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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实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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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一人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这里静悄悄的,甚至连灯光都没有。
沉重的脚步踏在土地上,留下深刻的鞋印。我一意孤行的向前,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我似走过了万遍一样熟悉。
快要到了。
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心里有些烦躁,仿佛有什么在急切的呼唤我。
忽的,我停了下来,脚步声戛然而止。
我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脖颈有些酸。
这是……什么?
我停住了活动的脖子,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面前飘荡的一丝烟雾,它从哪来?又去往哪儿?
我不知道它去往哪,我只知道我的目的地。
轻飘飘的雾,妄想挡着我的道?
我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它们便散了。
一群胆小鬼,连我的身体都不敢碰,如果是我,我会狠狠的缠绕上敌人的身体,看他还怎么逃跑。
她竟以为我们是敌人。一丝雾上下飘动着。
白,不要管她了吧。
我们不需要智商不及格的实验者。
她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出现混乱的。
她太自以为是了。
雾越来越多,在我周围欢快的流动。
她……还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些雾好似静止了一瞬,然后疯狂地流动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除去白色的,竟然还掺杂了粉色和蓝色,缓缓的上下飘动着。
确实不是我的错觉,周围的雾愈发的浓了,隐隐的像是姑娘家的影子,身姿美妙地舞动着,像是白色的仙子、蓝色的精灵、粉色的公主。三者交相辉映,流光溢彩,好不漂亮。
可惜,我心思并不在这里,我迫切的想要去这小道的尽头,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我。
也罢,就当是锻炼了,由她去吧。
雾突然多了起来,从我身体前面绕到了两侧,蓝色在右、粉色在左、白色掺杂它们其中,一路延伸照亮了天空,也照进了我心里。
我走到了尽头,看到了一个农家小院,有一个女人倚在门口似乎在等人,屋内的灯光并不亮,我看不清她。
天黑透了,我转身看着雾,它们要走了,上升的同时,我凝视着它们,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我不知道它们是谁,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突然想到什么,我朝着走来的那条路望了一眼,离开了它们的照耀变得像个无底的黑洞,看不清道不明。
我回到了院子里,突然发现周围被白雾包围了,像缭绕在神仙身上的仙气一样缭绕着树与林,屋和人。
我有些慌乱的看着门口的女人,她站正了,表情似乎在微笑。她朝我招招手,不知是在告别还是欢迎。
雾更加浓了,视野有些模糊,我匆匆向着前面的光亮跑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似乎能随时蹦出来。
呼,呼……
等等,我感觉不对,急忙停下脚步,然而为时已,脚下突然踩空,我惊呼一声,身体倒了下去。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我一直没有等到预想中落地的疼痛,渐渐的,我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陷入了沉睡……
我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和一个朋友在女厕所里,那厕所像监狱,还分有隔间,每个去厕所的女生都要用脚恶狠狠的踢一下栏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是陪朋友来厕所的,她进去了,然后我便走了,似乎是忘记了她,也可能是她忘记了我。
我孑然一身,走进了洗手间,后来,我被一个女生推倒在地,地上污浊的水打湿了我的衣衫,我才发现她们穿着统一的黑白条纹短袖,只有我的是艳丽的黄色。
我狼狈的蜷缩在角落,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环绕了一圈,却只看到了她们狰狞的面目。
周围仿佛被消音了,我听不到自己的哭泣和她们的叫骂,这是个没有声音的世界,我们都是小丑演员,在上演一场人性善恶的默剧。
我和几个朋友走在宿舍楼道,各寝室门都大开着,我能看到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默然的进行无声的表演。
经过一个大厅,我看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躺在一起,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叠加瘫痪在了沙发上,没有颜色没有表情的脸上更无生气。
我匆匆和一个朋友跑上了天台,这方土地的天空,没有云彩也没有太阳,却蓝的不可思议,远处还有些大大小小的黑点在高空中飞行着。
天台边缘有树的枝叶,它是从地上生长的,粗壮的躯干挤在两道墙之前,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栏杆。
我走过去,开始修剪起那繁盛的枝叶来。
这时一直在我身后的朋友突然走到了我身旁,不,是游到了我的身旁,我并没有对她变成了一条鱼而感到奇怪,脑海中还有了一段深刻的记忆——鱼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
她突然慌张的告诉我,她要走了,他们快追上来了,我知道他们想要把我的老朋友抢走,于是我便同意了。
我继续修剪枝叶,只是身边没有了絮叨的声音。
我和我的闺蜜开始在校园里寻找起来鱼。
最终以失败收场,我们找遍了这校园,都没有发现一丝她的踪迹,我突然意识到,她离我远去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喂。闺蜜突然叫我,我随着她指的看去,发现有很多美人鱼聚集在一起,和人类翩翩起舞,我恍然发现,天空上的黑点原来是离开了水,在天空之中遨游的鱼儿们。
人和鱼共处的世界,是充满着杀戮还是和平?
