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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三) 下 ...

  •   安以曜离去的步伐声还在我的心尖回荡,他凶狠凛人目光还在我脸颊灼烧着。
      红色餐布上的法国菜式我一个也不认识,红通通的让我没有任何想吃下去的欲望。
      高高的水晶玻璃杯里流淌着老红色的酒,就像我灼热的气腾。
      安以曜这个事事都要求完美的男人,在别人面前永远不肯低头,他不是不敢反驳羞辱他的中年男人,而是一旦他反击了,向众位理事道歉一事就免逃不了。

      哼——
      我蔑视他轻轻笑着。
      恭敬的对一个人道歉对他来说都比登天还难,何况还需要他弯下腰对十几个理事说句对不起!
      红酒在我喉咙里咕噜着,然后有力度的咽下。

      “她是安先生的老婆吧?”
      “是的!这上面有她的资料,她叫王恩星!”
      紫色的薄纱轻轻的飞舞着。
      站在过道旁的几个女生拿着一份报纸对照着,唧唧喳喳的讨论着。
      “原来她是个穷女人!”
      一个女人捂着嘴小声的说道,可惜她的小声被我灵敏的耳根收取到了信息。
      “难怪安先生会把她遗弃在这里!”
      挑衅的奸诈笑声抹过她们的唇边。

      穷!
      我被它困扰了二十年,从小对这个字眼就非常的敏感,它就像我心底不能触碰的软肋。
      我的耳根像被触了电,有些麻木,我握住手中的酒杯,手腕上鼓起的经络一目了然,全身上下就像涨满了沸腾的气焰。
      可是!
      可是我却慢慢的咽下一口气,手也渐渐的松开了酒杯,死劲的喝一下一口酒,凉意刷过我的心房。

      这次我没有反抗。
      我的心脾被沁得凉凉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从来我都是最坚强的,所有羞辱我的人,我都可以用装出了傲慢神情压倒他们,可是我却没有享受过一分钟被他人保护的感觉,没有人为我出过头,更没有人会安慰被他人羞辱过的我。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反抗,而且以后我都不想再反抗所有对我倾巢而出的流言了。
      我抓住大大的酒瓶,疯狂的倒着酒,疯狂的喝着酒,一口一口的闷了下去。

      “浩琼先生,我想我们不适合!”
      “怎么会呢?我觉得我们是郎才女貌天生就是一对!”
      一对男女的对话勾住了我的注意。
      好穷?!
      我的心中被这两个字压在心间,就像立刻触及到了我心中所有的细胞,神经末梢全部耸立起来。
      这一刻,我的心容忍不下这两个字。
      我双手撑在桌面上,脑袋里翁翁的直叫,全身上下都散发的无穷的热气。
      “先生别这样!”
      男人用自己粗糙的手轻轻的摸在女人柔嫩的小脸上,女人劝阻着他,但是男人却毫无顾及的继续着自己的行为。

      “松开!”
      热气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全身上下都冒着几股雄烈的气息。
      男人似乎没听到我对他的警告,轻藐我一眼然后仍然将手放在女人的脸上。
      “我叫你松开手!”我火大了。
      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这一桌,更多的目标是我这个喝得醉熏熏的女人。
      男人不情愿的松开了手,对着我呵斥:“你是谁呀!凭什么在这对我大呼小叫的,我摸女人关你什么事!”
      秃头!
      这个男人居然是个死光头,寸草不生的还在这调戏纯情少女,真是不知廉耻!
      我摸摸男人的头部,笑呵呵的说:“没头发还说自己与这位小姐是天生一对!”
      周围的客人打量着这对男女,然后纷纷捂着嘴笑着。
      男人尴尬的咬咬唇,难堪的扯着衣角。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坐着的女人。
      她有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和可爱的深深酒窝,这张脸我似曾相识。
      她坐在位置上,笑意盈盈的对着我,凹下的酒窝甜美的唤醒着我的记忆,可是脑袋里像蜜蜂般一样翁翁的大叫,这种记忆一下子又沉寂了下去。
      男人注视着我,在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充满仇恨的指着我说:“你……你给我记住!”
      说完,他像疯子一样逃离了这里。
      “你安全了!”
      我对着桌前的女人摆着微笑,她看着我,眼里全是笑,就像一个可爱的芭比娃娃。
      我没有空闲去想起她是谁,热气膨胀的我,红朴的血液涌在脸上像快被爆炸了一样,胸口有些难受的我转身径直的走出了餐厅。

