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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情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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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时,乾清峰一如既往升起薄雾,峰上的苍竹更显翠碧。
言清从整了整衣饰,从洞府里悠悠地出来。刚到乾清殿便见阎萧独自一人跪在殿前。
言清走到他面前顿了下,道:“跟我来。”转而继续走进殿中。
乾清峰虽多修竹,但乾清殿却是木制的,且多为红木。
虽然阎萧之前大言不惭的自觉仙京的每个角落都熟记于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许多修者的住所内部他还真见所未见。
——毕竟他还没禽兽的这种地步。
尤其还是这人的住所……于是他抱着朝圣的态度,亦步亦躇地跟在言清后面。
待阎萧大致熟悉了乾渊殿,言清又领着阎萧到了书房。
书房琳琅满目的全是品阶不凡的功法和法器,其内存之多之精足以诱使大半散修拼死争夺的。
言清径直走到书房尽头捻起一本蓝皮的书,微微蹙眉。
他面前的一整片书架,似是被尘封已久。书架连带上面的书都满是灰尘。
明明山上不缺侍童,却无人清理此处。
言清将书递给阎萧,道:“选一个。”
阎萧接过书来,看了一眼封面,差点没一个趔趄——言清给他的是《道法》。
依正常的入门收徒程序,一般都由师父为徒弟选择以后修习的道法。
当然特殊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一来,一般修者只精通一种或少数几种道法,就算有意,也无力依着徒弟。
二来入门修者大多都不过而立之年,心性不成熟,大多凭自己的一时兴起或是偏见选择,且对自己的天赋不了解,怕因此而步入歧途。
不过巧的是,言清便是特殊情况之一。
言清主修无情道,依阎萧的现状修他的道,简直难于上青天。而且言清对那些条条规规称得上反感。
眼前的徒弟一脸激动又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似乎长这么大还从没做过这么重大的决定——若他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这个决定甚至会影响他一生的修行。
盯着言清片刻,他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小心翼翼翻开这尘封已久的《道法》,如同捧着珍宝一样,甚至连上面的灰尘也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书房里一片寂静,倒使得阎萧翻书的声音格外明显。
阎萧一人自导自演,微红着脸,脸上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只是言清并没有注意他,——他定定的戳在原处,不知无神地看着何方。
“师尊。”
不消片刻,阎萧的一声呼喊突然打破了书房诡异的宁静。
言清扭回去似有些不耐地看着眼前收来的麻烦徒弟。只见阎萧那张极力压抑着仇恨与委屈的脸正面向他。
至于压抑,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敬如神祗般的师尊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阎萧道:“师尊,我要修习杀伐之道!”
言清来了兴趣,问他道:“为什么。”他记得第一次见阎萧时,那人衣衫褴褛且满身血污,但衣衫虽破烂,却不难看出不凡的面料。
这时,言清忽然想到了刚见他时自己被抽走的灵力。不过这下倒是想到即止,没在去深究。
“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阎萧红了眼,坚定道。
与阎萧相对之下,言清的冰冷更甚,甚至还有些无情地道:“你是阎家的人?”
这阎家在言清尚小的时候,曾与言、段、康在修真界并立的四大氏族。
不过后来言、阎两家被双双灭门。阎家的余力不死心,放弃好日子不过,又来捣这趟浑水。不过令人震惊的是,阎家竟又重新建立起来。虽不及往昔的辉煌,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
不过悲催的是,阎家最近又被不轨之徒趁虚而入灭了满门。
前面的阎萧点了点头,道:“我父亲便是阎家家主。”
言清顿时有些无言。
就连阎萧也无语了,这次来的家主之子还真不少,更令他头疼的是,不少人还都是冲着言清来的。
对于阎萧的身份、身世,言清并未做出任何置评。也并不排斥阎萧修习那些世人眼中的歪门邪道。
“你想学什么。”
“……”
阎萧似乎已经习惯了言清这种极不负责的样子,内心木然,表面一脸期待的看着言清。
末了,阎萧期待的眼神变得有些失落。
——他对修习什么的并“不了解”太多,生怕在他师尊面前丢了脸。
言清看着这麻烦徒弟的样子,也知道了个大概。略微无奈道:“那先学御剑。”
这下阎萧的表情连缓冲都没有,瞬间变得容光焕发。御剑什么的,对凡人尤其是像他那么大的少年做梦都想追求却无法触及的。
他对御剑的“兴趣”当然也绝不亚于其他少年。
御剑当然少不了佩剑,当然,依言清的性格,绝不会随便找个木剑给阎萧玩。
还未等阎萧从兴奋中缓过神来,他便拎起自家徒弟走出书房,乘着阿擎飞往万剑峰。
万剑峰上,奇峰罗列,嶙峋绝壁处处可见断崖,封顶的剑堂似是被人削去了顶端。远看去诡异中又有些许滑稽。
大堂上清一色的白衫排列得整整齐齐,就连练剑的动作也一致到令人发指。
将到万剑堂时,他隐了气息,避过练剑的一众弟子。悄然走入剑阁。
“想要什么剑,自己看。”言清对身后的阎萧说道。
——先是让他自己选择道法,现在基础都没打好,就直接给佩剑。若被其他修者知道估计会嫉妒到想要谋杀他。
阎萧双眼放光,拥有自己的佩剑不只是凡间的少年,更是许多修者所朝思暮想的。
阎萧有些拘谨的漫步在万剑林立的剑阁。双眼放光的看着每一把剑,一个都不想漏过。对一个少年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剑更能唤起他极高的兴趣了。
言清站在门口颇有些无聊,片刻,一股凌厉的剑气向他袭来。
他向门外看去,正值一红发男子走进来。男子剑眉凌厉,英气的脸上棱角分明。
那人道:“呦,师弟来啦?
