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爱你》豆白

11、11大班一屋檐（6）

　　说干就干。
　　她从地上爬起来，连带拽起陈般般。
　　“我还没吃午饭。”陈般般说道。
　　“出去吃吧，带你吃点不一样的。”
　　她笑道。

　　不一样的……
　　原来这就是不一样的啊。
　　陈般般站在小摊前，揪起好看的眉头。
　　“咋？”路小颜正和老板聊得兴起，转头看他的表情，顿觉不爽，“不想吃路边摊啊——”
　　“你可别小瞧路边摊，我的手艺多数都是这儿混出来的。”
　　“你试试嘛，超级好吃的！”

　　大学城后，一条小吃街真正热闹。
　　好多的人像花针一样穿来穿去，密密麻麻抓痒了他的心。
　　他瞧她一脸认真，不禁弯了弯眼。

　　许多年后，当陈般般再次站在拙劣的路边摊前，他依然记得，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带着飞扬的语气，跟他说“超级”两字，献宝的讨好。
　　超级好吃。
　　真的认真得——
　　超级可爱。

　　他接过路小颜递过来的烤串，翻腾了两下，低头咬了一口。
　　入口是脆脆的辣，温柔拢住他的喉，拽住美丽的味蕾。
　　“怎么样？”
　　低头，一眼看见路小颜晶晶亮的眼睛，有种迫不及待的紧张。
　　“好吃。”他舔了舔嘴角的屑，如实说道。
　　路小颜笑了，像有人拽住她的嘴角，尽力往上提。
　　比夸她的手艺还要来得开心。
　　“我跟你说吧，我从小就在这儿混到大的，熟得跟我家似的。”
　　“还能骗了你去。”
　　她背过手，自己也拎了大把的烤串，安逸走在他的前头。
　　四处的小贩朝她打招呼，是熟稔的味道。
　　小姑娘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地也回了道甜甜的笑。
　　“还想吃什么？”
　　“这个。”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手一挥，“老板，十个泡爪！”

　　“你也尝尝。”
　　“好。”路小颜熟练套上塑料薄膜，从他怀里拿过软濡濡的鸡爪。
　　“好吃吗？”这次换他问道。
　　“超级好吃！”
　　又是一个超级，逗得他开心，好笑地摇了摇头。
　　长街错落的尽头，陈般般站在青石板上，身边的姑娘小巧，张开套着薄膜的手，冲他笑。
　　而他，嘴角微醉。
　　至此，他好像爱上了这个游戏。
　　每毎买一个小吃，势必要分她一半，看她吃得喜滋滋，再悄声问她，好吃吗？

　　超级。
　　一定是超级呢。
　　还有什么，是时光，和法术所不能抹去的？
　　想来是这二字，带着淳朴的娇俏，和真挚。
　　原来不是我爱笑，是时光不变老，有人在憨憨逗弄，我的心。

　　一条街走下来，小吃也吃了个饱，尽头的余晖为人间四月铺下金粉，迷迭人眼。
　　不知是哪家小店在放音响，想必是极老了，有胶卷喀拉的声音，仿佛拖慢了时间。
　　周董的歌还是当年的味道，带着淡淡忧伤，沁沁长流。
　　……
　　我们是不是该知足
　　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

　　…………
　　“六点了。”路小颜亮了亮手机，把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想要做什么？”
　　一趟吃喝下来也挺消耗体力的，她想了想，“看电影吧！”
　　“好。”

　　黝黑的视角里充斥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此刻的路小颜却昏昏欲睡。

　　“我还会再回来的！”
　　那声经典的叫嚣是童年抹不掉的记忆，影院里的孩子们开始发笑。
　　像涨潮，不一会儿又悉悉嗦嗦地落下。
　　她撑开像是胶水黏住一般的眼皮，看陈般般在一片和谐的笑声中严肃的脸。
　　有些不解。
　　“你不喜欢看吗？”
　　陈般般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不笑？”
　　他抿了抿唇，“不好笑。”
　　“……”她噎住，半晌回答道，“物种这东西真奇妙啊。”
　　狐狸心，海底针。
　　“你爱看吗？小的时候。”浸透在黑暗里的男人突然发问。
　　她愣了愣，“喜欢的。”
　　“以前，孤儿院里的院长妈妈每天七点准时在大院里放电视，放的就是这部动画片。”
　　“我那时挺小的，每天都会搬出自己的小凳子，乖乖坐在电视面前看。”
　　“别的小朋友都闹，就我不。捧着腮帮子能目不转睛看一晚上。”
　　“不过后来孤儿院散了，我每天要为生计发愁，渐渐地，也没有再看过了。”
　　“也好啊，”他静静发声，“现在的喜羊羊也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你看。”
　　屏幕上的羊还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模样，只是他的创造者似乎明白，喜羊羊的时代已经过去，于是不再精心，将他放养，在广阔的青青草原上。
　　原来，没有了价值的东西，真的会失真。

　　“好多年前了吧，我第一次出山，在小杂货店里看到人家在放映，出于新奇，便想靠近。”
　　“可是那次很匆忙，我还来不及了解，就又回到了山上。于是这就成了我心上的一道牵挂。”
　　“如今真的再看，却发现没有了往常的滋味了。”
　　“好奇怪。”
　　男人蹙眉，流露出孩子气的较真。
　　路小颜转头一笑。
　　“因为东西往往了解过透，就成了己物。”
　　“己物有什么好的——没及新奇三分。”
　　“眷恋这东西，太珍贵了，没人真的可以拥有一辈子。”
　　“哪怕真的上了心头，又怎抵岁月，怎敌浮金？”
　　“你恋的，你恨的，说到底，就像那把爆米花，”她指了指一旁小孩子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桶装爆米花，“嘭的一声，稀里哗啦，溅碎你一身的温黏；还不如放下，去喝杯可乐，感受冒泡泡的清爽。”

