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你在一起》沧北

3、第 3 章

　　从姜念上车开始，方靳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车拐弯到方家湾的时候，他盯着已经睡着了的姜念若有所思，想了将近半刻钟他摸起了手机。

　　“喂？”

　　一道醇厚的男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似乎正健完身，声音微喘。

　　声音还是很熟悉，方靳目光看向后视镜，他无奈的揉了揉耳朵开腔道，“姜念在我这儿呢，她现在睡着了，就搁我面前呢。”

　　闻言，程景声的手紧了紧手机，他不知道方靳到底卖的哪门子的药，但他知道方靳是不会对姜念做过分的事的，虽然他对姜念有企图心。把桌上的南瓜粥一口喝完，程景声已经披了了外套，他直接问，“方家湾？”

　　“嗯。”把话说完，方靳直接挂断了电话。跟程景声说话，他挺烦躁的，就跟第一回看见姜念把又高又壮的程景声压在草垛里那样，凭啥被压的不是自己？

　　操，程景声就他妈是个小混蛋！

　　三人会晤，两个人在车外边抽烟，姜念在车内睡的正熟，胸口小幅度起伏着。对于程景声这个人，方靳已经有四年多没见了，和念念差不了多少。两个人差不多身高，总的来说，程景声比他高两厘米，但对于这件事，方靳是死活都不认的。

　　黑夜中两点橙红星子明明灭灭，方靳吸烟快，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拿出第二根了，相反程景声倒是悠闲的很，有一下没一下的吸，大部分都是等它自动燃烧干净。

　　他不爱抽烟，这与他干的行业有关。高中一读完，他选择了跟程响的兄弟程鹏去江苏干活儿，从一个铺面每天卖卤猪脚开始干，到后来开始扩大经营范围，增加食物品种，成立了品牌进行融资，慢慢的转型成为S市一带闻名休闲零食品牌。

　　谁能知道如今这么大的品牌在七年前只是一个小作坊呢？

　　“她过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了？”程景声轻声问了一句，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方靳弹了弹烟灰，接着抬手猛吸了一口烟，烟过肺腑，有一种无端端的燥意，他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他勾唇看向程景声，声音阴冷，“当然是她给我打的电话，难不成还正好撞见么？”

　　口气太不善了，程景声眯了眯眼睛没说话，随后颤了颤手指夹起烟往嘴里送，动作竟有些急。

　　“你看哥们儿我够不够意思，放个假还给你俩牵红绳。”话说出口，方靳又特么想咬断自己舌头。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泥浆里打闹的小屁孩了，你这么一说，说不准人家还以为你要攀关系。

　　一想到这，方靳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

　　人生这玩意儿还真挺玄乎的，就像他们这一行人曾经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外边儿，教导主任指着他们鼻子说，“你们以后有什么出息，进了社会是出去给人家做清洁工啊？还是给人家搬砖啊？”

　　事实证明那老师挺瞎的。方靳把烟屁股扔地上用皮靴踩了一脚，唠起下一个话题，“你还记得老钟头么？”

　　“记得，就那怪凶的教导主任。”程景声淡淡的回了句，他转过身，目光看向车内，神情里透着一抹吃不透的忧伤。

　　扬了扬眉毛，他没管方靳扯什么话题，直接打断他，“你这红线质量靠谱不？”

　　一句玩笑话，弄的方靳神经瞬间紧绷，两个人曾经为了姜念在操场打过一架，方靳鼻梁歪了，程景声牙掉了一颗，都是社会人，挺炸的，一言不合就动手。

　　方靳从出生起就是个没长安分骨头的混小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出了什么事儿在方家湾有无数兄弟哥们儿给他撑腰，但是程景声不一样，他得听程响的话，得伪装出自己乖顺的模样，实际上他骨子里有的是主意。方靳觉得程景声软，便跟几个同学合伙搞他，但那一次为了姜念，方靳知道了程景声并非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现在想来，挺傻逼的。

　　方靳一扬头，“这是我车钥匙，你把你车钥匙给我，明天要是姜念醒来怼我，你帮我劝两句，知道吗？”

　　话一说出口，心里的那点恼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姜念这一生都是他妹妹。

　　白色奔驰越开越远，程景声的心里就跟坠了千斤重的铁一样。他和方靳比姜念大两岁，姜念读高一的时候，他俩年念高三。送方靳入伍的时候，姜念哭了整整一晚上，他抱着姜念哄了半天，说了句让姑娘开心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进入大学学习后，他发现实际上有用的东西并不多，比起学习他更想出去赚钱来缓解程响的压力，但是好景不长，程响在他第一年读大学的时候查出了肝硬化。

　　随后他休学，跟着程响的兄弟去了苏州。

　　那段时间他与姜念失去了联系，应该说和方家湾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除了和程响有一张银行卡之间的联系以外。

　　他的第一部手机是个老年机，只能拨电话发短信，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智能机要一千老年机只要两百，所以那几年关于姜念的努力他一点儿都没看见，两个人硬生生没了关系，更没有联系。

　　那会儿一到深夜他就睡不着，握着老年机发呆，如果有姜念的电话，是不是就可以分享一下他身边发生的事，哪怕是接受一样新事物这样简单的小事，他都想满心欢喜的和姜念说。

　　目光看向后视镜，姑娘舔了舔舌头，发出短暂性的喟叹，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换智能机的那一天他记得非常清楚，他特意喊了见过世面的程鹏也就是程响的兄弟一起去的手机店，手机里有许许多多的交友软件，包括微博微信等等。