      流火的天气,高温难耐!
      正午的广场上没有几个人,只有簇拥在一起的花朵和静静喷洒的喷泉。
      我捂着自己绯红的脸蛋一个人醉翁翁的走在广场上,滚烫的脸像被煮熟过后的热鸡蛋。
      裙下的双脚根本找不到一丝凉意,只有不断往上扑腾的热气,繁华的广场就像被蒸发过一样。
      我想寻找一个可以避暑的地方,但是醉意浓厚的我似乎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王恩星!”
      一阵清脆的呼喊声从我的背后响起!
      我动作缓慢的转过身,刺眼的光让我猛的闭上了双眼。
      “王恩星!”
      声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慢慢的我发觉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平缓的呼吸声。
      我努力的睁开眼,瞳孔微弱的张开,在缝隙里我看到了这个女生的模样,她是刚才餐厅里被欺负的人。
      齐耳的小短发紧紧的裹住她粉嫩的巴掌小脸,武官清秀的像个纯情的小女生。
      她含着笑问着我:“恩星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
      她露齿一笑,这般动人的酒窝触动了我少许的记忆。
      “请问王恩星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漂亮呢?”她握着拳头当做麦克风放在我的嘴前,故做记者的口吻问着我。

      记起来了!
      瞬间,我的记忆全都绽放了,关于这个女生的点点滴滴全都涌现了出来。
      “你是那天帮我解围的记者!”
      我突然唤起的记忆让她非常的高兴。
      她激动的跳起来,然后端详着我的脸:“恩星姐姐,近看你更加的美丽!”
      我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树林上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夏日的炎热都躲进了窝里,没有了往日的清脆的歌声,只有知了在唧唧的作响。
      坐在白色的长椅上,树荫底下偶尔窜出几丝微弱的风,它们穿过我的发梢让我脸上的热气缓了缓。
      “恩星姐姐,你看起来像是喝多了,用冰敷敷脸吧!”女生从旁边的便利店给我买来了冰冻的矿泉水。
      “谢谢你!”
      我接过水,顿时感受到了冰水带来的凉意,然后轻轻的敷在我的脸颊上,左右交替着,刚才还股着热气的脸一下子被冰削弱了许多。

      “我叫朱雅儿。”她说着。
      雅儿!好温柔的名字,我淡淡一笑,问:“你是学生对吗?”
      “不是!”她斩钉截铁的反驳着我:“我是记者!”
      我看着她的衣服,桃红色可爱短袖上还印着卡通人物,这么清涩的装扮让我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我摇摇头:“你不是!”
      朱雅儿好象有点不乐意了,她噘着嘴激动的问我:“我哪里不像记者了?”
      “你到处都不像记者!”我很快的否定着:“你太清涩了。”

      喷泉里的水丝丝的下落,水雾溅起像隆起一层透明的薄纱。
      一隅沉寂在此刻划过。
      朱雅儿过了好一会才平复心中的愤慨,然后对着我坦白了:“我不是记者!但也不是学生。”
      “那你在干什么?”我诧异。
      “我在跟我父亲怄气!”
      “怄气?!”
      她点点头,眼神里蔓延着狠狠的气流看上去一点也不凶狠,反倒有些可爱,她说:“父亲让我读师范,可是我又不喜欢当老师,我喜欢的是记者,他不准许,所以我就一气之下放弃了读书!所以……”
      “所以什么?”我催促着她的话。
      “所以父亲就给我安排了相亲,让我嫁人!”
      冰块在我脸上狠狠的压着密不透风,我愕然的忘记了松开双手,直到冰冰痛了我的脸。

