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飞而至》小茉

4、相遇

　　七年不见，他已经完全由当初的青涩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的男子。戴着无框眼镜，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笔挺的西裤，晶亮的黑皮鞋，眼光透过镜片落在我身上。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呆了数秒钟，他开口了。
　　“你好吗？好久未见你了。”清朗的男中音，久违了。
　　“我还好，你呢？”七年未见，两人竟然生疏到如此地步。
　　“找个地方坐坐吧。”说完，他转身走向附近的一个甜品店。
　　我跟上他的脚步，走进那个小店。小店布置得很甜美，碎花的桌布，碎花的椅垫，屋顶上垂下绿色藤萝，靠里面还有两排吊椅，吊绳上爬着牵牛花。中午时分，小店里的人不多，我们坐在窗边的吊椅上，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我点了一个水果慕思，他不喜欢甜点，点了一份绿茶。
　　“你还是那么喜欢水果，只要是和水果沾边的，你必然要吃。”他淡淡地开口。
　　“这是我的最爱，就像你一直不吃甜点一样，没人能勉强你吃甜点。”高中近三年的相处，我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对方的喜好。
　　......一段沉默，七年的陌生，我们之间居然找不到话题可谈。
　　“有男朋友了吗？”还是他先开了口，一开口就问如此暧昧的问题，七年果然足以改变一个人。
　　我摇摇头，“没有，没有合适的。”尝了一口水果慕思，嗯，味道不错。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我一直都没有恽季江的消息，因为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他们班的同学我也不熟。
　　“我在科发的研究所里工作。”
　　“在哪里呢？”科发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科技企业，里面的研究所是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
　　“在W市市郊。”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你也在W市？我也在W市呢。不过我在市中心工作。”
　　继续吃我的水果慕思，嗯，好吃。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里！”他紧盯着我。
　　我猛的抬头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迟非儿，我们俩相比，你是太冷漠了吗？我一直都打听着你的消息，掌握着你的消息，而你，却对我一直不闻不问。”他恨恨地说。
　　“我......”我该说什么？当初我们俩的关系暧昧又朦胧，从来没有明朗过，我最后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我会在人群中找一个人的身影，尽管我们会在一起吃饭，一起上学和放学，但是每当下课时大家涌出教室时，我会不自觉的朝他所在的班级望去，当学校有集体活动时，我会自动搜寻那个人的身影。有时上课时会神游想象着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情景，嘴角还带着笑，当和他在一起时我会紧张，每当他走近我时，我全身会汗毛竖起似的感官变得敏锐和警觉。我的这种不自觉的反应被当时在学校的好朋友徐晓葵发现了。
　　“你在找的是不是恽季江？”那天是学校开运动会，我又不自觉的在人群中搜寻，徐晓葵敏感地发觉了，问我。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的心事。
　　“你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了，每次恽季江走过我们班时你的眼光就跟过去了，你原来跟恽季江不算特别好但在一起总算有说有笑，你现在离他离得远远的，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那只有一个结论，你喜欢他！”徐晓葵眼光真是犀利。
　　“这样都被你猜到了，真厉害！我是喜欢他，可惜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有些沮丧。
　　“我觉得他喜欢你。”徐晓葵说得很肯定。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突然高兴起来，尽管有些不相信。
　　“因为你每次都有点躲着他所以没有发现，我看每次经过我们班时都要向班里面扫一下，而且一定会扫到你，而且当你在人群中找他时，他也在人群中找你。”徐晓葵是我们文科班上的理科高手，她的数学特别好，分析得特别透，在学习上我特别佩服她，往往一个很复杂，很绕的问题，被她三下两下一分析，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
　　“真的吗？”我很想相信徐晓葵，但是又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喜欢我？”鼓起勇气，我终于问出口了，脸也一下子红了。
　　他瞪大眼睛，“你一直都在怀疑？我们高中三年的默契，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说这几个字吧？”他脸上也泛起了红。
　　“你一直都没有明说，我怎么知道？”我有点委屈地嘟囔。
　　“我高中时表现的那么明显，你就没有看出来？”恽季江一副被我打败的样子，脸色阴沉。
　　你表现了什么？我在心里暗暗道，可是看他的脸色，不敢说出来。

