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小鲤鱼的失恋番外 ...
-
爱情的萌发往往难以归类细表，有人看见那人同她十分合拍，就喜欢上了她，有人看见那人和她之前那段人生中的经验全然不同甚至悖逆，因而迸发出好感，有些由于那人长得好看，有些由于那人儒雅，有的鼻梁高了喜欢鼻梁低了厌弃，有人恰恰相反——嘿，喜欢这玩意儿上哪儿说理去？
可若是不然，等科学昌明到给每个人做个扫描，就分析到那一束生物电偶遇了那一剂激素，在黑箱中加入生理的、心理的运作而产出了爱情，那时候爱情倒真真儿的该死了。
“我顶顶喜欢你，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我半醉不醉的时候，走在街上看着乱七八糟晃人眼的霓虹灯粉招牌，我就感觉那是你在和我打招呼，不，不是感觉，那就是你我心里是门儿清的那就是你！
我就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冲到招牌对面，大吐特吐，吐的抓心挠肝——我就这么喜欢你！”
“我就这么喜欢……呕！”小鲤鱼捂着电线杆的眼睛，吐在它脚底下。
乖孩子嘛！没沾过烟没碰过酒，心里没数一喝准喝多，他头回喝酒，喝了个烂醉，家里没人明天没课，小鲤鱼，现在叫李瑜更合适些，捂着电线杆儿的眼睛在那儿絮叨着。
怎么知道那是电线杆子的眼睛呢？因为李瑜他眼睛就这么高！
那干嘛捂着人家电线杆子的眼睛呢？因为忍不住了要吐人家脚底下，不好意思让人看见！
可电线杆子哪来的眼睛……你丫有病是怎么着？和醉汉这么多为什么？
故事很简单，他被绿了，要是按先来后到排个辈分，甚至可能是他绿了别人——但无论是谁绿了谁，谁的心情都不会因此变得更好。
“我说，”谢离把玩着带爆珠的女士香烟，像是转笔一样，又像是一群小偷在互相solo炫技，过滤嘴在手指间穿梭、翻飞。她不抽烟，但随身带进口烟盒、对各类烟草如数家珍的不抽烟和没接触过的乖乖女式不抽烟是不一样的，“分了吧，没劲。”
谢离，是李瑜的女友，李瑜何许人？小跳口中小鲤鱼是也。
“好啊！”李瑜笑着抱住她的腰，半是漫不经心 ，半是潜藏的担心，“就怕你舍不得我。”
李瑜手上掌握着的女友的腰肢挣脱开了，谢离在广场的栏杆上掉了个过，转过身面朝他，面色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表征。
李瑜心底一阵直往下掉，砸烂了肋骨，砸穿了盆腔，由于惯性连地球中心都没留住，一路掉到地球的对面。
“不是，你总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呢，太乖了，我其实特别野，我需要一个要么特别强势，可以管住我的人，要么能陪我一起疯的——你哪个都不合适，你游戏玩的菜，不敢去迪厅，不抽烟不纹身不喝啤酒之外的酒，我想去滑雪，去登山，去冲浪，你陪不了我，又管不住我……”
谢离列了一大堆理由，并顺带把李瑜想要插嘴的话在嘴边拦住，“所以说，何必呢？分了吧！”
“好吧……”沉默良久，李瑜心里当然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可内里翻江倒海，面上也得装的若无其事，京城带把儿的爷们，丢什么不丢面儿。叫人踹了就算了，难道还要含着泪挽留？
然而他还是说出了最怂的那句话。
“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不可能）。”
事实上大家都该清楚，“以后还是朋友”这句话有且仅有一种正确用途，即甩了别人以后对不愿惨遭抛售的垃圾股说，对不起，但我想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放屁！表白第一天就得做好朋友都没得做的觉悟！
“哦，对了。”臂弯处搭着防晒衣的谢离侧身，回头，“其实在你之前我有个男朋友，就七班那个，之前我俩也没明着说分手，最近他又回心转意了……当然，主要还是我们性别不合。”
她歪着头盯了半天李瑜，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之类的激动情绪，颇觉无趣，扭回头沿着回旋广|场的人|流大步离开。
晚上八点，换在酒吧未必到了出摊的时间，可在烧烤摊改的门店里正值高峰期。
李瑜业务熟练的在塑料桌凳间游弋，找寻着空出来的整张四人小桌。经过的两人一男一男，一个涕泗横流，一个面上宠溺与无奈并存，看样子是其中一个失恋了。
“贼他妈带劲，就这帮娘们儿吧，一个个的，贼他妈带劲……你杀人放火，没问题，你真帅，我还爱你，你吸个独票个昌——爱不起了，你活该，死~去！
你写了多少多少书做了什么贡献，对不起，你对老婆不好，人渣——可你换个问法，那谁虽然是卖国贼但人家爱老婆啊，这回记起国家来了！操，有钱了跟人家要爱情，穷的呢？根本不想跟你丫发生爱情！”
“恶心！恶心啊……呕！恶心！我这串儿我，我我我吃不下去！恶心！”涕泗横流男说着就开始扭头欲吐，友人A眼疾手快，抄起垃圾桶接住。
