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恋人》往生阙

3、第 3 章

　　确定环境安全后，孟凡暗自放下心，碍于身体本能，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现在还实在太小了。

　　什么也做不了。

　　睡梦中，他的爸爸妈妈正在讨论着什么。迷迷蒙蒙地，他仿佛听到了贺诚的名字。

　　贺诚？贺诚也在吗？

　　是同一个人吗？

　　他实在太想知道了，但他也实在太小了，纵使意志力再怎么强大，也难以抵御来自身体的困意。

　　小小的人的小小心愿很容易就被达成。安稳地度过了大约正常日的五天后，在父母所说的“周末”的日子，房门被敲响。

　　孟凡看着墙上的日历发呆。

　　他清楚地记得末日爆发的日子，就是今天。

　　在自己长大后的年代，每一天都有科学家在研究，为什么从这一天太阳落山后，时隔一年才重新照耀地球，并且黑暗笼罩绝不仅仅分南半球与北半球，而是绝大部分表面陷入极夜状态。那时四岁的他需要学习，问比他大了六岁的贺诚什么是极夜，贺诚说:“很长很长的黑夜，又黑又冷，就是极夜。”

　　“那很长很长的白天，又晒又热，就是极昼对吗？”

　　“对，真聪明。”

　　“以前不是吗？”

　　贺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摸摸他的头:“以前不是的。”但是他也说不清楚以前的样子。

　　什么白天和黑夜是交替的，孟凡算过，自己从出生起只经历过不到一年的正常时代。长大后的他已无法想象又黑又冷的黑夜，是如何与又晒又热的白天互相交替的。

　　就连“一天”这个概念，也是靠着机器的定时才得以了解。

　　现在他可以感知到了。

　　但，一切终将逝去。

　　他盯着墙上的日历和钟表，今天过去，地球再无和平。

　　花朵，阳光，白云，父母，都将离他而去。世界会陷入黑暗，温度会大幅度降至零度一下，动植物和人类都会大批死去或者变异，海平面将上升整整十五米……

　　他亲身经历一切，然童年记忆太过模糊，也只从资料上了解对于未来的他是过去，而他现在又将再经历一次的绝望。

　　时针拨到了数字6的位置。

　　他躺在叫做摇篮的小床里，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

　　男人正笑着踏进家门，跟在身后的还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男人提高音量说道:“我回来了，小凡，雪珍。”

　　厨房里传来女人惊喜的声音:“老公，回来了呀。贺大哥他们请来了没？”

　　“来了来了。”

　　那对夫妻中的男人说道:“弟妹，可真是打扰了啊。”

　　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手里还握着菜铲:“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小诚，你也来啦，弟弟在客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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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不上这群人的寒暄，孟凡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扒在摇篮上看的小孩。

　　是贺诚，是他。

　　小贺诚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婴儿柔滑的脸蛋。

　　“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我们还那么小，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我们父母是朋友，那天正好去你家玩，晚上还在你家休息。”

　　“父母？他们呢？”

　　贺诚摸摸他的脸:“在路上发生了意外，都没了。我们很幸运，被保护到了基地。”

　　没什么好感伤的，死伤太多太多了，多到人已经麻木了。孟凡哦了一声，两人装好了补给，就要出发去车站换班。

　　“那时候我那么小，你带着我不是很辛苦？”

　　“有什么办法？我爸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叫我要和你好好活下去。”所以，才六岁的贺诚，突然间就长大了，推着小婴儿车缩在车子角落，一点都不敢给别人惹麻烦；也早早地就学会了如何顺利地将零碎食物带回住所，两个孩子悄悄分食。

　　他们看着彼此长大。从婴儿到少年；从孩童到青年。

　　小贺诚戳完了脸，又去牵婴儿的手。小孩的手指头分外细嫩，不受控制地攥住男孩一根手指头，这是他能抓住的一切。

　　对方想要抽手时，他另一只手也挥上来，很努力地抓住另一根手指。

　　我很想你，贺诚。还有，你描述的这个和平世界，真的很美好。

　　可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这一次重来是个意外，那么，末日的到来，是否就是必然？

　　我们上一次能够幸运地在一起，这一次也会这么幸运吗？

　　孟凡安安静静喝了一瓶奶，一直睁眼看着贺诚，直到终于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他在等待，等着人们的骚乱，发现太阳并没有照常升起，睡过去的人也并没有正常醒来，就像后世课堂上放出的那段视频资料上看到的一样。

　　这将是他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了。

　　可是，等他睁开眼，一切都像是初来乍到的第一天。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内，厨房弥漫出食物的香味，没有寒冷，没有动乱不安。

　　贺诚依旧扒在摇篮边，伸手去摸婴儿的脸。

　　“阿姨，宝宝醒了！”见他醒了，男孩大声嚷嚷。

　　末日，没有了？

　　还是只是推迟了时间？

　　或者有可能像教授说的，平行空间真的存在？

　　如果死了就能来到这样美好的世界，大家早就集体自杀了好吗？

　　孟凡伸手去抓小男孩的手，柔嫩掌心攥着男孩的食指，男孩的其余四指又包裹住婴儿的小拳头，一如既往地——密不可分。

　　这个世界真美好啊。

　　孟凡眨眨眼，大概是身子太小了，睁眼时间过长，婴儿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