　　运动会上，虽然有了徐晓薇的肯定，但是我仍然忐忑，如果是徐晓葵分析错了呢？或者他是在找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不是我，算了，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我依然与恽季江保持距离，自己都在奇怪，明明喜欢这个人，却不敢亲近他，真是好矛盾。这天放学，还是我们几个一起回家，一出校门，一个男生提议：“今天星期五，明天不上课，我们晚上晚一点儿回家，一起去吃冰吧？”
　　“好呀，天气这么热，去吃冰凉快凉快。”大家一起往校门口的一家冰店走去。
　　进了店，大家找好位置坐下，恽季江刚好坐在我的旁边，我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放轻松，放轻松，他又不吃人。我在心里暗暗自我调节。
　　我要了一份红豆冰，看着冰凉凉的刨冰上浇着煮得软烂的红豆，我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哇，好甜，甜得发腻。我闭着眼睛把那口冰吞进去，口中仍残留着很重的甜味。我正要喊服务生想要一杯水时，就看见一只满满一杯水的玻璃杯放在我眼前，我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终于冲淡了口味的甜腻。
　　“谢谢！”我知道这杯水是恽季江给我的，向他道谢。
　　“不用，太甜了吧？你记得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的。”恽季江的面前是一份水果冰，我的眼前一亮。
　　“你怎么不吃？”我问道。
　　“我不喜欢吃甜点，小时候吃糖吃太多吃伤了。”恽季江笑笑。
　　“那给我吧，我的那份红豆冰实在吃不下去。”我厚着脸皮问他要。
　　“你很喜欢吃水果！”看见我只挑水果吃恽季江下了个结论。
　　“嗯，我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吃水果。水果是我的最爱，尤其是水分较多的水果，我每天都要从家里带一个苹果或者梨子什么的下午课间吃。”
　　聊着聊着，紧张感就没有了，和恽季江之间的相处也变得自然了。看来，一味的躲避只会让我更紧张。
　　已是六月，每天上学，放学坐公车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车上的人不因天气炎热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而且车里的空气越来越差，让人头昏脑涨。这天放学，我们又上了一辆很挤的公车，我被越来越多的人挤到车的一角，空气越来越混浊，司机师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了行驶得很不稳当，东摇西晃，我的胃越来越不舒服，头很晕。车上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挤来挤去，我的腰臀部总是被撞来撞去，非常不舒服。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
　　“你在干什么！？”
　　我一回头，是恽季江，他背对着我在我和身后一个中年矮胖男人中间，手紧紧握成拳头，耳朵通红，看样子很生气。
　　“我干什么了？小子，你找打是吧？”那个中年男人心虚地大声嚷嚷。
　　“恽季江，怎么了？”周围的同学都挤过来了，问恽季江。
　　“他故意在迟非儿背后蹭来蹭去！”恽季江非常气愤。
　　我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总是被撞来撞去的。越想越难受，心中犯呕。我受不了了，大声喊，“司机，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司机马上停车，我一下车就忍不住了，在街边吐了起来。同学们也都下车，围在我身边，七嘴八舌。
　　“真恶心，那个中年男性骚扰迟非儿。”
　　“恽季江你怎么发现的？”
　　“迟非儿，你还好吧？”
　　......
　　我越听吐得越凶，蹲在那儿胃液都吐出来了。
　　“你们先走吧，要不然你们爸妈肯定要担心的，我陪着迟非儿就好了。”
　　说完，他递给我一包面巾纸，“擦擦吧，我送你回家。”
　　“谢谢。”我语带哽咽。
　　找到附近的一家公厕，进去清理了一下，出来，看见恽季江等在外面。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把我的书包拿过去背着，陪着我一直走到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