，人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吴琼下了逐客令。
　　温故如释重负，瞬间恢复精神气，屁颠屁颠地将咖啡和蛋糕递到吴琼手上，然后在吴琼的催促下离开了会议室。
　　温故轻轻关上会议室的门，长吁一口气，真是一波三折的早晨。温故稍稍整理了下心绪，便朝自己的工位走去，开始忙碌的一天。
　　杜若看着温故离开的背影，对于刚刚发生的小插曲，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波动。不过又马上回过神开，转头跟吴琼继续讨论温故进门前聊的话题。

　　下午五点，还在车间巡检的温故收到吴琼的消息，让她去一趟二楼的大会议室。
　　温故回到工位换下安全鞋，拿上笔记本走向会议室。
　　轻叩了两下房门，在里面人的回应下，温故压下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故微微有些意外，除了吴琼之外，还有CMC总经理王经理。
　　里面的两人看到温故，停止了刚刚的交谈。王经理笑意盈盈的让温故坐下，随后闲聊似的说起了温故在CMC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
　　温故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双手搭在腿上，认真地听着王经理的点评，时不时客气地点头回应，活脱脱地像个正襟危坐的小学生。
　　吴琼在心里暗笑一本正经的温故，表面上还要做出对下属近期表现非常关切的样子。临近对话的尾声，吴琼又再次感谢王总和CMC对温故的培养和勉励，并当场对温故的工作提出更高的要求。
　　温故起身恭敬地将王经理送出了会议室，此时房间内又只剩下温故和吴琼二人。温故沉默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手下垂交叠着，等待着老大发话。
　　吴琼看着温故一副恭俭纯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没再逗弄她。询问了下温故最近工作上的有没有困难，然后再将温故提出来的疑问点一一细致地做了解答，顺带提点了下可能会犯的错误，也就放温故离开了。
　　临走前，吴琼又特意问了下温故晚饭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温故想了想，好像也没特别的事，该交代的工作也都安排妥当，便顺从的答应了。
　　半小时后，温故收拾好电脑，背着包在一楼大厅等吴琼。刚到楼下没多久，便见到吴琼挽着杜若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一个抿唇含笑低调优雅，一个大方妩媚恣意张扬，本来就是很出众的两人，走在一起更是更受瞩目了。
　　预约好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温故狗腿地接过吴琼手中的登机行李箱，打开后车门等吴琼杜若二人上车后，这才将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然后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吃饭的地儿是有名的火锅城，依吴琼的话来说，来了山城不吃火锅那就是白来，因此钦点了网上热度最高的店。温故下班前特意给店家打了个电话，那时幸好时间还算早，温故预约到了一间小包间。
　　托那两位的福，温故从出门到饭馆一直享受着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待遇，走哪都有探究的目光，温故在心里暗叹这简直是两个妖孽，却又心甘情愿地走在后面当个小跟班。
　　服务员领着三人往二楼的包间走，虽然还没到饭点，但此时大堂已是人声鼎沸坐满了人。
　　三人一行来到一间叫做“一棵松”的包间。刚坐下，吴琼便让服务员先赶紧上一份全辣汤锅热上。一旁的温故放下行李，朝杜若悄悄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果断在服务员临出门前询问道能不能换成鸳鸯的，羞郝地坦言自己不太能吃辣。
　　杜若若有所思地看向温故，她的口味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略微思索后，杜若便微不可查地了然一笑，随后又收敛起来。
　　吴琼调侃了温故几句，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久了，在山城吃辣的本事居然还没学会，真是不争气。不过最后也还是赞同地换成了鸳鸯锅。
　　锅底和配菜很快就上上来了。锅的一边红如血，表面浮满了一层小巧的红椒和颗颗饱满的花椒，偶尔可见几根打结的蒜苗。而另一半锅则为乳白色，汤中点缀了菌菇、枸杞和番茄。随着汤底的慢慢升温，中间食材的香味也随之弥散，迎面而来的浓香冲击着温故的神经元，让她忍不住地喉头一动。
　　“开吃开吃，我就不客气啦～”吴琼看着咕噜着热气的汤锅，早已抑制不住内心对美食的渴望，彻底抛弃刚刚还努力维持的矜持，拿起筷子直奔毛肚，夹起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在红汤锅七上八下地涮起来。
