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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十里烟花雾朦胧,盼得此生与君共。
      ——
      “起轿……”
      随司仪一声高喊,锣鼓喜乐一路奏鸣,其间夹着无数议论的人声,两旁路人看戏般的目光如有实质,隔着花轿和大红的喜帕,仿佛要灼伤我的眼晴。
      我不喜红色,更不喜立于众人中间,这是自小便有的毛病,也只有那个人会纵着我。
      自然,他亦不会为我披上大红的喜服,在众人观望之下将我迎入门府。
      “小姐,这迎亲的仪仗当绕骧城走上半日,您若是累了,不妨在轿中稍作休息。”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平淡古板毫无起伏,是父亲安排在我身边近身服侍的秋儿。
      我知晓此人惯会听命行事,所作所为从无真情实意,以往他常说这样的人最是忠心,如今这样“忠心”的人到了我的身边,恐怕也就起到了一个眼线的作用。
      我闭上双目,并没有回她。
      对这样的一个人,回与不回皆是没有什么差别。
      襄王世子与左相之女结亲,不说昭告天下,至少也要受骧城的子民跪拜,于是果真如果秋儿所说,这轿子被抬着绕了半日,大抵是为显襄王领地之广阔。
      “还有多久?”我听着外边儿奏乐的声音都轻了不少,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征兆,心里忽而有些不耐。
      我就像一个将被问斩的囚犯,被镣铐锁在囚车里,缓缓游行示众。
      “就快了。”秋儿回我。
      就快了......
      我想起不久之前,他将我从叛军手中救出之时,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就快了”。
      是快要逃出叛军的营帐,还是就快逃脱命数的牢笼,我分明知晓他说的是前者,却不由自主地当做是后者。
      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他。
      那年杏花微雨,君入眼帘,我说非他不嫁,却终究嫁与旁人。
      落得这般下场,是我该,亦是他愿。
      正在我出神之间,前头的马突然杨起一声嘶鸣,不知是什么变故使得整个街上一片混乱,连抬轿的人也手脚不稳,轿子几经摇晃终于砸在地上。
      轿帘微微开合,我仿佛在那人群之间,瞧见一袂墨色的衣角。
      沈祁……
      我从轿子里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却未见那熟悉的身影。
      “娘娘!”
      耳边当即一声惊呼,我循声后望,只见有五人策马疾驰,箭矢在春日的暖阳之下泛着寒光。
      路旁不知谁家院里的杏花开了,洋洋洒洒飘了满地落红,被马蹄或碾碎或扬起,我的思绪却在那一瞬间回到了十三年前。
      彼时我不过七岁,寄住在婶婶家中,虽不至于受得冷眼,可以我的性子,寄人篱下难免是有些拘束。与沈祁相识那天正值春末,我与婶婶家的堂妹在院子里放纸鸢,只是谁承想风太大,纸鸢还没放上去便被绕在了枝头。
      瞧着树也没多高,身边也每个下人,我便亲自爬了树,结果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堂妹被吓得惊叫一声,我却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本是戏文里用惯了的桥段,我却如戏文里的人一般倾心,从那日起一路追寻他的身影。
      直到不久之前,我再也没能寻到他。大约是因为十三年悄然而过,他终于狠下心将我丢了。
      淬了毒的箭矢逼近我的眼前,我不躲不闪,不惊不乱。
      十三年前初初遇险,他单枪匹马奔赴擎州,自数百人里带我脱逃,我本以为我会命丧那处,可直到烟火蔓延十里,他纵马带我冲出重围,分毫未伤。
      那便是我对他动情之时。
      在追寻沈祁的那十三年里,我从没担心会跌倒,因为每一次我跌倒之时,他都会转身拉我一把,由我再次追赶他的背影。
      十三年里我最害怕不是受挫受伤,而是一抬头,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所以我宁愿受伤,好换他一个转身。我闭上双眼,由着毒箭疾飞而来。
      直到有人将我一把拉开,堪堪躲过本该射中的毒箭,以及飞奔而过的马匹。
      我却不敢睁眼.......
      因为我知晓,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一拜天地......”
      安静的礼堂中唯有司仪的声音拖的悠远,我像一个失了心魄的戏子,演着我练了千百遍的一个躬身之礼。
      “二拜高堂......”
      十三年前他为我戴上的玉镯已经小了,硌在腕间,显然是有些不大合适。
      “夫妻对拜.....”
      沈祁,自此之后你我再无干系,你当是如愿了吧......
      “送入洞房——”
      一声声入我耳中,如我饮尽的那盏交杯酒,辛辣,苦涩。
      “初婳……”面前人用略带薄茧的手指细细描摹我的眉目,轻唤我名,如对待稀世的珍宝。
      我未开口,就如沈祁从不曾给过我回应一般,我亦是不曾给过他回应。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他问我,即使这句话他问了已有千百遍。
      “孟临,自我答应与你成亲,便是说的清楚明白,你我之间只可能是利益牵扯,再无其他。”
      他闻言一顿,目光转为阴冷,“你等了他十三年,得来的不过是他的音信全无,你还有什么好留念的?”
      是啊,还有什么好留念的?我早该不再留念才对。
      “我不喜与我几次三番作对的人,秦初婳,别逼我杀你。”
      一句话让我回过神来,我瞧见他目光冷冽,不禁想起这些年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与沈祁之间落到如此地步,又何尝没有他的推波助澜?而他的表象过于温和,让我险些忘了他从来都是个阴狠的人。
      被他紧抓着的手磕在床沿上,镯子应声碎裂,如春末时节满地落红,被马蹄碾踏成泥,又如我过去,天真自负的十三年。
      我忽而扬起唇角,当他伏下身时在他耳边轻笑道:“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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