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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板栗 ...

  •   尽管朕是个傀儡帝,一举一动皆有各方监察,但上皇对朕的关切并非作假,那些支持正统的百官于朕的期望也是真切万分的,因而朕的手上还算有些权力。
      只是,朕自己要有自知之明,总不能真一拍脑袋就做了什么震撼朝纲的事来。此次武举,务必要筹划万全,至少要叫脱颖而出的武状元优秀到令国民赞口不绝才是。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还是要专注于眼下才对。

      “状元,副将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朕正在手剥板栗,足足有恐怖的三斤半,在精致的竹编篓子里堆成了小山,下午刚做好就被朕劫过来了,新鲜现炒,甜香扑鼻,是宫中并不难得的佳品。
      原本是分给朕两斤半的,不过朕耳听八方,先下手为强,派状元去御膳房里克扣了上皇和王爹各半斤的分量,所以还得多剥一斤。
      如果他俩没发现,那么朕美滋滋地喜提额外一斤板栗。
      如果他俩发现了,那么朕美滋滋地为他俩手剥三斤板栗。
      别问还有半斤在哪儿,就怕他俩发现,朕边剥边吃了半斤。

      “回禀陛下,”状元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出,那飘逸的长发险些掠过朕的板栗壳,只瞧他抬手从袖中抽出厚厚一沓纸放到桌子上,行礼道,“臣已将副将生平整理于此,请陛下一阅。”

      “朕手腾不出来,帮朕剥还是帮朕念选一个。”
      朕忙着把剥完的板栗往嘴里塞,这上皇带回来的厨子属实有一手,现炒板栗就是入口香甜,叫人欲罢不能。

      不得不说状元是比傻六六要识人眼色的,他半点儿没碰朕的板栗,反手又将那一沓纸抽走,朗声将副将的生平事无巨细地念了一遍。
      从四岁起夜尿湿三床被子到十二岁偷隔壁邻居家池塘里的锦鲤烧了吃,十八岁因亲手取下敌将脑袋兴奋到扭伤而躺了二十八天,二十岁一见钟情朕身边这个傻憨近侍想鱼传尺素但尺素俩字都不会写。
      念得朕是直摇头。

      郭六六是个好歹能识文断字的傻憨也就算了,这副将虽然勇猛,却也是个傻憨。
      他俩唯一的共通点、支持他们傻憨到现在的,也就是他们都在自己的事物上有着敏锐的直觉罢了。
      可是这怎么行呢?
      俩傻憨怎么过日子!

      “状元,你怎么看?”
      板栗实在是多,朕吃累了,抖了抖篓子听着栗子滚动的唰唰声,想想该给各监分点,顺便就俩傻憨的事情问问吃瓜群众的看法。
      状元也摆正了一幅路人的姿态,将纸再放回桌子上,严谨道:“臣不好看。”
      朕盯着他的脸思索片刻:“没吧,朕觉得你还是挺好看的。”
      这状元跟朕身边的各监比起来,那颜值都属于是一线水平,这话绝不作假。
      状元玉树临风,他笑起来:“谢陛下称赞。”

      前任亲侍和堂堂副将的关系问题,问他一个新上任的亲侍是有点为难他了。
      朕摩挲着下巴,换个话题问他:“状元可有心仪之人了?”
      虽然朕猜他是没有,儿郎情长的事情肯定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如果有的话首先就过不了上皇那关。
      不过他要是真有那也没办法,跟在皇族身边办事多少会影响人找对象的,能有个真正的心上人都稀罕,朕这做皇帝的也不好棒打鸳鸳,只要不急着跟人成婚……说起来六六也太猴急了点,不过是异地恋几年罢了,怎么就耐不住了!那副将之后再出征不还是异地恋吗!

      显然被提问了一个更为难的问题,状元面不改色:“臣自幼父母双亡、亲朋疏远,幸而有上皇赏识才有今日,实乃臣不得不尽力报效的恩情。”

      好家伙,问你家室,不想说就不想说,你搁这儿跟朕卖惨是吧。
      朕幽幽看他一眼,他倒是不以为耻,被朕盯得久了还笑得呲出白牙来,一脸又帅又傻的样子。

      “等会儿你去把这篓子板栗分下去……不了,把六六喊过来,先让他来分,你跟着学一下,”朕端着篓子思量片刻,“或者叫膳房再翻炒一回再分,这些有点凉了。”
      状元低声应下,问:“郭近侍不是在副将府上?”
      “在个屁,午前就叫他回来了,”朕感觉歇够了,继续边剥边吃,“这臭小子想提前跟另一个傻der串话,门都没有。”

      早朝每周也就开三回,明早才有早朝。现在正值镇北军回朝、上皇和王爹回宫,将军又要报婚期,副将还要占用朝后时间汇报,忙得很呢!
      哪能允许这春心萌动的臭小子在外面乱晃、给朕添乱!
      谁都不许休息!