怎么也不向我知会一声,好让我准备些茶酒好来招待你。”
此人正是万剑峰峰主韩以凡。
“师兄。”言清道,“没必要,就来一会,我知道你也懒得。”
韩以凡大笑道:“师弟果然了解我,不像你其他师兄,讲究忒多。你这是……在给你新招的徒弟佩剑吗?”
言清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你师弟,你之前没带过徒弟,现在收了一个徒弟了,哪能这么纵容着他。小心以后被你惯坏了。”
言清不满地皱了皱眉,他知道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完事。
果然,韩以凡突然正色,道:“你那徒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吧?”
言清不语,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还收他为徒?”见言清承认,韩以凡的火气终于上来了,“你是闭关闭傻了吗?讲真的,我们师兄弟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最难以理解的就是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天赋好……师兄理解不了可以不理解。”他就知道这人一来准没好事。
本以为悄无声息地跑来,好歹可以逃过一灾,结果还是被逮个正着。
“你真是!!难道就不怕他是魔修吗?就算不是魔修,这样的家伙你也敢收?!”
“不怕。”
韩以凡气急,道:“这么多人拼死……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言清感到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低头看去。恰见阎萧腆着脸,不大自在的看着自己。
“师尊……我找好了。”
一旁的韩以凡乜了阎萧一眼,不爽道:“这里的剑阁我做主,想要什么剑先打赢我再说。”
言清微微瞪了韩以凡一眼。
闻言,阎萧一副更加紧张地看向韩以凡,整张脸早已红透。
……哪来的规矩,他以前怎么没听过剑阁还有主人,谁能拔出来就是谁的,打赢万剑峰峰主什么的分明是看他不爽,趁机报复罢了。
“可,可是我……”阎萧话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剑气震得肝胆俱裂。
巨大的威压几欲将他压成碎末,钻心的疼痛蔓延到每一根神经,不时,口中便溢满腥甜。
阎萧微微弓背,手捂着胸口,愣是没有被压得趴下,且强行将口中还未流出嘴角的鲜血咽了回去。
当然这还不算完,又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出数十尺外。
与刚才相比,是更剧烈的疼痛,他明显的看到自己胸前的肋骨断了两根。
这点伤痛对多活了“一辈子”的阎萧早已司空见惯,他甚至还很闲情雅致的进入角色,充分演绎了一下不过十几岁少年“脆弱”的小心思。
——他觉得自己现在动都不能动一下,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阎萧艰难的歪了歪头看向他的师尊,那人如万年冰山一般的冷漠,对此竟熟视无睹。他不忍看下去,转而看向不远处张扬的红发,散涣的眼中净是不解。
然而他的无辜换来的是那人凌厉且无情的眼神,“你要是站起来,我就把剑给你。”那人道。
闻言,阎萧几乎被疼痛和死亡全部占据的思想,隐约生出一些怨怼。
他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什么见鬼的规矩,这根本就是拿他来发泄的!
至于为何那他来发泄,阎萧也大概有了猜测。不过是因为他试炼的情况特殊,担心影响到他师父罢了。
不过瞬息见,阎萧从悲观里走了出来,他强忍着疼痛试图动一下自己的手臂。
恍惚间,不知过去几时。也许是只是不过片刻,也许几个时辰早已逝过,阎萧终于麻木地爬起身来。
一旁的韩以凡不禁对他稍稍改观,想不到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毅力和心性。一柱香的功夫,竟能从怀疑人生里走出来,并且在他的强压下爬起来。
他忽觉些许惋惜,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可不多见——有如此强大的心性,看来只能是个魔修了。
感受到韩以凡的眼神,阎萧内心重重地冷笑了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支极细的银针,那银针脱离了阎萧手掌后,如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竟直直像韩以凡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