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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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三月。
早已过了那可以称之为春寒料峭的日子，我抛了厚重的皮衣，开始安心做生意。
那日如往常并无两样，偶尔有过路人乏了渴了在此稍做歇息便匆忙离去了。也是，在这偏远的地方，谁又愿意多留足呢。
原也有人问我为何不去稍微繁华的地段做生意，我打了个哈欠笑了笑，说什么在这种地方就算能赚也赚不得几个大钱，现在的状况恰能维持生活，我又何必那么辛辛苦苦地呢，反倒不如选个安静的地方把酒赏景来得自由惬意。
那人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说我这是做不来生意的借口。
我懒得与他一般见识，收了他的酒钱便让他快快走人了了事。啊，少了碍眼的后，眼前景色果然还是这般美啊。
[店家？]
呃？这一出神乖乖不得了竟还怠慢了客人。我连忙打着哈哈赔个不是，于是问他要点什么。他说只随便要点酒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需要。
其他的？就算是你需要只怕我还拿不出手来呢。
瞧那人，约摸四十不及，鬓发隐有叠霜，一身衣裳不比富贵人家华丽亦不如寻常人家简朴。再瞧那眉眼之间除却浅浅的倦意，看不出其他。一双与年龄不符稍显光滑细白的手告诉我他的主人从前并未做过什么粗活，自然更没打过多少仗。
既然不可能是哪家的大老爷，兴许是个藩王什么的？可是法令对诸侯国再怎么严苛，倒也不至于这么寒酸吧……
突然莫名地想起那上个月方被封为陈王的人，但那也未免太不现实了，虽说陈王曾甚爱饮酒，可……
[店家？？]
啊！不小心又走神了。连忙将那早已溢出了碗的酒端去，再给赔了个不是，说这儿偏僻得紧也没个好酒可喝，大人您就将就将就吧。
我不知他究竟是因为我的屡屡出神还是因为我的那一句[大人]，总之我隐约有听见从他唇缝里漏出一声苦笑，害得自己也不禁扯了扯生硬的嘴角。倒不是说什么阿谀奉承，哦自然自然，说这个词显然是过重了，谁叫我只是个粗人呢。不过处世圆滑讨巧些，到底也是为了让自己少吃些苦头多保点命。
之后他似乎是无视了我的存在，双目空洞地望向前方，却又不像在思索着什么。直到那口酒送到了喉中，才不易察觉地微皱了皱眉头。
这难照顾的主，看来真是尝尽了天下美酒，开始对我这小野店里的浊酒表示不满了？
出乎意料的是，自那一次锁眉之后他再也没了其他的动作，只是一口又一口麻木地咽着碗中酒水（不是我没良心，只是不掺水的话只怕真要亏本了。到底还是生意人么，本质不可变）。或许是他心好，又或是他不想惹事吧？就瞧他那清瘦的身躯，稍旧的华衣，哦，最重要的还是竟然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我这破旧的小店中便能猜测他如今的生活与当初相比是多么的不得意。
[店家为何不往人烟稍密的地方去呢？]
吓！原本以为我早已被他当作透明的事物给望穿了，怎知他竟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而且这问题还是原来别人问过的。
于是我将当初的答案又重复了一次。
原以为他会如从前那人那般冷讽我一番，怎知他却浅笑着说[你倒不像别的做生意的人。]
呵？这个回复倒是特别，对于我这身居山野不问世事无亲无友多年的粗人来说，我想，冒出小小的好奇心应该不犯法条吧。
于是便把这张老脸笑得皱巴巴地仿佛路边碾碎的枯叶。[叫客官笑话了。小的也知道自己做生意确实不如其他人。]到底还是见这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这么多年，猜到他大抵是不满我叫他大人，于是连忙改口。
那人剑眉一挑，似乎在责怪我会错了他的意。
哎，自己又哪能不知呢，只是我总不能说[是是是，区区的确要比别的生意人来得高尚]罢？
最终那个人只是浅浅笑了笑，那苍白的弧度没来由地给身后寂寞的景色徒添了几分悲凉。他说我倒是难得雅致。我也笑笑，没啥可回说的。再说，那可就是不领情了。 其实那人长相倒也不错，眉眼本就生得俊俏，再加之这丝毫不冲突的文人气质，想他年轻时必然是潇洒不羁煞是好看吧？虽然年近不惑但只有眼角额角生了些细微的纹，不仔细瞧是瞧不清的。
真正出卖他年龄的却是那双尾端稍扬而狎长的眼睛，眸底那浑浊不清的沧桑与漠然，竟是任旁人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我原还以为店家是位隐居山林的诗人呢。]突兀一句，哭笑不得。
[啊？……]
[不为乱世所动，只此一人，赏景作诗品酒，岂不快哉？]说至[赏景作诗品酒]之际，兴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那人神色颇不平常地一动，却又被自己的笑意生生压了下来。
[这……不怕客官笑话，小的一个粗人，哪懂得这些啊。只是贪图这儿难得的清净，便留下来了。]纵使好奇，但有的事，还是不要多过问为妙。或许是出于多年来的变故将人的棱角不觉已被磨平了吧。
[只是随心？那就更值得佩服了。]这句话，他倒说得不卑不亢，绝对对得起良心。倒是我自己先无法适应了。
[这个……您就别再抬举小的了……哟，怎么这酒碗都空了，我这就再去……]
[天色已晚，还是不麻烦店家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他止住我那仿佛抹了油的脚步，起身理了理衣襟，想了想，又说[店家，你可知道鱼山？]
鱼山？这名儿倒是有点熟，不过……任凭我怎么记也记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听过了。当真是……老了啊。
那人应是见了我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便也不再多问，似乎习惯性地挂上一笑离去了。
其实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远山苍茫的飘渺，他的笑也很好看，只是不知怎的，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总是显得那么的苍凉。
晚风一过，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啊，这该死的天气。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