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渡逢舟》炸了一只鸡

5、5

　　深夜的S城很安静，像是一个嘈杂忙碌的工厂突然按下了休止，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顾柏舟关掉游戏，把手机丢在了桌上，转身拉开了窗户。
　　初春依旧凛冽的风毫不客气地扑上他的脸，激得他一哆嗦。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一条微信消息。
　　顾柏舟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是陈牧声。
　　一句“柏舟哥哥啊”明晃晃地挂在屏幕中央，看着无比碍眼。顾柏舟划开屏幕回复了过去。
　　“什么事。”
　　陈牧声是顾柏舟的高中同学，但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性格的人。陈牧声阳光帅气，个人能力强还非常仗义，兄弟满天下。虽然在外貌、能力等等方面上两个人不相上下，但顾柏舟显然更温和一些，平日里总是一副好好先生，永远不会气急败坏的样子。
　　本来是两个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无奈家住得近，又一直在一个班里，自然而然就慢慢变成了朋友，陈牧声比顾柏舟大了几个月，自称是哥哥，处处维护顾柏舟。
　　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专业，却又特别巧地分在了一个寝室里，理所当然就成了好哥们，一直到现在还是经常联系。
　　“天哪柏舟哥哥你竟然还没睡？”陈牧声秒回。
　　“有事说事。”顾柏舟习惯了陈牧声故意恶心自己，直接无视了对方做作的惊讶。

　　CSound：“这周末有空吗？”
　　G：“干嘛？”
　　CSound：“同学会。”
　　CSound：“他们说不敢自己来找你，就让我来喊。”
　　G：“为什么不敢？我很凶吗？”
　　CSound：“你忘了女儿墙吗……”
　　G：“……”

　　顾柏舟有点无奈，这事儿真的怪不得他。
　　前段时间原项目竣工，傻逼甲方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二流子施工队，材料造假起来不知道轻重，女儿墙都敢不是纯钢混。
　　因为新项目开始了，顾柏舟就只让组里一个经验比较老到的设计师去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个设计师只知道画图纸，对施工材料一无所知，除了明显的部件生锈，其它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直到施工工地出事了。
　　工人靠上了完全不合格的女儿墙，直接从顶楼摔了下来。
　　顾柏舟是真的生气也自责，如果那个设计师平时能关注一下施工材料或是那天是自己过去检查的，这件事就根本不会发展到出人命的地步。
　　平时总是好好先生的人，发起火来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的恐怖。
　　在同一栋写字楼里工作的还有顾柏舟高中同届的同学。
　　顾柏舟在楼梯间跟设计师谈人生的时候刚好被对方撞了个正着。
　　顾柏舟没骂人，只不过面无表情气场两米高，面前的设计师倒是一副对人生失去了信心的样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谣言流传起来只需要短短一天时间。
　　第二天，高中同届近半的人都知道了顾柏舟面无表情让下属怀疑人生了。这样的顾柏舟和大家心中那个好好先生完全不同，也让很多人对他产生了畏惧。

　　CSound：“所以你有空过来吗？”
　　G：“……没空。”
　　CSound：“我就知道……顾大少爷，怎么每次同学会你都没空，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见不得人了还是怎么的？”
　　G：“忙。”
　　CSound：“……反正下个月学校50周年校庆你肯定躲不掉，老周估计想你想得都快茶饭不思了。”
　　G：“你讲话能不恶心人吗。”

　　老周是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对顾柏舟这样成绩优秀又从来不给学校惹麻烦的好学生别提多喜欢了。顾柏舟毕业这么多年了，每年新生开学典礼都能听到他拿着话筒在新生面前吹水——想当年你们顾师兄多么的厉害，多么的惹人喜欢。
　　这次学校五十周年校庆，老周早几个月前就找顾柏舟约了回校做讲座。
　　顾柏舟其实是不乐意的，高中的时候总让自己做学生代表讲话，翻来覆去都是些不尽相似的内容，连他自己都快讲烦了，何况现在再回去讲。
　　但老周的热情邀请让顾柏舟没法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

　　CSound：“意思到了就行。那我就跟他们说你不去了啊。”
　　G：“嗯。”