我不清楚,因为我的老朋友鱼还没回来,她永远也不会和人类共舞。
嗨,海豚小姐,方便载我一程吗?去前面的教学楼。
滚烫的岩浆浪滔滔,铺天盖地的至远方而来,黑烟白气翻腾,烧得通红的岩石从天而降,数十万条红光划亮了夜空,直冲云霄的火山灰就犹如此刻人们的恐惧,瞬间爆发。
地震也配合着火山玩耍,刹那间这方土地哀声阵阵尸体遍布。山崩了,地陷了,房塌了,人亡了。
动摇的房屋使我不得不紧扶着窗框,我望着远方,火焰在我眼底灼烧。
火海还未到来,热气已经蔓延,同学们早已逃离了这座学校,我却不想离开,因为那是无用的,人跑不过流动的水,火也一样。
只剩下我一人,独自站在十楼的高空,欣赏着这最后的美景。
黑暗、潮湿、坚硬、狭窄是我对此刻身处的地方唯一的印象,再回忆却是头疼欲裂,又好似千根细针扎在我身上般痛痒,抓不住一晃而过散乱的片段。
不知为何内心竟然有种我活下来的窃喜。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喷嚏,声音竟然不停的回荡。难道我在一个细长狭窄的山洞里么?
风带来的阴冷似乎渗入毛孔钻进了皮肤,刻入了骨髓。
太冷了,太冷了,我这么想着,逐渐失去了意识,现在不止眼前,脑中也一片黑暗了。
我恍惚之中又看到了农家小院的那个女人,依旧是被昏黄的灯光模糊了的面孔,她在四处走动,最后来到了我的身边。
哎,都说了她还小,这场实验不太适合她。
白,你不要太宠着她。
是她导致实验中断的,都说了她会造成混乱的。
你如果肯听我们的换一个人,实验一定会获得成功的。
好吵……你们不要吵了!
我猛然清醒过来,一睁眼只看到那个女人温柔的看着我,嘴边勾着弧度。
你是谁?刚才谁在吵闹?
嘿!她竟然说我们很吵?粉色的雾渐渐浮现出来,环绕在女人身边。
你看到这些雾了吗?是它们在说话,不过你只能用心才能听到哦。
我疑惑的看着她,有雾,白色的粉色的蓝色的,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之前……吗?我猛的睁大了眼睛,记忆犹如海啸扑面而来,我记起了被消除声音的世界、消失的老朋友鱼、涌动的岩浆和死去的万物。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实验,你一直在经历着你潜意识里形成的幻象。一个柔美的女声解释道。
没有声音的世界是因为你变成了聋子,你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所以别人穿着统一而你却不是。消失的朋友是因为你变成了瞎子,那一切都是你的幻想,幻想你心中最美好的世界。最后一场,是这个世界的灭亡,你应该逃跑,然后活下来,继续着我们的实验,但是你却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火海吞灭,所以……实验结束了,很遗憾你没通过。
她宣布结果,我没有通过实验,我将从来的路上回去。
实验什么?没有通过实验的后果又是什么?
那个温柔又残酷的女人说,我醒了就会知道了。
一路上,只有那些雾陪伴着我从这个虚假的地方离去。
梦醒了,一双冰冷的手拆掉了布满我身体的仪器,我恍惚了一会,想起了这一切。
我一言不语,熟练地摸到床边的导盲杖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一路上磕磕碰碰的走着,不小心撞到了几个同样拄着导盲杖的人,但我们都没有说声抱歉。
因为我们都不会说话,生而如此。
我们也不会去用手语道歉,因为会被那些实验成功的人看到讥笑。瞎子和哑巴因为心里那点道德良知而去向同类比划手势道歉,太搞笑了。
我继续着我黑暗又安静的世界,浮夸又奇妙的幻想,享受着大自然赐予我的净土。因为我知道,他们早晚会失去“人”的这一圣洁又肮脏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