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克上》一文东一

11、第十章 入魔

　　费城这一边，苏渝高高兴兴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与明泽老人道别，然后拉着摆着臭脸的微生一起下山。
　　待到两人走远了，明泽身后的两位老人才抬起头，双双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渝离去的方向。年长些的老人问道：“先生，就让这位魔族圣子跟在苏渝师兄身边，是否真的妥当？”另一边的老人亦是疑惑地看着明泽。看得出来，经过短暂的相处，这两位老先生对胆小却善良礼貌的苏渝师兄产生了相当的好感。
　　“无妨。”老先生仍是笑着，同样望着苏渝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让人温暖的慈爱之色，然后眼神一转，将担忧的目光投到了费城，“东郭那老头子突然来到费城，显然是在等苏渝。在苏渝和魔兵对上时又毫不犹豫的对上了魔兵。比起微生那个不成熟只知打闹的小子，我更担忧东郭这一边。”老先生叹着气：“苏渝这孩子，被裘溧教导的太过纯良了。有微生这小子跟着，我也放心些。”
　　“可那毕竟是魔族的圣子！”
　　“圣子又如何？不过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孩子罢了。”
　　……
　　“微生，一会儿我们还进城吗？我想买一些药材。”明泽的书代替了苏渝的飞剑被苏渝宝贝似的抱在怀中，一脸期待地看着身旁的微生问道。
　　“你再敢耽搁时间试试？！”耐心达到极限的微生狠狠瞪着苏渝，苍白的皮肤下满是暴起的青筋。
　　虽然微生现在这副模样很可怕，但比之前那黑皮肤红眼睛的怪物模样好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苏渝只是缩了缩脖子，咂咂嘴，委委屈屈地，心不甘情不愿得，看起来十分不开心地“哦”了一声。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在了微生的前面。
　　微生那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又暴起了一片。
　　佛系……佛系……
　　微生深呼吸着，脑内催眠着自己。跟这个没用的，愚蠢的，弱小的蝼蚁生气，实在是有损自己这个魔族圣子，魔兵首领，人界第一大魔头的威严。
　　尽管由苏渝的态度转变可知这个第一大魔头的威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殆尽了。你看现在胆小的苏渝都敢跟微生置气了。
　　但是不一会儿果然苏渝又摇着尾巴从前方转身回来凑近微生，盯着一张好看的脸面露期待，双眼明亮地向微生提议：“那我们可以在野外采点药吗？明泽师叔给了我一本《万药》，上面记录了许多药材，我想去采些回来对照对照。”
　　“学这个做什么？”微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对苏渝不时提出来的种种浪费时间的建议感到不耐烦极了。“你在药谷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医术，还想靠一本凡人编写的书走上丹药一途不成？”
　　说得也是。苏渝的肩膀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在微生身边。但很快又抬起头反驳：“我也没妄想过走上丹药一途。我只是试着去学习调配药草——万一能调配出能治好你的伤的药出来了呢？”
　　没有妄想过走上丹药一途……身为药谷弟子，裘溧知道这个想法后一定会果断把苏渝逐出师门！
　　但现在苏渝这句话还是微微触动了一下微生的。
　　“哼，在凡人写的书里找到能治好我的伤的药草，亏你想得出来。”微生不屑地笑了一声，面色不改地向前走去，“你做什么我懒得管，但你敢耽误行程试试？！”
　　这几天被训练的已经学会了自动无视微生言语之中无用的信息的苏渝一下子听出来微生隐藏之意——这是表示同意了！苏渝的眼睛又再一次闪闪发光起来，浑身充满了阳光朝气，连带着整个山谷都仿佛亮堂了一些。“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不远处挖个黄精！”
　　说着，背后飞剑仿佛有灵性一般闪耀着绿色的剑芒自己飞了出来贴在了苏渝脚下，下一刻，剑光呼啸，载着苏渝眨眼之间就飞远了。整个过程快若闪电，几乎是在苏渝话音刚落就已经飞走了。
