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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和歌篇之八 ...

  •   小二领着两人一猫去了二楼,二楼较一楼雅致些,大多数桌椅都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边吃边谈笑着。时小星略瞄一眼,见角落有一男人独坐一桌,仪容颓丧,不食饭菜,一直灌酒,便穿过桌椅,到那男人跟前,“这位公子,可介意在下与朋友在此同坐?”
      男人醉意微醺,抬眸扫了眼时小星,待看到幽谷,不明所以地冷笑一下,却也点了头。
      虽如此,时小星面色也有些不虞,“阁下若是不愿亦可直言,如此发笑是为何故?”
      男人不答,自顾自地继续灌酒。
      一旁小二轻拽了拽时小星衣袖,低声道,“他是讼师李客,咱们烙阳城有名的狂人,前些日子失了声,心情不好,您理解一下,别与他置气!我再与您二位另找座位。”
      “此位便好,不用另找了。李讼师,鄙姓时,自皇都来此调查失声一案,与你一样的失声之人都已恢复,想来你的声音早晚也会恢复,只在那之前,有劳李讼师莫要脱离某的视线了。”
      李客无动于衷。时小星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在他对面坐下,见幽谷干杵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招呼他坐下,“小幽兄要吃些什么?”
      幽谷自上了二楼就一直有些拘谨,原本还雀跃着说个不停,再不发一言,听到时小星问他话,默了半晌儿,忽见身侧墙上挂着三列木牌,上面书着文字,猜是菜谱,便胡乱指了几个,看小二一一记下,神情微舒。
      幽谷点完,时小星道:“一壶罗浮春,一盘玉片豌豆黄儿,三碟红豆紫米奶冻。”
      待小二走后,时小星道,“小幽兄不是不识字么,怎看菜谱点菜?”
      幽谷神情顿时又是一慌,看着时小星,神色焦急,连连摆手。
      时小星道,“小幽兄何故不说话?”突然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莫不是也被偷了声音?”
      李客身体一顿,停止灌酒,醉意倏然间去了三分,一双细眼牢牢盯着幽谷打量。
      见又一人关注自己,幽谷愈发着急,面容也愈发可怖,眼睛憋的通红,像是要哭出来,“我,我无事,时大哥。”终是出了声,只声音粗哑,与原来天差地别。
      时小星不解,“刚刚声音还好好的,短短功夫,怎么哑成这样?”
      “呃,呃,老毛病了,一会儿就会好的。”幽谷继续粗哑着说道。
      “回去后我与你看看,别积成了大病。”
      “谢谢时大哥!”
      好等了一会儿功夫,菜品才上的差不多。时小星未动饭菜,酒水也尽归了猫小空,只豌豆黄儿上来时吃了几口,之后不再动筷。
      “时大哥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幽谷不禁问。
      时小星笑道,“我不饿。不用在意我。”
      李客的酒已喝的差不多,握着酒杯狠狠砸了几下桌子,引来小二结了账,要走。时小星没做理会。倒是幽谷看见,忙放下筷子,着急道,“时大哥,要跟着么?”
      时小星不急不缓地道,“李讼师要走,我也强留不住,再寻他法就是。食乃人之本性,自该是一种享受,你慢慢吃,不用着急。”
      幽谷点头,重又执箸去食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块炸酥鱼,一片白玉笋,一颗菠萝球,一勺金龙玉凤粥,其间,他的动作愈来愈僵硬,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终于,他放下调羹,尽量忽视在他身后一直原地踏步的李客,对时小星道,“我吃好了。”
      时小星看着桌上,饭菜不过动了十之二三,“小幽兄今日胃口也小了,看来回去得好好与你瞧瞧。”说完喊了小二打包食物。
      小二来时,看到李客一直在原地踏步,想是深知他的乖僻名头,就也未问。
      幽谷察觉身后李客脚步愈发凌乱,情绪愈发外放,不禁头皮发麻,脊背也僵直起来,强忍着才没回头。
      时小星注意到了,自幽谷看向李客,见他浑身战栗,颓丧面容上汗水淋漓,有三分怒意七分惊惧,起身到他跟前,道,“李讼师是怎么了?身体不适么?”
      李客目光微微放空,闻声缓缓将视线转到时小星身上,眸中犹疑一闪而逝后,是解脱的光亮,极像失明之人终于从无尽黑暗中逃离而出。他试着向前迈了一步,位置终于向前移了一步,忙不迭伸手抹去脸上细汗,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身子晃晃的,差点儿堆委在地。
      时小星及时搀了他一把,“李讼师这模样,极像是刚经过一番长途跋涉。”
      李客猛然看向时小星,死死盯着他。他刚刚像是被困在了另一空间,头上是星移斗转,脚下是沧海桑田,没有尽头,不知始终,他不停地走,像是走了天荒地老般长久,却一直没寻到出路。说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实不为过。是错觉,还是真实,他说不清,亦无法验证。
      “某脸上又无花,何故这般看我?不过,还是多谢李讼师能等我们。”时小星让幽谷接过小二打包好的食物,自己扶着李客,待黑猫跳上肩头,道,“小幽兄,咱们走吧。”
      李客灌了许多酒,出了酒楼,梦幻般的荒唐感消去,醉意重新上头,无视了除他自身的一切外物,对时小星二人的警惕之心也一同抛到了九霄外,无心地将两人带去了他自家。
      时小星以故友之名留在了李府,由李客夫人安排住进了客房,检查幽谷一番,见他身体无碍,声音也已恢复,便继续上午未完之事,待教他认完部首,且学会了自己名字,见天色还早,便又拿出一本《千字文》。
      幽谷踌躇道,“时大哥,我听过一首曲子,很是喜欢,也学会了如何唱,你能不能先教我识歌里的字?”
