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1、楔子

　　当指针指向五点，滴~~~，下班的铃声准时响起。关机，装电脑，换鞋，温故麻利地收拾好背包准备走人。
　　“温故，今儿怎么走这么早？”问话的是林沐阳，头上还戴着安全帽，看样子刚从库房回来。
　　“周五想放松下，懒得加班了。先走了啊，木木。”温故说完拍了拍林沐阳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去不去打……”，最后一个“球”字还没说出口，温故已不见人影。林沐阳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无奈的笑了笑，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半年前，温故从国外流浪回来。投简历，面试，顺利地进入了这家500强企业。本来BASE地是S市，却由于公司业务重心的西迁，在总部还没呆到一周，便被外派到现在这座山城。对于温故而言，在哪工作其实无所谓，所以没有任何迟疑，温故接受了外派，乐得老板直夸温故有远见，以后发展肯定非同凡响。要知道从一线城市的成熟工厂调到三线城市的新建工厂，工作强度和晋升机会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公司承诺一年之后肯定会调回来，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还会有其他人填坑，谁知道回来后还有没有位置留给你。因此，其他人知道要外派时，都默默祈求不要是自己，即使确定了，也是跟老板力争留在总部。
　　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工程师，林沐阳也是其中的一个。林沐阳跟温故是同批招进来的，一米八的身高，性格直爽开朗的他刚进公司便吸引了大批迷妹。而与之相反的温故，留着一头柔顺的及肩短发，一米七二的身高不带一丝赘肉，虽然时常面带微笑，却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这让很多想靠近她的男生也不得不望而却步，但这却不包括林沐阳。第一次见到温故是入职培训上，虽然她站在人群中的后排，似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高挑的身材让林沐阳轻易地便捕捉到了温故。然而最让林沐阳印象最深的还是温故那一双清澈却落寞的眼神，只要看一眼，心仿佛也随之疼痛了起来。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故事，才能让那个女孩这样悲伤。
　　自那以后，林沐阳便关注起那个女孩。经过两三月的接触，爽朗的林沐阳似乎慢慢感染了温故，成为了温故在公司里难得的好朋友。俩人在周末也会偶尔约着打打球、去酒吧喝喝酒。
　　半小时后，温故回到家，将背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到厨房捣腾起晚饭来。打开冰箱，除了几瓶罗斯福十号和一瓶伏特加规规矩矩的摆在那，就只有一颗还剩一半的白菜，两个鸡蛋。算了，下碗面条好了。
　　晚饭收拾过后，温故看了眼手表，六点半不到，时间还挺早。将阳台的自行车推到客厅，用抹布扫了一下坐包的灰，给轮胎加了点气。手机、零钱、钥匙、烟、打火机都放进横栏的储物袋，便又出门了。
　　刚到山城的时候，温故觉得下班挺早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就花了两千块买了一辆美利达的山地车，偶尔骑行正好也可以锻炼下身体。
　　九月的山城，夕阳斜照在江面上，有种如血色残阳的感觉。江风徐徐吹来，没有了白日里的酷热，却多了种婴儿般抚摸的舒适触感。温故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骑车，听着耳机里抒情的音乐，沿着江边一路骑到大桥，看路边跳广场舞的大妈卖力扭动身躯，看小公园里青年男女牵手漫步，看文化广场的小孩蹒跚学步......原来，生活还能这般美好。
　　到达大桥时，温故已经大汗淋漓，拿起水瓶一股脑地喝了一半。从大桥俯视江两岸的繁华夜景，五光十色，莺莺燕燕。从储物包拿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温故看着堵得一动不动的长龙，一层叠着一层，心想，唉，下周又有得忙了。

　　山城这边的公司建厂还不到一年，当时公司高层觉得中西部的潜力还远远没有被挖掘，市场处于极度不饱和的状态，供不应求，又由于山城地处西部中心地带，且人力成本较便宜，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的运输成本会随着正在修建的高铁而变得更低。因此选址建厂的时候，高层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山城。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何引进人才。这便成了高层头疼的问题。中西部的人才大多去了珠三角或者长三角地区，很少有年轻人会留在当地，毕竟发展有限，有名的大公司就那么几家，很难有比较好的职业发展。经过公司高层的激烈讨论，最后定出来的方案是，从不同的子公司选出合适的员工外派一年，辅助建设山城的工厂，一带一路，培养出后继人，并承诺外派员工一年之后一定会调回来。因此，温故在总部呆了不到一周便到了这。