　　顾柏舟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吵吵嚷嚷的地方，也是真的挺忙的。和一帮不怎么熟的人称兄道弟，还不如和陈牧声喝个酒唠个嗑打个游戏有意思。
　　顾柏舟不是什么典型性的学霸，他也打游戏，和陈牧声熟了之后，高中休息的时候经常约着一起跑去网咖联机，大学更是不用说，学习之余唯一的娱乐就是游戏。
　　工作之后顾柏舟倒是收敛了不少，也因为忙很少再碰游戏了。工作原因导致的经常性熬夜让顾柏舟的睡眠质量持续下降，有时候甚至会失眠，闭着眼睛却清醒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眯过去。
　　所以顾柏舟退而求其次地下了几个手游玩。
　　比如最近刚出的绝地求生：刺激战场。

　　说是初春，气温没见得比冬天高到哪去，顾柏舟回陈牧声的消息回得感觉手指都要冻僵了，赶紧把窗重新关上。

　　CSound：“对了，明天一起吃饭啊。”
　　G：“明天？周五加班。”
　　CSound：“那就宵夜。”
　　G：“干嘛非要明天吃？”
　　CSound：“见嫂子。”
　　“……”

　　顾柏舟被陈牧声吓了一跳，又重新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字，“什么时候的事？”
　　陈牧声是Gay，天生喜欢同性，这没法改。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一直没恋爱一方面是因为没遇上合适的人，另一方面也是怕麻烦，就一直单到了现在，也没想着要脱。
　　顾柏舟完全不知道自己忙得团团转的这段日子里，陈牧声是经历了什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个恋人。

　　CSound：“挺久的了，就是最近才确定下来。”
　　G：“恭喜。”

　　顾柏舟是真心实意地为陈牧声高兴，好友总是熬夜加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个人管管也是好的。

　　CSound：“没什么好恭喜的。”
　　CSound：“我妈知道了。”

　　顾柏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一直到踏进公司的时候还是感觉浑浑噩噩的。
　　陈牧声有个非常厉害的母亲，她对于儿子的要求近乎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当年陈牧声坚决不选金融类专业，而转头来搬砖的时候，陈母差一点闹得陈牧声被退学。顾柏舟很难想象被她知道了儿子的性取向，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陈牧声又会经历什么。

　　新项目差不多到了封标的阶段，全组的人都忙着脚不着地的，顾柏舟也顾不得头痛了。
　　组里唯一的女设计师怀孕了，这个项目开始的时候就请了产假。少了一个劳动力，审图进度也慢了一些。
　　等顾柏舟终于审完手上最后的图纸，送去一起封了标，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看了眼手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全是陈牧声。

　　“喂。”顾柏舟拨了回去，接通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陈牧声打断了。
　　“哎哟我的大爷你可算理我了，终于弄完了？”陈牧声大声道，背景里吵吵嚷嚷的听起来像是在什么火锅店里，“我们在这坐了一晚上了快被赶出去了，你快点过来。”
　　“行了，我知道了。”顾柏舟应道，加快了手上整理的速度，“把地址给我。”
　　顾柏舟急匆匆地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消失在了电梯间里。
　　办公室里眼巴巴等着下班的下属们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东西下班回家。
　　等顾柏舟泊完车走进陈牧声说的那家店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
　　店里装修得古色古香的，爽辣的四川火锅味弥漫了整个空间，顾柏舟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这儿。”陈牧声先看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
　　顾柏舟看过去，陈牧声旁边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看起来还挺小的，眉眼低垂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你好，我是顾柏舟。”顾柏舟微笑着跟男孩子打了个招呼。
　　“白弈纶。”男孩子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跟顾柏舟握了下手又缩回去了。
　　“看看要吃什么。”陈牧声把菜单递到了顾柏舟面前，“ 赶紧的我真的很饿。”
　　顾柏舟看了眼菜单，陈牧声已经点了不少了，就直接交给了服务员。
　　锅底来得很快，三个人边烫菜边聊天，气氛倒是慢慢好转了，变得融洽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白弈纶站起来说去卫生间，留了顾柏舟和陈牧声两个人在桌上。
　　“怎么突然想着要谈了？”顾柏舟喝了口茶，问道。
　　“遇到合适了的，自然就在一起了。”陈牧声耸了耸肩，“就是运气太糟糕，刚开始就被我妈知道了。”
　　“阿姨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这会儿大概要把小白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了。”陈牧声看了眼白弈纶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然后用他的家庭来证明我们不合适，我妈的惯用套路。”
　　“他……”顾柏舟沉吟片刻，一时有点没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更能懂他也更心疼他。”陈牧声低头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勺子，笑了。
　　“你开车了吧？麻烦你送一下我们了，我喝了酒。”陈牧声看到白弈纶回来的身影，眼睛里都透出些藏不住的温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