　　打开微博，他看见了姜念的照片出现在微博的首页，她穿着黑色紧身长裙，头发染成白色，背景全是宝蓝，一条腿随意的搭在椅子上，另一条腿拉伸延展空间。

　　可当退出再打开的时候，人不见了——

　　他紧张的问程鹏，甚至声音都带着沉重，“这上面的照片你看见没？”

　　能看见她，那么是不是能与她见面？

　　程鹏从成年开始就在外各种跑通销，方家湾里的那群小孩他基本就不认识，他伸手一拍程景声的肩膀，“上面的照片那都是明星宣传大品牌的，放一分钟都得上千万，要不然你再多开几次，就能看见了。”

　　上千万，那得拿多少个订单啊？程景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那时候他想都不敢想，曾经拥在他怀里的姑娘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闪耀的大明星，而自己，还在挣扎为了一笔单子东奔西走，卖了命似的干。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特嫌弃自个儿，每次情绪最低谷的时候，就有形形色色的人说的话在耳朵边上冒泡。从程响把他领回家开始对他说，照顾好程景尧，又到方靳抵着他太阳穴骂他胆儿小，不敢去捅蜂窝，渐渐地还有一道声音来自于姜念妈，离我女儿远点儿，你俩不合适，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

　　有些心思越压抑越在空虚中爆发，他想狠狠的将姜念守在自己目光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但是从小带到大本能的自卑和孤僻使他不敢上前。

　　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就像小时候被她强迫在草垛上亲了一口，他立马推开了她。

　　也不小了，他那会儿高一，对什么都还懵懂的时候，而姜念初二。

　　车平稳的行驶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驶入市区的时候周围的灯渐渐的多起来，身后的姑娘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但是她没出声也没做任何的动作，就悄无声息的盯着驾驶位上男人的手，方靳的手很厚实，但他的是修长且笔直的。

　　除了手还有过分好看的侧脸，线条就跟她梦中情人长的一模一样，姜念舔了舔舌头，发出一丁点声音，前面的男人迅速盯上了后视镜。

　　立马闭眼，是她的下意识反应。

　　这狗日的方靳！姜念在心里面暗骂了一句。

　　随后她又接着在想待会儿下车怎么应对长达六七年没见的程景声。想了半天，姜念决定装醉，只有装醉才能非常好的粉饰一切，包括为什么大半夜和方靳在一块儿。

　　说干就干，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姜念在心里呲溜一下舔了舔舌头，坏心情好像消失了大半。

　　车缓缓地失去一幢小别墅区里，接着开进停车库里，周围昏黄的灯随着开关的按动慢慢的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

　　姜念咕哝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眼睛也渐渐地睁开了，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喊了一声，“方靳，这哪儿啊？”

　　入戏入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姜念伸手扒了扒自己的高跟鞋，见程景声没说话，她打了个哈欠又嘟囔，“靳哥，你又带我去哪消遣呐，酒是不是没喝够？”

　　而那声靳哥引的程景声身体一僵，耳朵酥酥麻麻。

　　下一秒，僵住的人又变成了姜念。

　　姑娘白皙的腿不知何时从后面直接伸了过来，莹润的脚丫直接放在了他的大腿上。玩脱了，真的，姜念弱弱想伸回自己的脚，可男人温暖的大掌直接捏住了它。

　　冷冰冰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在车内炸响，带着独有的倔强，“我不是方靳。”

　　嗯，他不是方靳，她醒来的一秒就察觉出来了。

　　他的手掌和别人不同，她用敏感点最低的脚掌都能感受到，些许的粗糙，中间有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他又不说话了，姜念坏心情又悄然的出现了，她撅了撅嘴巴忍住情绪，重复把他的问题回答一遍，很官方，带着一点儿小性子，“我知道你不是方靳。”

　　有问有答，很正式，这是她这些年学会的本事，对着记者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很反感，也要笑脸相迎去附和。

　　程景声松开了掌心里的柔软，侧脸隐藏在黑暗里，姜念根本就看不见他的此时一脸受伤了的神情，他略略倾斜脑袋回头又好整以暇的看向她，“所以，在我面前装醉，是不想面对我？”

　　诶，姜念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闷葫芦瓢儿一下子窜样儿了，会直接毫不掩饰直接明了的问她问题了，姜念缩回自己的脚弯下腰把凉鞋的绑带勾进金属方块里，像是故意在回避。

　　待到她再次直起身体，程景声仍旧一副你不说话便不罢休的气势看着他，他慵懒散漫的靠在椅子左侧，嘴唇紧抿着。

　　“没有啊，我这不是面对着你么，两只眼睛一双嘴你有我也有，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你啊？”姜念勾起了嘴唇，只是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任何的修饰，看起来纯真而又美好。但这是表象，只有程景声清楚，最真实的她明媚而又滚烫。

　　闻言，程景声勾了勾唇。随她吧，她不愿意说出来的话，你是无论用什么都撬不开她的嘴巴的，软硬兼施，他曾经都试过。

　　打开车门，程景声往后走接着打开后车门看着她，他面色平静道，“今天有点晚了，先休息在我这里，酒店民宿我都不放心。”

　　下意识的，姜念古怪的回了句，“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多年，基本上她没有一天是不住在宾馆酒店的。

　　程景声没回答，只是下了车。

　　“不下来，是要我抱你上楼吗？”程景声说了一句，顿时令姜念从车上蹦了下去，她最讨厌这个男人用生硬凉飕飕的语气说话了，曾经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