      “你且唱几句,好让我知道是何曲。”
      幽谷清清嗓子,轻声唱道: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
      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
      该曲是有大意境者,放声敞心唱时方成妙声。幽谷声音并不浑厚,又刻意压低声音唱,也只是把词唱出来,意境全无。
      时小星道,“我已知了,是西游一书中的曲子,曲牌名为满庭芳,我与你写下来,你一一对照临摹,不懂的问我即可。”取了纸笔,时小星一阵奋笔疾书,待书写完,道,“小幽兄何处听的这首曲子?”
      “呃,山中,我家里。是去年秋天的一个晴日,虽只解了大意,却甚觉玄妙,一直念念不忘。以往冬日很容易便过去了,去年的冬日突然变得难熬,我想是因为那首歌的缘故,一直等着那人再去唱,可是没有等到,就来这里寻一寻。”
      “可有寻到?”
      幽谷摇头,“没有,我只识那人声音,不识他的模样。想来是烙阳城的樵子,无聊唱着解闷的,寻到他也没什么意思,就不再寻了。”
      “有些事,得意便好,不必非去追根究底,不然反成不美。小幽兄能悟得这一点,甚好。”
      “我会记住时大哥的话。”幽谷信誓旦旦。
      晚间饭时,李客酒醒,从自家夫人口中得知时小星二人已住到他府上,虽气恼,却也未拉下脸驱赶,算是默认了。
      想来李客喜竹,客房院子里靠墙种了两片雷竹,生的茂盛。雨打竹叶,风摇竹枝,沙沙簌簌。幽谷一笔一划地描摹着文字,时小星坐在窗下看书,静谧而安然。
      更夫已打二更,时小星让幽谷回房歇息。
      幽谷走时道,“时大哥,今夜你会去捉那凶犯么?”
      “职责所在,自然得去看一看。小幽兄不用担心。”
      “我,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时大哥千万当心些。”
      “会的。”
      临近子时,时小星执伞走进雨中,身形轻跃,跳过院墙,出了李府,走上青石街路,往城东而去。到蔡午府上时,恰是亥子之交,三更响起。时小星未进府,撑伞站在了蔡府门前的柳树下,静静看着。
      不多时,蔡府门开,谢肃打着伞提着琉璃灯从内而出,往前走几步,将灯朝时小星面上一照,道,“原来真是时大人,老谢还以为那俩小子哄我呢!不过,怎不进府?时大人在这当门神,吓跑了凶犯,我等岂不白忙活一场?”
      时小星淡淡道,“那凶犯既敢张告烙阳城,岂会被区区一个时某吓走?谢神捕多虑了。你们在内布置防范,我便在府外看着吧。”
      谢肃深知时小星所言在理,未加反对,重回了蔡府,去护那蔡午。
      时间一点点流逝,雨淅淅沥沥的,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沉睡。时小星静静立在树下,仿若也是一棵树。
      正子时,一声高亢的尖叫划破了蔡府上空的寂静,破碎了清雨。
      时小星从柳树下走出,推门进入蔡府,立即有捕快将引他去蔡午房间。
      房间里里外外共围了三层捕快,算上蔡府家丁,有二十余人。
      时小星合伞进屋,见一美髯男人正被一低头啜泣的妇人抱着,神色颓败。谢肃杵在一旁,神情不忿而郁闷。
      啜泣妇人突然抬头,面上因愤怒稍显狰狞,嘴巴大张,有破口大骂的趋势,未及眨眼功夫,却是倏然换了另一副面孔,娇娇羞羞地看着时小星。
      蔡午转而哀怨,瞪着时小星,恨不能把他吞下。
      蔡夫人察觉到,忙收了痴态,嘤嘤啜泣道,“大人,我们家老蔡虽说嗓子像破锣,不仅听的人烦心,且影响市容,可他心善啊,在烙阳城再找不出比他善良的人了!无论如何也不该任由那贼人夺去声音!大人要为我们老蔡做主啊!”
      蔡午听着自家夫人的话,脸色一直青青白白的,待听到心善,方有几分喜色。
      时小星道,“夫人且放心。谢神捕可有发现什么?”
      谢肃默了半天,沉沉吐出一个字,“无!”
      安慰一番蔡午,众人不获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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