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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第一章 第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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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莱也许能体会我的心境,但她永远不知道我会陷得如此之深,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当一切都属于我或者当一切都不属于我了,这所谓的一切可能就不再重要。因此才能重新开始。
 一年级的时候刚从德仁女校转过来,刚进公寓,见到莱莱,一个披散着头发,忙忙碌碌的都不知道怎样打招呼的女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不经心,忘记事情,忘记日期,忘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似乎总是若有所思。
 她总让我觉得,颓废到极致,古怪到极致可能也是一种美,因为痛的美,到糜烂的美,像秋叶般寂寥。
 莱莱偶尔会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菲,你还记得吧,我们两个是从外星来的吧?那班车是几点来着?”但她似乎总是会给人惊喜,冷不丁给你个小刺激,即使是让人心烦意乱的刺激。时间长了,我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渐渐依赖了这样一个莫名,不知从哪来的小孩了。
 桌上的台灯整整开了一夜,早上懒懒地爬起来的时候,它已有气无力了,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莱莱还可怜的睡着,一个总喜欢熬夜的孩子,整天都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但有时又羡慕她,对这样一个动荡,无法确认前途的世界和无法确认前途的人生,我们是不是应该自私一点,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呢?
 从外公的官位越做越高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相信,任何被人敬仰、顶礼膜拜东西的价值,位置做的越高,就越危险,我已经开始害怕了。外公,河南巡按使,军人,他是那样的固执,甚至是偏执。当爱和容忍到达一定限度,就只能剩躯壳。但当你明知是因爱而容忍,就变成了对孩子一样的疼爱,当他不在了,爱还在,便是痛不欲生。
 “文烈,走了啊...别...哎......该走了啊......”外婆睡梦中淡淡的,念着念着。
 外公被人暗杀的那天,他生涩的念英文的样子还在,书房里暗蓝色窗帘下我给他插的雏菊开得诡异。我还记得他顽固的胡茬在我脸上蹭的生疼,然后咯咯笑的模样,从此,只剩永别。
 那天,我在阳光底下听见一首熟悉的老歌,猛地一想,外公好喜欢的,突然黯自神伤,记起,他已经不在了,才发觉,我已经把他忘了,忘在血液里。
 听着的这首歌是剧社的歌舞演出,阮玲玉的《雪夜》,萦绕着,不敢过多流连。这时,我恍惚间瞥见一双清澈笑意弯弯的眼睛,也是我后来常梦见的那双眼睛,这就是子谦、
 子谦有的全是我没有的东西,我从小带着从外公和母亲那继承的骄傲,而他是那样的谦逊,平易近人,我总是另类乖张,而他教会我怎样用和善的眼神对待每一个不怀恶意的人。也是他跟我讲辛弃疾,讲李商隐,讲柳三变。
 那次梦里见到他,醒来还能看见枕边浸湿的泪痕,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失去,他就是我想要的我缺失的那部分。
 不久后的一天,月夜,戏散场了,他的罗密欧,我的朱丽叶,回想起我站在舞台布景的阳台上,看着子谦,仿佛岁月沧桑都已流转在我的脚下,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即便是错的。
 人渐渐散去,月开始渐渐明了,我一个人坐在后台发愣,脱下高跟鞋,脑中还都是它在木地板上轻轻走着的孤独声响。这时,一片浮云遮住了月光,我的眼前只有一个茕茕孑立的身影。我伸手想把灯打开,他却说,不要。
 音乐打开好吗?
 我说好。《雪夜》?
 嗯。帮我捶两下好吗狠狠捶,捶得疼些,今天搬箱子搬得好难受。
 我说好。
 
 他的背好温暖,伴着呼吸在月光下起伏,月落乌啼,夜寒初登,我将脸轻轻靠上去,他却放缓了呼吸,假装平静吗?
 子谦,抱抱我,好吗
 他伸出手臂,用似乎早已准备好的方式将我揽在怀里,我知道,他明白我。但他是真的吗?我可以相信吗。我将手伸进他的衣领,隐约感觉到他微微震颤了一下。他抬起眼,坚定地看着我,似乎早已准备好一切,和我的眼光一样。因为我们早已明白彼此,即使从来没说过,子谦,你要我吗?这一切仿佛就是理所当然。他将唇压过来,轻轻吮吸,手垫在我的脑后。
 子谦,这能吗?
 是你,我知道,能。你,能吗?
 我双手搂紧他,不再说话。
 在这样的飘雪的夜里,我们的爱找到了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