“哇啦哇啦……呕！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李瑜扯了张塑料凳，在附近找了个眼不见为净的座位，感同身受的听着。
“要点什么？”老板走了过来。
“一盘毛豆，两瓶啤酒，再要……哦，先来十串羊肉两个腰子，还有……先就这些吧。”
“得嘞，稍等。”
门店里的功放音响放着DJ版的《樱花樱花想见你》，当然郭天王的歌或许也称不上DJ版，毕竟他自己就像个DJ。
“a i ko i sa zakula come and dance with me……”
桌上有些油，白色塑料桌尤其显脏，李瑜从裤子后袋掏出一包面巾纸。
谢离喜欢两条胳膊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起筷子吃饭，于是两人出来吃饭的时候，李瑜习惯揣上一包面巾纸给她擦桌子，这种地方服务员随手用抹布撸一遍算是好的，高峰期擦都不擦算是常态，自己擦得一包纸用光。
但李瑜这次举起那包面巾纸踌躇半天，终于没舍得开封，这包纸是上次同谢离出来开封的，现在还有半包，却几乎是上段感情留给他最后的物质印记了。
常有这样的事发生，像是离家前父母塞进钱包的最后几张钞票，小时候的玩具、教科书，高中最后一张答题卡……等等，留着他们常给人以一种安慰剂一样的错觉：这（不管是什么）还没结束。
家里的卫生纸还没用完，留下纸壳上浅浅一层，就好像前任没有搬出去住，晚上依然会回来。留着答题卡，就好像明天早上穿上校服就能照常去上学，留着钱包里上次离家前最后一张钞票，就好像在下次回家前有了羁绊……
“算了吧！”李瑜想，甭他妈矫情了！
但直到裹着围裙的老板女儿将铁制餐盘端来，那包面巾纸还是没能开封。
那边的男人大概是吐完了也清醒了一些，再次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小鲤鱼只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也不说话，对那边的情况也了解了个大概。男的是做工程机械的，工资低，屁事多还得时不时去工地工厂，女朋友和他青梅竹马来了北京，临订婚的时候分了手，往南朝|鲜打算出道顺带追星去了。滑稽得很真实，滑稽到李瑜笑的时候被毛豆呛住了，真实到李瑜神伤得连灌两大杯啤酒，顺便冲下呛住自己的烀毛豆。
开瓶器他不会用，就用牙咬开再倒在杯子里，不闷头猛灌也不似炕头上的老农用小杯嘬，就当是汽水一样喝着。
失恋男的友达A好像接了个电话以后就神色匆忙的跑了出去，对失恋男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失恋男挥挥手表示收到。
李瑜看了看自己身前还有半盘毛豆，两个腰子，招呼服务员添了些串和啤酒，他眯起眼睛看看那边，想了想把自己的盘子端到那桌上去。
“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李瑜在男人对面坐下。
“你丫谁啊？”男人抬头问他。
李瑜虽然有些困意，可口条还算清楚，于是他也以为自己没醉。
“相逢何必曾相识？喝酒！喝了不就认识了吗？”
半小时后
“我追她，我给她唱歌，给她带她打游戏，我自己没钱我知道，天天下课追着老师问问题吓得老师以为我上进了呢，全是跟她面前充份子的！”李瑜举着铁签子在手上挥着，冲对面的男人打了个酒嗝。
“我俩一起长大的，一起长大！她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带着她玩了……”
男人在絮叨，小鲤鱼也不甘示弱。
“青铜打到，打到黄金，然后我再带她带的又掉回来，然后熬夜打回去，跟我同时开始玩儿的人家都白金了那孙子还打不过我呢！我这值当吗！”
“不值！”男人抬起头附和了一句，然后趴在桌上彻底睡了过去。
“不值！全他妈是狗屁，联盟那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就鼠标戳戳戳来来回回那么几个地图？啊？她有什么好玩的啊？”
……
小鲤鱼在临近十一点左右结了账走直线从店门里出来，抱着电线杆子没撒手，还是被买宵夜带准备明后天食材而路过的小跳认了出来，不然恐怕打车回家都困难。
“小鲤鱼？”
“老……师？姐？”
小鲤鱼被打车送走后，一醉醺醺的流浪汉发现了这块沃土，对着电线杆子解开拉链，掏出橡胶软管小解起来，随即枕着两人的作物陷入沉眠。明早天亮时，他大概会被巡街的条子或市政工人发现，送回救济站或者自己的住所。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而已集小杂感》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小鲤鱼的失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