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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沈长策心中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双手立刻往伏江手上擒去!
      好快!鹰抓住猎物颈脖一般狠。伏江还未能想办法从沈长策禁锢的牢笼里逃出,他的双手已经被压在一起。
      沈长策也不把缚仙丝夺回,就着这样的姿势欺负他。
      伏江仰头看着那手里的缚仙丝,浑身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可望不可即。
      没了仙法,谁都能做他的神仙,操纵他的命运,截断他的意志!他连死都不可以。

      沈长策几乎是从那天外天的宫殿里逃出来的。
      他知道伏江已将仙法遗忘,便给殿里点了灯,硬是压着他给他上了药。
      这堂堂的太界上仙,受伤还得靠人间的药物。可他已与凡人无异,只是被囿于这不胜寒的天外天上,与世隔绝罢了。
      沈长策没跑出来几步,双脚一趄,跪在土地里痛哭。
      天外天山寂水静,又苍郁幽森,看似生机,却又死气。人在其中只待片刻,都觉得人世亘古,生而寂寞。
      沈长策跪伏片刻,不知自己为何所恸哭,但胸膛中总有一股郁气,好似比这两百年的思念还要苦。
      他本应该再逃离这里,可他看了那孤单耸立的冰冷宫殿,又站起来,重新推开了那扇门。他来到伏江身边,看到伏江缩在被子中,眼睛红肿。
      沈长策将衣服脱去,睡在了他身边。
      他将伏江抱在怀中。沈长策身子冰凉,可伏江没有推开,只是眼泪流个不停,嘴里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
      沈长策顺着心中的酸苦,只得紧紧抱着伏江。
      他在对不起什么?他说这一世与自己有关的记忆埋得浅,他是不是又想起了更多?
      他轻声道:“我想记起从前。”
      伏江却身子一僵:“不!”
      为何他不同意了?
      “不!”他又坚决地声嘶力竭。
      沈长策只将他抱紧了,他没再问。
      人能闻到花香,尝出甘甜,鬼却只会被敏感多变的念头牵着走,混沌而盲目。做人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全然忘了。

      等伏江昏昏睡了,沈长策下往天宫。他出那宫殿前犹豫了片刻,回头看着满室的冰凉惨淡,想着伏江已无仙法,逃脱不了,便把那门上的禁锢解开。
      天外天寂静无声,天宫同样寂静无声。
      这一举攻天的邪气,与大地上发生过任何一起王朝的颠覆有异。
      这些妖魔鬼魂,从神仙手中夺取权利,只为一些凌驾于规则的目的。这些目的只和爱恨生死有关,而爱恨生死只和自己有关,顶多再与某个人有关,却与大地上渺小的权势金钱无关。
      自私之人因战功赫赫的鬼王聚拢,此时又各自散去,他们都有各自解不开的心事。
      神仙困在牢里,无序的天地正由着他们放肆篡改。他们不是要翻天覆地的逆着,只是目的险恶的鲁莽土匪。
      沈长策往仙池寻去。
      仙池烟雾缭绕,雾里楼台似虚似实,在池边隐现。此处曾是纵云仙人的住处,纵云仙每日职责便是操纵云雾聚散。就连这纵云台也隐没在云雾之中,外人难寻。
      如今纵云仙人也已经被杀死,魂魄堕入凡间,这纵云台也已空了。
      沈长策走近云雾之中,找了半个时辰,才寻到了那纵云楼。
      门上的锁开了,里面的人见了他的面目,连连后缩,可锁链却牢牢捆着他,他躲不到哪里去。
      好瘆人的气息!太鼓害怕,此时低着头缩着身子,要是没有这幅封了仙法的铐锁,他早把自己缩进壳里。
      沈长策打量他片刻,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三个问题,你好好交代。你若不说,我今日便把伏江杀了。”
      原来上仙还活着!太鼓睁大眼睛看他,他一双眼通红,应是哭了很久。若是为了上仙好,他有什么不能说的,还唯恐说得慢惹魔头生气,让太界上仙遭罪。
      沈长策问:“你是谁,为何陪在伏江身边,这些年他怎么过的?”
      好奇怪的问题,还以为他要问的与这天宫大权有关。
      太鼓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很快低头畏惧道:“我是两百年前太界上仙去地府收留的孤魂,他把我带上天外天,变成一只龟,每日与他相伴。天外天仙气充沛,我便化作了妖。”
      “两百年前?”沈长策低声重复。
      他沉吟片刻,又问:“他这些年怎么过的?”
      想着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太鼓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天外天有许多凡间的书和图册,他教我妖法,我给他变出凡间的东西。他只吩咐我与他一同玩乐,别的事从不理会。有时榆丁大仙会来,他避而不见,说世间任何事他都不会再插手,他就在那里等。”
      沈长策静静听着,又问:“等什么?”
      “他说······是等死。”太鼓又红着眼,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他怎么会死,他定是与我说笑罢。”
      “等死?”
      沈长策好似被一瓢冷水泼了一身。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死”字,他不仅尝过死的滋味,还亲手造成了许多人的死。
      可不知为何,他此时听闻这个词,好似能从冥冥之中感到不祥。
      他恍然若失,愈发透不过气。
      接着很快转身离开了,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中。