　　早就金丹中期的大魔头微生倒没觉得快，只是一向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苏渝这一次说走就走，这让他有些愣神。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身边已经寂静了下来，四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微风拂面，道路两旁的野花随风摇摆，路过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停在了花蕊之上，远方，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山顶的读书声随着风隐隐约约的飘荡下来，穿着红衣的微生披散着头发，身边没有一个人。
　　这个世界好像过于安静了些。
　　微生垂下眼睑，再抬起时眼瞳已经恢复了猩红，带着冷漠的血色，缓缓打量着色彩明媚的四周。
　　这个世界过于安静了些，所以才更要去破坏。
　　那些美好的，五颜六色的，把自己强行留下来的，别人有的而他没有的，全部，统统都毁掉。他被抛弃了，这些蝼蚁凭什么能有归属。他不幸着，这些蝼蚁凭什么能笑。
　　“啊！！！！！”
　　药谷裘溧的药室里，左丘蜷缩在床上难受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一丝又一丝黑气从他的皮肤上溢出来。这些黑气蕴含着无尽的邪恶，怨念，嗜血。飘散在空中，让满是药香的药室内都带上些许血腥味。
　　裘溧脸色凝重，坐在药炉前全力控制着因这些黑烟而暴动起来的地心火炼着药。药炉中，隐约飘散出来带着灵气的药香带着令人平静的力量缓缓上升，恰好与黑烟持平，形成对峙。
　　“师……父……”
　　左丘，忍着痛，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不连贯，还带着呜咽，身子也因疼痛而躬了起来，脑袋用力抵着床，却仍是将头转了过来，可爱的小脸因疼痛扭曲着，氤氲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却仍挤出了些许笑意：“弟子……没事……一点……都……不痛……”
　　裘溧掐着控火决的手百年不遇地颤抖了一下，险些失控。一向严厉僵硬的脸如今变得铁青一片。自从左丘发病后，裘溧就一直昼夜不停地炼药，给左丘喂药，但小徒弟却一直没有丝毫好转的意思。
　　裘溧已是元婴期的修士，仅几个昼夜不休息根本无足轻重。但修行还不足五年的左丘不行啊。炼气三期尚未彻底脱离凡胎的他几个昼夜没睡的同时还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这个年仅十岁不到的孩子有好几次险些崩溃。
　　但，这股黑气并非灵力所化，是一股无形之物，顽强的盘踞在左丘体内侵蚀着他的身体。任凭裘溧想尽办法也无法驱逐出去，只能勉强护主左丘的本源。最让人头大的是，这股黑气无根无源，却时时刻刻都在增加着，根本无法彻底根治。
　　也就不久前裘溧才找到能勉强克制一下那股黑气的药草，现在正十万火急地炼药中。
　　“啊——！！！！”
　　左丘又是一阵嘶吼。浑身自内而外的疼痛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他，连想晕过去也做不到。
　　在这股疼痛之中，左丘诡异的，再一次长高了些，黑色的瞳仁周边隐隐泛起了一丝血色，白皙的皮肤仿佛暗淡了一些，一股狂躁之意侵入他的头脑，让他发出来野兽般的低吼——当然，就算是野兽，也是野兽的幼崽。
　　看着这一幕的裘溧，感受着着令人不安的黑气，以及联系了一下炉中药材的特性，想到了一个怎么也不可能的可能。
　　左丘，他的小徒弟，聪明伶俐有些喜欢恶作剧但确实十分善良的不到十岁修道不过五年的小孩儿这是在，入魔？
　　但是魔族已退回魔界足有百年之久，左丘又是从小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长大，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魔气，怎么可能入魔？况且这股黑气也并非魔气！
　　……但，若真的是入魔呢？
　　裘溧眼神闪烁，又往药炉里投入了几味专门克制魔族的药。
　　一瞬间，一股杀气夹杂着黑雾猛地向裘溧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