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之凡间野草花》滴答答

5、第五回 时间腐蚀了初衷

　　兜兜转转，李安芦终于在夜深不见月时找到一座破庙可暂时作为栖息之地。
　　从前和娘亲在无方岛的时候，李安芦最喜欢的活动就是上山下河，真可谓是自由撒欢心无堵。每每李安芦玩得不想回家的时候，都会被娘亲笑称野丫头。
　　那个时候，好像精力无穷，不知道累。
　　是了，不是感觉不到累，而是因为开心，开心到忘记了累。
　　而现在，明明行走的路平坦不崎岖，可是就会觉得很疲惫，大概是因为还不能习惯自己一个人吧，大概是觉得很孤单吧，大概是有些担忧自己能不能完成娘亲的心愿吧，大概是因为真实的性子其实不够热烈吧。
　　李安芦坐在寺庙里的稻草上，双手伏额。
　　不能再无止境地放纵自己悲观的情绪了，不要再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情了。
　　李安芦深呼一口气，闭眼躺下，在入睡前计划好明天要走多少路，大约还有多少路，需要找些什么吃。
　　夜寂寥，月隐入云层。

　　在李安芦睡着的时候，王融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邵山派。
　　王融今年才三十五六，虽没有其他长老老成持重，可由于其在外人面前一直不苟言笑，行事大成稳重，因此，邵山派弟子多敬服于他。
　　“你们确定消息属实？”
　　“是，弟子已派人核实，掌门这几天，包括前段日子，一直在接触尤鹰派的人，据说……还成了栀娘的……入幕之宾。”
　　堂下的弟子快速地抬眼瞅了瞅自家二长老的脸色，快速汇报完消息，便不再抬头。
　　尤鹰派是个很邪气的门派，在江湖上出现也有个二十多年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但并不遭人讨厌，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和其他的名门正派相处融洽，至少是各派弟子见面还能请吃酒的关系。这是因为尤鹰派弟子虽不守所谓的江湖规矩，行事乖张，较我行我素，但倒还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最起码，江湖上都知道的，他们不找五类人的麻烦：正经做事的人、无能为力的人、善良的老人家、无邪的小孩子、没有自由的女人。
　　开始的十年，尤鹰派发展兴旺，当时的帮主名秦煊，和顾商是众所皆知的好兄弟，年长顾商四岁。秦煊此人大气温和，没有顾商那么恣意，但处事果断不扭捏，颇有遗世之风。然而，自顾商失踪后，尤鹰派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成了名副其实的邪教，他们广纳三教九流中喜邪魔歪道之人，不再遵从从前的法则，到处与武林人士结仇，整个江湖被闹得腥风血雨鸡犬不宁。
　　江湖传言顾商为他的好兄弟秦煊所害，说是在喝酒时被下了药，最后惨死；可也有人质疑，顾商武功那么高强，怎会如此轻易被下药……众说纷纭，不知哪个才是真相，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顾商生死不明，尤鹰派不复从前。
　　而李安芦的爹怀英就是一心想查明真相才一时不察，为王掌门误导，落入陷阱，被尤鹰教所害，全身经脉尽断而死。
　　王融虽不相信顾商是被秦煊所害，但也很疑惑，毕竟这么多年，秦煊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烧杀抢掠能够做出来的人，为某事迷惑残害兄弟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而栀娘和王轩，真可谓一段孽缘了，可如果王轩真成了栀娘的入幕之宾，那这孽缘恐怕会成为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栀娘和王轩年龄相仿，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年轻时的栀娘还不叫栀娘，其名赵子眉，是王轩的同门师妹，也就是说，她也是邵山派的人。两人长大成人日久生情，便请示师父结为姻缘。本应是一件大喜之事，可在成亲当晚，本应洞房花烛之时，王轩失踪了，直到第二日，王轩带回一白衣女子，名唤清音。
　　清音清音，这个白衣女子眉眼华丽，第一眼看去会觉得怎么会有如此适合红色的颜容。然而，她美而不俗，因为即便旁人再怎么觉得她适合红色，当她穿起白色群衫时，一样的脱俗。难怪名唤清音，乐音流转其色莹然。
　　王轩说，他爱上了清音，想娶清音。
　　在成亲的第二日，在理应夫妻二人共同向父母请安之日，在本应两人缠绵恩爱之时期，王轩问，可否娶清音为平妻，他不想辜负这个美好的女子。
　　快乐是容易的，因为格外的短暂，不需太多理由。
　　深爱是残忍的，他不承认有喜新厌旧。
　　赵子眉是个面容清秀而不艳丽的姑娘，即便从小习武，可身上依然带有一股子书卷气。她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从小喜乐安宁，与喜欢的人一同长大，对方长辈喜爱自己，如今顺利成亲，此后应当是竹马绕青梅，白头共偕老。
　　她不明白，这个名唤清音的美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明白自己的爱人怎么会如此突然的对除她以外的人动心。
　　她以为，夫君与自己，是深爱的。
　　成亲之日，夫君还说，恩爱两不疑。
　　赵子眉知道，王轩是个固执的人，也带有少年人都有的叛逆，即便大家都夸他年轻有为，可靠稳重。
　　所以，当王轩问她，是否同意的时候，赵子眉没有拒绝，也没有认可。
　　她只是按例向王轩的父母敬茶请安，而后施施然退下，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笑。
　　她只是换下了大红色的新衣，换上了绯色的衣衫。
　　再之后，王轩父母震怒，罚了王轩，可也没有动摇王轩丝毫意志。
　　再之后，清音就这样住在了邵山派。
　　整个门派的人都为赵子眉鸣不平，当时王师的妻子，一个端庄和气的女人，更是当面斥责王轩，称他端着深情的皮子干着负心的龌龊事。
　　王融听三爷爷提过这一段往事。据说后来某年，赵子眉小产，身子大不如从前，便独自搬离邵山派，去往某个山庄调养身体。不久，邵山派遭人偷袭，王轩的父母被杀，王轩继承了掌门之位，而清音这个女人消失了。
　　再后来，顾商失踪，尤鹰派大变，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栀娘的美人，据悉此人皮美骨美，缱倦可人，那一回眸的双眼，让无数江湖侠客自甘为其翻山倒海。
　　栀娘就是赵子眉，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山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了栀娘，加入了尤鹰派。
　　世人都道王轩还爱着栀娘，所以在虹山一战中，才愿意为了栀娘甘当尤鹰派的细作，引当时扭转了战局的张怀英入尤鹰派的陷阱。因为张怀英的父亲曾对邵山派有恩，张怀英是恩人之子，王轩害了恩人之子。
　　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其中包括王师，为了门派不被武林人士嘲笑忘恩负义，他堵住了那几个人的口。
　　王师曾经很可惜的叹气，也怒斥王轩，禁止他和尤鹰派来往，栀娘是栀娘，不是赵子眉。
　　王轩一意孤行，王师退隐山林。
　　后来，王轩表示要全力发展邵山派，不再与邪教来往，王师这才默许王融成为两人间的传话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轩又开始了。
　　王融有些头疼，他翻着手里的信报，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告知三爷爷。
　　还有小姑娘，此时她已经到达山殷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