　　不像其他子公司有着成熟的生产线和完善的管理系统，山城子公司的供应链体系简直布满了雷点，时不时能炸出个麻烦。因此，虽说公司的上下班时间是朝九晚五，但每次不加班到十点，温故是走不了的。来这边已经半年了，五点下班的次数温故几乎屈指可数。温故所在的部门是质检部，除了要把控本厂自己生产的组件质量，还要管控供应商的零件来源质量。山城周边本地的供应商素质较低，精度大部分达不到工厂的要求，但由于采购成本较低，且远水救不了近火，工厂还是勉强跟当地供应商签了约。这可苦了温故所在的质检部，来料检验标准是按照图纸的高要求来的，很多关键尺寸误差要求在千分之一，所以来料拒收是常有的事。但为了能有零件供应生产排期，只能又让供应商叫人来挑拣能用的，这不周一一大早，温故临出办公司时，她跟王经理说了声参加不了早上的会议后，又急急忙忙跑到来料区陪供应商处理来料。
　　这次的问题是E31和E32混料，幸好没有发现其他功能和外观问题，温故只是叮嘱了入库员一番，便起身前往产线。等温故从产线回到办公司，已经十一点半了。也不知道那个生产设备转移项目结束没有，抱着去看看的想法，温故偷偷从后门溜入了会议室。
　　两个月前，总公司那边不知出了何变故，高层决定关闭一家位于深市的早期工厂，连带着需要将之前寄放在供应商那那边的全部生产设备转移到新开的西部，也就是现温故所在的工厂。之前工厂对接的供应商遍布广东省大大小小十几家，生产设备多达三百多套，有模具、夹具、喷印、纸箱、精密仪器等等，品类繁杂，数量繁多。其中很多都是合作了十几年的供应商，设备借出记录和图纸早已不知所踪，转移项目的难度可见不一般。
　　这不，今早的会议就是为了就如何安排人员、资源、目标、时间、流程，更快速有效地转移生产设备，配合总部的项目组成员，拉上了涉及到的本厂部门相关人过来展开的kick-off会议。
　　温故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由于是个大的工程项目，会议室里几乎坐满了人。温故以为谁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偷偷溜进来，找了个靠后的角落便坐了下来。看着投影仪上显示的为期三个月的时间轴，第一期围绕着模具子模块展开，温故在笔记本上写上“麻烦”两个字，又转头失神地看向窗外银杏树发起呆来。
　　“最后，预祝项目能够顺利开展，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CMC工厂定当全力配合，同时也要辛苦杜经理、小李和小张了。那今天就先散会吧。”在总经理说了结束语后，大家纷纷起身前往会议室出口。
　　被熙熙攘攘的声音惊醒，温故回过神，合上笔记本，起身前往门口。
　　“温故，你留一下。”发话的是王经理。
　　意识到有人叫自己，温故回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轻轻点了点头，迈步走向王经理。当眼神不经意扫过王经理旁边站着的女人时，温故惊得愣住了，停住脚步，呆若木鸡地望向她。
　　“来，温故，给你介绍下，这是总部派来负责生产设备转移项目的项目负责人，杜经理杜若。以后你就负责跟杜经理对接，跟杜经理沟通供应商管理那边的需求。杜经理，这是咱们质检部的温故，供应商那边的问题，你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找她。别看小温很年轻，但做事是很有条理很细致的。” 王经理没有察觉到温故的异常，给初次见面的俩人都做了简要的介绍。
　　“你好，温工，以后请多指教~” 杜若仿佛毫不在意温故的眼神，率先伸出右手，嘴角扬起美丽优雅的弧度，朝温故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恍惚了大概三秒，温故在王经理不解的目光下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仍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礼貌地回握住了杜若的手，“你好，杜......杜经理，请多指教。”
　　正式打过招呼之后，王经理便带着杜若一行率先朝门口走去。在经过温故身边时，杜若身子不经意间贴近温故，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小故。” 便离开了。
　　温故定定地站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望着杜若离开的绰约背影，感觉着手心里的余温以及空气中淡淡的属于杜若的香水味，思绪也不受控制地渐渐飘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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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上路，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