　　“那你去给我买。”
　　路小颜:……
　　“行，你是般爷你说了算。”
　　“这电影也快完了，待会儿我不进来了”
　　“放完就跟着人流走，我在门口等你昂。”
　　“行。”
　　陈大爷放心挥挥手，一派安然。

　　电影结束，陈般般跟着人流朝门口走，他的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人群之外的路小颜。
　　她捧着两杯可乐，正靠在大理石壁上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唇角一弯，连眼睛都眯成月牙缝。
　　陈般般双手插兜，散步到她的面前。
　　一片阴影遮住光，路小颜疑惑抬头，对上他的俊脸。
　　“出来啦。”她收起手机，将可乐递给他。
　　“喏，你的可乐。”
　　可乐杯壁冰凉，还滚着尚融化的水珠。
　　路小颜手点了点透明杯盖，道:“我去买的时候只有冰可乐了。现在天还挺冷的，你别多喝，小心拉肚子。”
　　他没答，只是睨了她一眼。
　　眼里却带着不屑，像是在嘲讽。
　　路小颜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鼓了鼓嘴，“得，算小的多嘴。”

　　转身往外走，影院门口对面正是商场。
　　LED灯闪光，从拔高的地方照进底下如蚁的人眼中。
　　路小颜看了看时间。
　　还早。
　　她杵了杵专注研究可乐泡泡的男人，道:“再逛逛？”
　　陈般般抬起头。
　　“饿了。”

　　吃完晚餐，路小颜打算打道回府了，她站在马路边想招手拦出租。
　　身边突然冒出一只手将她的臂往下压。
　　“？”
　　“走回去吧，这也不远。”
　　“正好消消食。”

　　路小颜从来没想过某一天和男人压马路的场景。
　　更何况是和一只男妖怪。
　　春夜缠绵，城市的夜风显然比早日来得温柔。
　　沁凉的触碰在手臂上亲吻出一颗颗的小疙瘩。
　　路小颜挫了挫手臂，看前面的男人脚步没停，她郁闷地蹬了蹬自己的短腿，三步两步小跑者又追上去。
　　只在一米外的距离又停下，然后慢吞吞地继续走。
　　踩着男人长长的影子。
　　路灯下有好多的飞蛾在盘旋。
　　那抹与她完全不一样宽阔的黑吃了她的鞋印。
　　机车轰鸣。
　　她突然感到满足。
　　原来，不是习惯了孤独，就会沉溺；而是当旅人出现在她短暂渺小的生命里时，会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从心底冒出来。
　　悄悄地、悄悄地和她咬耳朵。
　　你看呐，还有一个人，和你一起。
　　多好。

　　她咬着唇，轻轻踮起脚尖，在陈般般的影子上沉默的旋转。
　　不愿出声，像只沉默的哈巴，摇摇尾巴，跟在主人的屁股后头，唯恐主人厌烦，出声呵斥。
　　这一刻，她才觉得，上天将陈般般送到她的身边，是有来由的吧。
　　看她形单影只，彳亍独行，才让他陪她走一段路，哪怕是短短的，时间。

　　陈般般插兜，回过头去看路小颜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没跟上来。
　　站定在原地等了一会，那边的女孩才慢吞吞像只蜗牛一样爬上来。
　　他侧了侧身子，从路道让开。
　　她也没发现，继续温吞地走。
　　直到踩到他的影子，发现方位不对，才抬起头来。
　　傻乎乎的看他。
　　陈般般一手拎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推脱到前面，大掌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服。
　　“怎么跟个小可怜似的——傻乎乎的。”
　　他在后面嘟囔道。
　　“你才傻！”她小小声辩驳。
　　大掌覆上她的头，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她红着脸躲开，转过头狠狠瞪他。
　　“不服气？”
　　陈般般也瞪大了眼，拿轻傲的眸看她。
　　终究比不过人家的天生丽质，她揉揉发酸的眼，撇撇嘴道：“不敢，小的哪敢冒犯般爷的威严哦。”
　　“切——”他愉悦的笑，“今天嘴怎么这么好听。”

　　“喂。”
　　“恩？”
　　“你为什么要来和我一起住啊？”
　　“想听？”
　　“嗯嗯。”路小颜眨巴眼睛，热诚看他。
　　“行。”陈大爷心情好，撸了把袖子开始讲，“跟你唠唠，那天，就你进医院那天，还记得不——我逮了只小偷进局子里——”
　　“慢着！”路小颜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那是我逮的好吧！我还被开瓢了呢！你瞧，疤还在！”
　　陈般般推开她伸过来的脑袋，“那也是我救了你，否则你就不是开瓢那么简单了。”
　　“耍无赖你！”
　　陈无赖显然不听，继续往下侃。
　　“接着我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不幸又遇到一个小偷，这次——”
　　“这次你被开瓢啦？”
　　他翻了个白眼。
　　“这次他偷走了我的所有证件和现金。”
　　“活该。”
　　“得，就是活该。我就想着，要不是你这个倒霉催的，我也不至于被偷两次，所以，你也活该被我赖。”
　　“那、那你再办一次不就好了。”
　　陈般般再次翻了个白眼。
　　“小姐，我是黑户，我证件还是族里面的人帮我办的。”
　　“山里以防外人发现，所以每七天开一次结界，接受外面的消息。”
　　“我没地去，才找上你的。”

　　所以，他根本就只是随便逮了个人，耍无赖赖上的，也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狗屁缘分。
　　这么一想，路小颜的心情down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