      状元又应了声,起身摇摆着他顺滑的长发出去了,留朕一个人靠着桌子思索着。
      武举的事情,肯定还是要办的,最好大办特办,叫民间百姓都知道有这事儿。
      不过这也麻烦,佬国还是读书识字的多,习武之人多是有这引进军营的门路的,真叫他们参与武举,难,得给点合适的甜头才行。
      但话又说回来了,官职财宝,给到什么程度叫合适呢?
      回头还是得叫丞相萧绛和大将军给朕琢磨琢磨。

      就不喊镇北了,他除了威胁朕还懂个屁。
      小情侣别碍着朕的眼!

      特别说明,此处“小情侣”不含朕的皇爹和王爹,他们俩不小,他们俩是老情侣了。

      -

      “雨山,你说这栗子,是不是少了?”卫良殷目光扫过属于他夫夫二人的篓子,语气阴森地问道。
      柴霆神情没怎么变化,只是一味地剥着栗子壳,将一个个漂亮的果仁放在卫良殷面前的小碟里:“他这个月的银子减半了。”
      卫良殷抚掌微笑:“你总是对城儿这般严厉,反倒显得吾平日里都惯坏了他。”
      柴霆想了想平日里卫良殷对卫良荣城下的黑手,只觉得都是逗孩子玩的小打小闹罢了,赞同道:“兴阳素来手头事务繁杂,我不多管着些,指不定他要丢尽你的脸面。”
      “这大白天不许喊吾的字,”卫良殷嗔笑,极具威胁地睨了丈夫一眼,“明日早朝,你记得早些喊吾。”
      “早朝太早了,我们这刚回宫一天,你睡都睡不够便要爬起来听政,要不歇歇吧,那小子早已经习惯那些俗臣的闲言碎语了。”柴霆不赞同地拧起眉毛,劝道。
      “吾得看看城儿有没有上心准备,”卫良殷配着栗子浅啜一口茶,只觉得暖和和的,“人前答应得不错,不知道人后有没有真的着手思考这其中机巧。吾儿虽不蠢笨,只会些小聪明小手段可是敌不过吾那些伺机而动的好兄弟们的。”
      柴霆还在剥栗子,只是往自己嘴里扔多了些:“识人之法早已教会他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也已然抄了千百遍了,你总想要为他谋划出可行之路,终有一天要吃苦头。”
      卫良殷只是摇头,浅叹一声:“儿都是当爹的债。”

      -

      他夫夫二人如何甜蜜朕是不知,朕只知臂膀上有寒毛倒竖,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这要是叫上皇和王爹知道了又得骂我没出息,觉得我还是武艺不精,丢他们的脸。但就朕对他二人的了解,指不准是知道了朕抢先瓜分走他们的板栗,搁背后讲朕小话,才是叫朕顿觉脊背发寒的罪魁祸首。
      朕掐指一算,虽然算不明白,但就经验来看,多半是朕的体己钱又被克扣掉了。既然刚刚只打了一个喷嚏,那说不准克扣的也就一部分,没那么严重。
      一物换一物嘛,很公平。
      朕素来是很豁达的,反正扣掉也好,正给了朕一个哭穷耍赖的机会去找上皇要丞相的贺诗,大不了就是再扣朕一个半月的钱,毒打也能因为被迫交了“赎金”而减少到一顿。
      这叫什么?一箭双雕!

      想到丞相成婚之后的日子,朕也越发头疼。
      那萧绛显然是有要给将军生娃的主意,那怀胎十来月的日子,生完娃前就得准备,生完之后还得修养,就算他平日里再怎么运筹帷幄,朕也没法在那段时间里使唤他。
      将军吧,别说从前就是条疯狗,现在有了心上人之后更是经常发癫,身为人父之后朕简直不敢想他的归心有多似箭,只怕叫他再去拼杀都多少要有点顾忌。
      凭着朕手无缚军之力的傀儡之姿,万一丞相到时候要自降身份化为军师随军出征——虽然朕不知道他舍不舍得——哪怕外臣反对,朕恐怕也没有拒绝萧绛的底气。
      傻憨副将大字不识,暂时也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料子,若想要另外提拔还得看遥遥无期的武举结果。

      唉,幸亏上皇刚即位不久的时候建立过内书省,里头蹲着多是些饱读诗书的书生,那时还不中用,现如今虽然也还没用上,不过……
      朕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估摸着页数粗粗翻阅。
      “……内阁宰辅,名之不存。”

      内阁。

      朕有宰相不假,但终归只有一个人。
      宰相是职,不是名,以朕的权力,轻易改不得,不敢随便将什么人升至宰相。
      但是,不破不立。
      古朝便有内阁,而上皇曾建立的内书省,难道不正是为了这“内阁”所准备的雏窝?所谓内阁学士,朕要它是名,那自然可以有一群人做这个学士,再设官职,分设四人,何愁无人可用?

      朕眯着眼睛笑起来。
      萧绛恨不得朕阅尽天下书,却不担心朕看见这旧例。
      是讥朕无力,还是早有退意,亦或是试探朕的胆量?

      栗子甜香,数量却只有这么多,近亲外戚要分、满朝文武也要分,怎的分不到朕的手里?
      等入了春,这栗子再多也没滋味……估摸着,多少也想给朕半斤了吧,父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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