　　杜若还是一贯的淡定优雅模样，夹起一根嫩笋，不疾不徐地将它没入清汤锅中，耐心地等待起锅。
　　一旁的温故则有些左右为难，迟迟没下筷子。内心其实对红汤无比憧憬，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血色有食欲极了。但之前为了顾及杜若，已经在吴琼面前说过自己不吃辣了，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再往红汤锅里下筷子呢？最终，温故只能认命地夹起一块老酥肉往清汤锅里敷衍地涮了涮，然后一口咬下去。果然，还是缺了那股子红油辣味，可惜了。
　　温故颇有些遗憾地吃着碗里的食物，边吃边聊天。三个人的关系都比较熟稔，聊起来轻松惬意，都不觉得拘束。
　　温故只要在遇到食物时就会变得特别专心，杜若则是本身就不属于拉家常的人。所以一顿饭下来，基本都是吴琼在那里侃侃而谈，另外两人搭腔应和。
　　吴琼随意地说起自己在德国的见闻，没有一句是跟工作相关，全都是关于那边的帅哥美女有多养眼、啤酒猪蹄有多美味、天气环境有多宜人。温故看着眉飞色舞的老大，嘴上不停歇咀嚼地同时在心里默默绯腹，敢情你这不是出差受苦受累而是出门旅游享福的吧，亏我之前还那么同情你。
　　杜若碰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也会偶尔搭话询问，不过涉及更多的是人文社会科学和工业制造。吴琼每到这时都吐槽杜若这老学究的做派又上线了，一脸嫌弃的样子，但面上即便如此，也都还是尽心解答杜若的疑问，搭配原理探究和实境操作，一个不落。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交流，温故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但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管是多姿多彩的浪漫风土人情，还是一板一眼的正经学术研究，从吴琼嘴里说出来都变得格外精彩有趣。这也是温故特别欣赏吴琼的一点，内涵知性，却也不失幽默风趣。
　　温故时不时被红油锅里跳跃的小泡泡吸引过去，口中的食物也失了几分味道，心想着下次来吃的时候一定要把这次没吃到的都补回来。温故没想到自己的表情动作被某人都看进了眼里。这边吴琼在绘声绘色地说着，那边杜若拿起漏勺，在红油锅里捞起遗漏在底部的食物，挑选了一部分吴琼刚刚下筷子比较多的放到她碗中，剩下的一大部分则看似漫不经心地分到了温故碗里。
　　温故上一秒还在埋头嚼着清淡的茼蒿，下一秒就看到碗里盛满了从天而降的冒着油星子的各种肉，惊讶又渴望。
　　温故顺着筷子的主人看过去，还没等温故投去感激的目光，杜若早已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跟吴琼去聊了起来。温故又偷偷看了眼吴琼，发现她根本没有关注到自己碗里的不一样，这才放心大胆地吃起来。温故一口咬住一块肥牛，虽然煮的时间长了点，但口感依旧很好，更重要的是有那股子刺激心灵的辣味。幸福简直来得太突然，温故只差没有感动得掩面而泣了。温故在心里又默默念了一百遍学姐真好，为学姐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到做到，温故端起面前的大麦壶先给杜若的杯子添上温水，然后这才给吴琼的满上。
　　不知道已经被温故实名认证为大好人的杜若，看似在认真听着吴琼说话，实则也在偷瞄温故。那人小心翼翼吃东西的模样，真像只被奖励的顺毛小奶狗。想到这，杜若的唇角不觉又柔和了几分。
　　吴琼不动声色地看着桌上两人你来我往的小动作，心想着这两人果然有猫腻，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吴琼早在上午温故主动送糕点和咖啡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凭着温故傻呼呼又“直肠癌”的性子，怎么可能想到要讨好自己。而一向高冷的杜若，怎么会“多管闲事”地替人出主意。
　　吴琼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压了压那股迎面而来的暧昧的酸臭味。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示意自己已经吃好。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也就餐完毕。结完账，温故跟着吴琼和杜若到门口打车，再一次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温故坐在副驾驶位上，直到关门后才觉得刚刚的压迫感慢慢平复下来。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只听身后的人好像在慢慢靠近自己，紧接着后座传来魅惑娇嗔的声音：“温故，我今晚想跟你睡～”
　　温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惊得心又悬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