      她闪着她那硕大的双眼,里面有无尽的无奈。
      我沉默了一会后说:“刚才那个光头是你的相亲的对象?”
      “恩——”她点点头。
      广场上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阳光焦烤着大地。
      花朵被阳光晒得有些干枯失去了生气,花瓣萎缩了下来,大理石铺成的地被光线焦烤略有火光,唯一能与凉爽有点关系的,恐怕只有喷泉里洒出的细细的水丝。

      因为不愿意读师范与父亲怄气,索性放弃学业?
      因为放弃学业与女儿赌气,索性用相亲的方式把她嫁出去?
      …… ……
      深红色的晚霞,余光随着海浪的波光闪耀,一直伸向海与天交接之处。
      我坐在餐桌前望着窗户外面夕阳西下的景色,昏红的光影在我眼珠里闪动,心中却不停的回响着朱雅儿方才在广场里和我说的话。
      我的酒好象还没有完全醒,思考性问题时还是会稍许疼痛。

      忽然的一阵关门声,震动了我的心。
      安以曜换上了拖鞋后,径直的朝我走了过来。
      他扯扯脖子上的领带,被领结紧紧箍住的他试图想要自己喘口气,他拿起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吃了起来。
      他低着头,浓浓的眉宇间划过的是一种冷漠的气息。

      属于我们之间的冷战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展开!
      大厅里除了大钟敲打的声音,周遭的环境寂静的让人害怕。
      他是个爱面子的男人,对不起三个字他一定不会说。
      我虽然不是个固执的女人,但是考虑到这件事情我没有错的份上,我也不会先开口道歉。
      安以曜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我一眼,冷俊得像座冬日里的冰雕。
      我端倪着他!
      吃任何一样东西都是那么的有规则的他,像被束缚的人,用筷嚼菜时都是那么的细致,而他的手总是与桌面隔着一段微微的距离。
      看着他这种吃饭的方式,一种窒息的气氛让我喘不过气。
      我深深的呼吸一口。

      “你喝完酒没有漱口的吗?”
      安以曜捂着自己的鼻子,是我嘴里难闻的气味刺激到了他敏感的防线。
      “奇怪了,喝完酒需要漱口吗?”我故意呼出更大的一口气。
      “你闭嘴!”
      他凶狠的瞪着我,凶狠的命令的我。
      我努力的咽下这口恶气。
      “你!以后凡是吃了重口味的东西统统要给我消除!”他细心的用餐布给自己抹抹嘴,警告我:“因为我说过,我不喜欢重口味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昨天要吃下饺子?”
      我无意间的一句话勾住了已经转身离开的安以曜的心魂。
      我露出谄媚的笑容:“那饺子不是有重重的大蒜味吗?”
      “你……”
      第一次看到被我的话弄得尴尬的他,他精致的五官上不自觉的摆动着难堪的神情。
      他缄默了一会,然后逃避了我的目光上了楼。

      晚上的海浪有着另一番味道,虽然看不到阳光下绚烂颜色的浪花,但是在黑夜里浪花幽深的回旋在岸与海之间。
      我坐在通往大海的木板路上,蜷缩着膝盖,双手抱着它。
      我抬着头。
      闪烁的星星在天空中一闪一闪,有的一直发着光,有着却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我王恩星属于哪颗星?
      守护我王恩星的又是哪颗星?
      …… ……
      我就这样一直想着,闭着双眼感受着被星星包围住的神韵,仿佛是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之中,一颗金黄的星星在我心中慢慢的越来越亮,然后慢慢的变成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是父亲!
      父亲对着我灿烂的微笑,慈祥的笑容挂在他那张经受了岁月磨练的脸上。
      我紧紧的闭着双瞳,因为我害怕当我睁开眼后,父亲的笑容就会转眼即逝。
      就这样,我一个孤独的坐在木板上,享受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

      “王恩星!”
      安以曜的喊声震破了我的耳膜,我美好的幻想就在他的呼喊中戛然而止了。
      “干什么!”我也吼着他。
      “你今天没有打扫卫生,对吗?”
      他的质疑点燃了我心中已经消去的怒火:“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扫了,你却误会我?”
      “误会?”
      “难道不是误会吗?”
      他铿锵的哼过一声:“如果是我误会你,那为什么我的房间里除了地板是干净的,其他的地方都有灰?”

