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千门如昼

141、追随

　　第一百四十一章追随
　　芜阳因常年干旱而硕果仅存的内河——泌水，纤细得像一条小溪，却隐忍坚强地蔓延了整个芜阳的地域。百姓将它奉为神水，也是格外珍惜，很多地段的河水都清澈见底，虽然浅，却有鱼虾嬉戏，“水至清则无鱼”，用在泌水上，就显得无理了。
　　紫焰立身的这一河段，让她想起怀冥的熏远湖，泌水此段的河面最高，加上被黄石山阻断，这样看来，真的像是小湖一样。
　　湖的两岸假了郁郁葱葱的花树，让人一看，能跟着一同笑起来——那亮烁的百花似是在如环佩铃铛般珊珊作响。河段的中心部位，恰到好处地架了一座小桥。极似她初到怀冥为容姑姑哭泣的那座泠泉桥。
　　“你喜欢这里么？”江毁在一旁试探性地询问，因为对成婚那日的所谓有些愧疚，所以，不敢去看字眼的脸。
　　沿路的少女妇人，有很多驻足顾盼的，四处都弥漫着细碎的闲语“左将军耶……”“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过几天左将军就要去塞北了，我去送行，你去么？”
　　紫焰看见他有些局促的模样，加上看见他满街遍道的拥护者，不由低头笑了。
　　“我很喜欢吖，毁，谢谢你能带我来这里。”
　　“那……”江毁看见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宽了宽，他指了河畔花树丛中的一个庭院：“我恰好建了一家小院，今后住下来的话，可合你的心意？”
　　一阵春风吹过，伴着春寒微凉。两岸的花树，沙沙地摩挲声响。让人心中，不知为何，温暖地有些发痒。
　　“这花树，叫什么名字？”
　　江毁一愣，她，这是拒绝了吧，她说，她不愿意留在芜阳，要义无反顾地朝沙场行去。
　　“银桓。”
　　“它只生长在泌水旁边吧，泌水延伸到哪里，它就追随到哪里…..”
　　“就算是远方危机重重，也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持续下去？”
　　“如果放弃，它的生命中的确会少了危机，却也会留下永远的遗憾，永远置身于无尽的悔意里，你也知道的，一旦离开泌水，银桓就会失去生机，枯萎下去，不在泌水身边，银桓活着，就没有意义。”紫焰深吸了口气，朝对岸的花树晃了晃手臂：“你说对不对，银桓？”
　　落英缤纷的河畔，仿佛游曳着洁白的精魂，江毁似是置身于幻境，仿佛听到那美丽的精灵轻吟着“是啊，就是这样子的…..”
　　“是啊，就是这样子的…..”江毁喃喃地附和，紫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开了，在银桓的绚烂的银光下，明媚动人。
　　“笨蛋，我是问银桓，有没有问你。不过，谢谢你了，毁，我渴望安宁，却不是没有他的安宁。”
　　“你爱战吗？”
　　紫焰的眼神中有一瞬的闪烁，像是跳动的烛火：“怎么这样问，他是我的夫君。”
　　“是了，他是你的夫君，可是我总是有你爱着别人的错觉，或许，是我多心了。”江毁勉强一笑，忽然有些后悔，那晚，他或许应该更加坚定一些。
　　“是，是你多心了，”紫焰抬头看天，晴朗的天是完整的一排呢，她确定，此时她的心，是完整的，完整地属于羽涯的，并未分割出去。
　　可是以后呢，又会如何呢，进过那晚坠湖事件后，她开始意志模糊了，战和羽涯，原来除了容貌，还有其他的相似点。
　　她打量了一下今天的江毁，他着了一身玉色的衣裳，面具被截去了一半，露出了眼下的泪痣，孤注一掷的玄色，不觉间给人一种悲凉之感，江毁还是没有看紫焰的眼睛，开始闷声不语。
　　“你倒是憔悴了不少，大将军，你这副模样可是震慑不了敌人哦。”紫焰笑了笑，这个人，大概是如今世上最接近羽涯的人了吧，在他的身上，她总能嗅到羽崖的气息。
　　“反正，都是戴着面具的，无人，能够看见我的表情吧。”江毁微微抬眼，却依旧没有看她：
　　“你不怪我，那晚……”
　　“那你不怪我，选了战？”紫焰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
　　“如果不是战，你会选我么？”江毁下意识地这般问。
　　“会的，毁，你很好很好，况且，我还欠了你一条命，这个恩情，我本该相报的，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完成它，这是我的使命，由不得我怠慢分毫。”紫焰笑了笑，看着他高束的赤发，里面交缠着她额黑发，似是赤霞里夹杂着一丝乌云。
　　对这个人的感觉，她说不清楚。大概是喜欢吧，不是对于无幻的习惯，不是对铭哥哥的眷恋，不是对羽涯的爱恋，不是对战的感觉模糊，而是一种清澈的喜欢，像是叶子喜欢风一样，可是，叶子不是风的，而风，也不该属于叶子。
　　她想起初见他时，她乘了一匹雪色的战马，一身暗红色，飞泻的赤色长发，如同赤色的火焰一般，金黄色的面具，象征着他不败的过往。现在想来，那日树林中的此幕，真的很是美好。
　　江毁听她这样说，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其实上天待他不薄了，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让他爱上了一个女子，他活了多久了呢？他自己也忘记了，终于，到了永恒的尽头了，一切的一切，都该要灰飞烟灭了吧。他这样一个徘徊于轮回命理之外的人，是没有所谓的人类的生老病死的，有的只是生的绝望，死亡的无期让他十分恐惧。他曾经多么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啊，哪怕永远都不入轮回，就算是彻底地消失，他也愿意。从前的愿望，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可为何他又有些踟蹰了呢？是有了留恋吧，对这个世界，还心存留恋，对眼前这个笑如夏花的女子的留恋。
　　“式…...微”江毁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恩？”紫焰看着他，展露出处在幽虚宫时的笑颜。
　　江毁愣了愣：“你的愿望，你有什么愿望，我来替你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