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斐成章

11、11

　　脚步不自觉的放轻了。
　　傅蓝看着那些鲜血，他顺着血液滴落的方向走去。
　　越往楼梯上方走去，血变得越多。
　　有病人受伤了吗？这是傅蓝当时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很快，血腥味也传了过来，是从楼层的拐角处。
　　昏暗的灯光突然闪了两下，有些线路接触不良的样子，疗养院的年代太久远了，经常会出现这种事，就连各个角落安装的摄像头其实能用的也没几个。
　　一步一步向上，即将转弯的时候，傅蓝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唰——唰——”
　　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手扶上墙壁，傅蓝慢慢将耳朵贴了过去。
　　那个声音没有消失，仍旧清晰，他这回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
　　脑袋一点点探前，眼睛从拐角处看过去。
　　——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地上有一道粗粗的血印。明显是真的有东西在被拖拽。

　　傅蓝疑惑又害怕的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血印消失的另一头。
　　他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停下脚步，去把保安喊过来。
　　就在这时，拖行的声音莫名消失了。
　　他更加奇怪。

　　忐忑不安的挪动着步伐，傅蓝跟着那道长长的歪曲的印迹前行。
　　又是一个转弯。
　　他这一次没有迟疑太久，然而当他经过那个九十度的转角时，全身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心脏似乎也要停止跳动。

　　那是半截血肉模糊的身体，已经分不清是从胸还是腰被斩断。
　　残缺的肉块正被一个人拖着往前走。
　　鲜血正从伤口处涌出。

　　傅蓝的手在颤抖，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是如此。
　　血腥又恐怖的景象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他开始尖叫。
　　完全被支配的恐惧让他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叫声引起了那个凶手的反应，对方顿住了身形，接着，僵硬的扭过了头。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腐烂的，满是脓疮的，水泡遍布了脖子，甚至他的一只手还是断的，没有了手掌。
　　那个人和傅蓝惊恐的目光直直对上。
　　傅蓝本能的后退，但是他太害怕了，直接摔倒在了原地。
　　“……救……救命——”傅蓝叫道：“杀人了……！救……不要过来！”
　　那人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一直看着傅蓝。
　　傅蓝几乎手脚并用的狼狈的往后面挪动，他瞪着那个杀人犯的方向，几乎无意识的哆嗦道：“救命……”

　　这时，有声音从楼梯下方喊道：“是谁在上面吗？”
　　傅蓝愣了一下，像是遇到了浮木一般，抓着楼梯的围栏激动道：“陈微扬？！”他甚至带了些哭腔：“快点过来……”
　　也是在此刻，那个没有手的“东西”拖着半截尸体朝傅蓝走了过来。
　　傅蓝再也顾不了其他，疯狂又失控的叫喊起来。
　　“出什么事了？”楼下的人似乎也开始着急，脚步变为了奔跑：“傅蓝？是不是你？”
　　傅蓝没法回答，只能不断的哭泣。
　　脚步声愈来愈近时，那个“东西”不再往前走了，他转身开始跑，却也没忘了手里的猎物。他跑动的速度非常快，就像野兽。

　　如果之前对方就选择了攻击，傅蓝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傅蓝？”陈微扬赶来的时候同样被到处都是的血印吓到了，但很快他就去安抚一旁被吓傻的人：“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看傅蓝始终呆呆的不说话，陈微扬又唤了他几声：“你别吓我，能起来吗？我背你去医疗室。”
　　“……陈微扬？”傅蓝终于回魂，他目光还是愣直的看向陈微扬，看着看着，突然就大声哭起来，他紧紧抱着面前的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没事没事，”陈微扬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这些血又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安慰道：“是我，不要怕。”
　　“有怪物……”傅蓝在他怀里抬头，眼睛里都是泪水：“有鬼啊……这里有鬼，鬼杀人了。”
　　“怪物……鬼？这儿怎么会有鬼？”陈微扬被他模糊不清的表达也弄的有点迷糊，只认为对方是受到了惊吓：“放心，没有东西能伤害你，都消失了都没了。”
　　“真的有鬼！”傅蓝死死的攥着陈微扬的衣服：“杀人了，它把人给杀了！全部都是血！”
　　陈微扬看了看身边，又看了眼血迹蔓延的地方，一时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安慰。
　　傅蓝哭道：“它要杀我……它想杀我！”
　　就在陈微扬无措时，赵源和一些保安也过来了。