      灰?!——
      我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那么振振有辞让我的内心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早上为了给他送文件只完成了拖地的任务。
      “我是因为……”
      “你不用给我解释!如果每件事情都可以用解释来弥补,那么大家都可以不用兑现自己的话了!”
      我的解释却被他无理的言语狠狠的反驳了。
      话在我的喉咙卡住,然后随着他涨满愤怒的双眸咽了下去。
      看着安以曜愤懑的表情,我诡异的一笑,此时此刻他内心害怕灰尘的程度远远超过我害怕他训斥。
      “你自己想办法!”
      他紧张的模样让我萌发了捉弄他的念头。
      “你说什么?!”他的背后燃起了灼烈的火焰。
      “我说!你自己想办法弄干净!”我重复着话。
      “你……”他被逼得青静突起,挤着眉。
      我面向大海举起自己戴着婚戒的手:“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佣人!”
      我背对着他,即使没有看到他十分生气的表情,但是腾腾的怒气侵袭着我的整个背部,就像海中的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但是我没有害怕,依旧双手抱膝。

      安以曜走了。
      四周又恢复了夜晚的寂静。
      我背部的怒气也随着他的离去渐渐散去。
      我听到的仍然只有海浪翻滚与草丛中知了的声音。

      我闭着眼,以为能够再见到父亲的笑,但是这一次不管我反反复复的合眼都没有出现父亲的脸。
      我有点讨厌安以曜了。
      他的洁癖不仅让我受尽了折磨,而且他无情的性格更是让我有着锥心的痛。

      一行泪闪过眼角。
      后悔两个字再一次雕刻在我的胸口处。
      为了还清父亲的债务我要每天都受他的气,为了能让父亲的安心的生活我每天都让遭受他人的流言蜚语。
      这口闷气第一次在我喉咙处难以下咽。
      我摸着右手上的钻戒,第一次有了想将它摘下的念头,尽管它有颗闪闪发亮的钻石,但是已经不再吸引我了。

      “现在最需要你关心的人不是爸爸,而是你的丈夫安以曜!”
      “我选你当最佳女主角,是相信你有这种能力!”
      “我要告诉你!我就是能够征服安以曜的心!”
      当我痛下心准备摘下戒指的那一刻,脑海里疯狂的出现了之前的许多着实有力的画面。
      有父亲那天在饺子馆对我的忠告!
      有安国山在婚宴那天对我的提醒!
      有我在婚宴那天对沈艺薰的警告!
      这三副场景交叉着在我脑海里反复的播放着。

      我放下了右手,回过头仰望着二楼。
      安以曜进去有一会了,可是他房间却还灯火通明。
      也许现在我真的还不能放弃,也许我更应该去承诺安国山对我的要求,去实现对沈艺薰的警告。

      过道里散落着安以曜房间里黄色的灯光,门的影子长长的拉扯着。
      我的心像五味杂尘。
      定定神后,我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安以曜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床铺的前方,眼里是对床的若即若离感。
      他愕然的望着我。
      我也愕然的直视着他。
      “你……你为什么不睡觉?”我的脸角勾起一丝疑惑。
      他默默的偏过头,没有回应我的话。

      看着他为了灰尘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的内心世界已经不言而喻,他想睡觉,但是又怕沾上灰尘,染上细菌。
      我从仓库房里拿来了新的被毯。
      “面子对你来说真就这么重要吗?”
      为了不让他沾上任何细菌,我将手上裹着厚厚的餐纸,然后给他换着被单。
      我的行为触动了他的心,他望着我却没有说话。
      “偶尔向别人屈服一下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新的被单像雪一样洁净,我将棕色的被褥小心的覆盖在被单上,然后温柔的对一直站在背后注视着我的安以曜说:“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你换新的被单和被褥!”

      我抱着被换下的被单和被褥望着他。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短暂的温柔的光,他似乎像要对我说什么,但是盯着我的眼后,目光马上变得冰冷起来。
      “别每天都把自己弄成跟冰雕一样!笑一笑对放松肌肉有好处!”
      这是我在离开房间前,善意给他的一个建议。
      我抿嘴一笑,睫毛底下是我像月牙一样的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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