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之凡间野草花》滴答答

3、第三回 该走的节奏

　　自从那天李飞薇下葬后，李安芦再也没有哭过。
　　王师他们不放心李安芦一个人在家，便让李安芦搬过来住，也好有人照应。
　　刚开始的几天，李安芦还是沉默不语，虽然也会认真吃饭，乖乖躺下睡觉，听到王师喊她也会应声，可是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叽叽喳喳的笑和闹了。
　　王融本想拉着李安芦再劝劝“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王师制止了。
　　王师说：“阿芦这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然她平常一副没心没肺单纯幼稚的模样，但那只是因为她有最信任的娘在身边。”
　　“她从小和飞薇两个人相依为命，虽没有过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可是，我猜，这些年我们谈论的点点滴滴，她娘亲经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能因为年纪还小，她并不懂某些事意味着什么，可是人啊，天生都有一颗感知他人的心，尤其是孩子，对周遭的世界存在着本能性的敏锐感知。他们从出生到长大，是以一个纯白形体进入这个世界，对安全感的本能寻求会促使他们适应和理解身边发生的事情。怀英刚去世的那几年，飞薇每日茶饭不思最后卧病在床。我清楚的记得，当飞薇身体好转了以后，大家突然意识到那个每天啼哭不止的小哭包不知从哪天起，成了一个每天咯咯笑的喜娃娃。”
　　“你说，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她能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师表情悲悯：“我们无法了解小阿芦当时是怎样改变的，可我相信，她在迷迷糊糊中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作出了改变，即使这种改变她还无法解释是为什么。”
　　王师给身边的大白狗顺顺毛，没有看王融，也就不知道这个一向淡定的大男人此刻表情多么震惊。
　　窗外树枝飘摇，王融双手握紧了又展开了。
　　“三爷爷，丫头她还是一个孩子，即使她能，她曾，有过转变，可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失去了最爱的娘亲，我觉得还是需要有人安慰。”
　　“人遇到了难过的事情都需要安慰。只是有些人需要自己痊愈伤口，旁人过多的言语安慰只是在一次次剥裂可能已经结痂的伤口，即便那痂一戳就破。何况她是飞薇一手带大的孩子。”
　　“大融，我们一直在她旁边，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王师也没管王融有没有懂，自顾走进里屋，拿出一条小鞭子。
　　“这是要……”王融看了看这条全身乌黑，手柄处雕刻了豪华却不繁杂图案的鞭子，不明白三爷爷想要做什么。
　　王师来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夹在放鞭子的小袋子里，递给王融。
　　“将它交给阿芦。那丫头估计也想离开了。”
　　王融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有，接过东西转身离开。

　　王融穿过庭院，远远看到李安芦的房间门大敞着，走进一看，那丫头正坐在屋子里安静地练字，神情平静，眉宇间没有前几日的哀愁。
　　李安芦看王融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着王融甜甜一笑，笑容甜而不腻，虽少了些从前的肆意和古灵精怪，但也多了些勇敢和大气。
　　王融心头募地卸下了一块石头。
　　王融走上前去，步子轻快了许多，大概是小丫头的笑让他放心了许多，也让王融更信服自家三爷爷的话，有时候旁人的劝说可能会适得其反。
　　“阿芦啊，这是你三爷爷送你的生辰礼物，前几日倒忙得忘了将它交于你，你可别怪你三爷爷老糊涂啊。”
　　李安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在意。从小到大，除了在家的时间，自己跑到这小院里来的时间倒占了大半。三爷爷从小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比亲爷爷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安芦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爷爷是什么样子，只是娘亲除了爹爹，不愿提起任何人。到后来，李安芦也不再问起了，但小小的她心里坚定地认为，爷爷一定是和三爷爷一般和蔼慈祥又睿智的人物。
　　“谢谢三爷爷，阿芦，阿芦……阿芦最喜欢收礼物了。”李安芦有些哽咽，复又破涕一笑。
　　王融看看又哭又笑的李安芦，很是不解这毛茸茸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晚，王融也不便多待，便直言道：
　　“丫头，这条洛神鞭便是洛神的传人李月华所使的武器。李月华曾与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为女子，更为艰难，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超乎她的想象，很多传奇女子到后来，可能求而不得，可能挫折颇多，最终在身边人的要求或关心渐渐放弃对自我的追求，沦为每日柴米油盐的妥协物。她在江湖的时候，一直希望挣扎在世间的女子都能秉持真心，立于当下。”
　　李安芦抚摸着手里的鞭子，想着娘亲的音容相貌，想着以前和娘亲每日的粗茶淡饭，不禁脱口而出：“柴米油盐不好吗？如果，如果爹爹娘亲都在身边，即使柴米油盐我也甘愿。”
　　王融愣了愣，看着面前的李安芦，这个还是孩童模样的少女，不知应该如何接下去，担心自己的话再次惹出李安芦的眼泪。
　　“丫头，我想，李女侠并不是指柴米油盐的生活不好，据说她最后的退隐江湖也是为了相夫教子。我刚才说那些话，只是希望阿芦能够做回曾经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李安芦呆了呆，即使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可由于面前的人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便没控制住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抽了抽鼻子。
　　天色渐晚，王融也不便待下去，安抚了几句便离开。
　　李安芦看着鞭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心中闷得很，便上床躺下，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着从前娘亲和自己的点点滴滴。
　　她想娘亲。
　　她想爹爹。
　　她想有个家。

　　一夜一晃而过。
　　王融闻着一阵香味醒来。
　　他来到大堂，发现桌上一碟腌黄瓜，一碟小青菜，一碟卤肉，三碗清粥，其中两碗粥的面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慈祥的老头，一个是娇憨的少女，好不和谐。
　　“大融，你今天可起晚啦，你看，饭菜都让阿芦做好了，还不快来吃。”
　　听到脚步声，王师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呆滞的王融，心里不免疑惑江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害怕他，这么呆呆傻傻的样子哪有他们老王家一点风范。
　　王融应声来到桌前。
　　“大融，后日你回去的时候将阿芦带上，正好她要去山殷城，你们顺路。”
　　王师吃着吃着想起一茬，便提醒王融。
　　“阿芦去山殷城做什么？如果想出去玩玩，就跟大融叔回邵山派，你一个小姑娘，山殷城人生地不熟，不安全。”
　　“阿芦去找她苏悦姨，你瞎操心个屁，赶快吃完滚蛋，送阿芦回家收拾行李，别磨磨唧唧的。”
　　王融不理会这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继续问：“哪个苏悦？神医苏方的女儿，嫁给山殷城主的苏悦？”
　　“恩，是她。苏悦和飞薇情同姐妹，阿芦想去看看也无不可。”
　　王融本还想问些什么，转念一想，三爷爷这么老狐狸的人都开口了，想必已经探查清楚，便不再多话，专心吃起饭来。
　　李安芦抿嘴一笑，也专心吃饭。
　　一晚上的时间让她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那就是完成娘生前的愿望，寄托也好，逃避也罢，总有路要走。
　　还好，三爷爷说，这里永远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