　　“小蓝！”赵源一把推开陈微扬，扶住傅蓝，急切道：“你没受伤吧？它有没有碰你？！”
　　傅蓝仍旧没有恢复太多理智，只顾一个劲摇头。

　　陈微扬默默退出站在一边，看着赵源。
　　哪来的鬼啊。他在心里笑道：是有人在搞鬼吧——

　　“我真的看到了……他很恐怖，没有手……全身都是烂的，脓疱……还有，还有血……”傅蓝颤抖的指了指前方，“那个东西拖着尸体，他真的想攻击我！他看见我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瞎的！但他看见我了！他……”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赵源打断道：“是不是你看错了，还是别人戴了什么奇怪的面具？”

　　“我没有看错！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真的……”傅蓝绝望又竭力的申辩：“在你们来了之后，它就不见了！它拐进了最前面的房间！”

　　赵源看着傅蓝指的方向，他目光很冷静，再回头时却装出了一副担心又吃惊的样子：“那不是病人住的地方么？这些人……”
　　很快，他抬头看向陈微扬：“陈医生，去把这一层的病人都叫出来，我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傅蓝终于有了点清醒，他说道：“那个东西不像是我们的病人啊……”
　　“可是住在这一层的除了这群精神病人还会有谁？”赵源不容置喙道：“别忘了，这些人本来就不正常。来这里之前，杀人对他们而言，不是没有过。”

　　傅蓝也不敢再多说了，实际上他已经说的够多了，他所有思维都还是混乱的。

　　陈微扬始终站在人群外，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看着赵源这个天才演员演着戏。
　　他心里清楚，傅蓝说的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病人。
　　因为他自己也见过，就是在赵源的实验室里。虽然门只开了一条缝，还从里面上着锁。但是陈微扬确定，那个玩意儿就是傅蓝说的这一个。
　　怪物？鬼？
　　要不是现场这些蠢货还在，估计他能笑趴下。
　　这只不过是赵源的人体实验而已。
　　但是陈微扬也不是没有疑惑，他的重点在于：那扇门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将链条锁从里面反锁起来。
　　或者说，其实这扇门并不是实验室的正门？毕竟实验室区域是赵源的重地，除了白雪，还从来没人靠近过。
　　陈微扬那一次误入也不过是因为院长要找赵源，所以自己帮忙去找人才阴差阳错而已。
　　他想着：看来是该去找找看赵源“秘密基地”的入口到底在哪了。

　　“陈微扬……”傅蓝小声的念着，他希望对方此时此刻能在身边。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陈微扬就很快来到傅蓝身边，他蹲下，满脸都是心疼的样子：“我在这里，我在。”
　　“别走……”傅蓝看见他后，又有点想哭。
　　赵源在旁边气的几乎咬牙切齿。
　　陈微扬视若无睹，尽心尽职的扮演着一个温柔过剩又爱心泛滥的好人：“我哪都不去，今晚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甚至还恶劣的看向赵源，良善道：“赵医生，放心，傅蓝没事的，我会帮他做仔细的检查，确保他没有受伤。”

　　赵源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恨傅蓝怎么就看不出自己的爱意，又恨陈微扬明明占尽了便宜却偏偏不自知的模样。他真想把陈微扬从楼梯上推下去，最好要摔死。自己就可以和傅蓝永远在一起。
　　但他不是精神病人，他很正常，他知道自己还是该做一些正确的事。
　　所以，他只是起身，对那些看着血印子窃窃私语的保安说道：“还不快点去把这层的病人叫出来！”

　　陈微扬不再看赵源气急败坏的样子，转过头，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傅蓝柔软的黑发上。
　　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