      天牢之中昏暗无光。
      消弭仙法的枷锁镣铐本是为了惩治仙众里的心术不正之徒,如今全都镣在不肯向妖魔屈服的仙人手脚上。
      看守他们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原本就被关在这牢中的罪人。仙里的罪人。
      这些罪人一旦定下罪,几乎都是要被送往地狱,遭受铸魂酷刑。但鬼王攻破此处,却一句不问,将他们从牢中放出,只在手脚锁上镣铐,禁了他们的仙法。虽无法走出牢门,却如劫后余生一般。
      做牢监的仙人正受命一个个检查镣铐是否稳实,被捆缚的仙众只得忍着捱过这屈辱的时间。
      两方的仙人都察觉了这气氛的怪异,全都静默不做声。
      只是其中一个仙人却忍不住了,忍不住踢了一旁靠近他的牢监一脚,怒目道:“你们这帮叛徒,早知道就把你们早早投入地狱,让你们生不如死!”
      其他牢监听了,全都不敢抬头。
      那被踢的仙人也不恼,只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好歹是我们看着,要是是那些妖魔鬼怪,你还不更受不了。”
      那脾气暴躁的大仙冷哼:“这么说你们还是帮我们了?”
      那被踢的神色复杂:“他们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还没采取下一步,再多犹豫犹豫,没准太界上仙能救你们。”
      那大仙想了片刻,又啐了一口:“太界上仙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救我们,要是他想救我们,怎么还不来?难道要等那鬼王把这世间毁了才来?”
      一旁其他仙人虽然被捆缚,却听不得对太界上仙的侮辱,又道:“如果他真的不来,那便是要放弃了我们。这又有什么办法?我们的命都是他的。”
      这间牢内的仙人听了,全都静默不语。牢中弥漫着压抑的死气。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声音:“······榆丁大仙就在那边。”
      “······我自己过去。”
      仙人们全都咬牙切齿,那是鬼王来了!
      这牢内的仙人们暗使眼神,那鬼王来找榆丁,也不知是何事。

      榆丁被单独分放在一间牢房之中,手脚上粗大的锁链连着四周坚固的牢墙,他盘腿坐在牢房的正中,长须如厚实的被子,铺在面前地上。
      他闭目养神,远远听到有人走来,也未睁开眼睛。好似自己还坐在那榆丁殿里,气定神闲。
      来人却不像他,脚步急匆匆,还未停下便已单刀直入:“孟婆汤可有解药?”
      他并非恳求,但胜者王败者寇,阶下囚的骨气已换不来任何东西。
      榆丁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沈长策。沈长策面目狰狞,伤疤诡异地盘布,沈长策在等他开出条件。
      榆丁却抖擞着白须,声音苍老缓慢地拖曳:“孟婆汤的解药,是太界上仙的血。”
      这等秘辛,榆丁竟直接告诉他,没有隐藏。
      榆丁又道:“孟婆汤可以使任何东西忘记,却唯独不能让太界上仙真正忘记。可你若用这样的方式记起,今后你也会永远不能忘记。就像他一样。”
      沈长策眼眸一垂,想起伏江堂堂太界上仙,如今在麻醉自己,痴迷于天真无知的混沌,他又沉声道:“我不会像他一样。”
      榆丁深深看着他。
      拂袖敛袍,黑衣的鬼王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去。他的步子极沉,脚步声回荡在牢中,仿佛带着脚镣。
      喝了孟婆汤的都轻松,唯独他脚步沉重。
      等他走后许久,做监牢的仙人鬼鬼祟祟进来打扫。
      不大的地,却是扫了半天,他终究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榆丁大仙,您为什么告诉了他?”
      那小仙人定是在暗处听了两人对话。
      榆丁道:“人身上欲望多种,却彼此牵制。他大抵是在铸魂之刑时逃出的,七情六欲大乱,所以才如此偏执。唉,真是阴差阳错!那消磨人偏执的刑法,却造了他这厉鬼。”
      小仙人又求教道:“您是说,他若是记起前世,没准能幡然醒悟?可他前世才活了几年,杀戮天地又是几年?他会放了天宫吗?”
      榆丁叹道:“天宫如何,要看太界上仙。”
      小仙人奇怪:“难道不是看鬼王?或者我们也能再努力一把。”
      小仙人方才在外边听着众仙垂头丧气,百思不得其解。
      榆丁摇头,突然扑哧地笑了,白须白眉颤个不停,惹得小仙人更摸不着头脑。
      “你看鬼王一行里可有神仙?”
      小仙人不明白。
      “太界上仙造了这样多的东西,各有性子。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在仙职上做事,秉持一套法度。他命我们绝不加干涉,实则是把自由、反叛和他的仁慈都给了地面上的东西,只留了一点给神仙。可这又有什么用处?所以我们败了。”
      那小仙人听不太懂,却又不甘心:“他至少留了一点给神仙。”
      榆丁道:“这就是你先前偷吃人间桃子的那一点,还有刚才问我时的那一点,还有太界上仙他自己的那一点。”
      小仙人还是不明白,但听榆丁提起自己妄自下凡偷吃,一时窘迫,摸了摸头。
      榆丁想起,那日伏江听闻沈长策即将闯进天外天,神色淡然。
      想必再更早以前,他心里已经决定了不去逃。
      是什么时候呢?
      他想起两百年前,伏江下了一次凡间。但其间发生了何事,他并不知情,或是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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