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之金缕衣》清水菊石

18、两败俱伤

　　比武场地就选在宫外校场上，校场东面本就有一个高高的看台，被称作司令台的，金碧国将士出征之时都会在这儿接受国君的检阅。申时刚到，两方人马已经来齐了。龙绝箫和太后高坐在看台上，沈昆荣父子昂首挺胸的站在台下，龙吟箫坐在台侧，秋水站在他身后。夜歌和无影长乐并肩站在后面。与他们隔开一个看台的是以慕容非凡为首的月泽国使团。他的身后站着那日与龙吟箫比武落败的费亦尘，安阅明大概受伤较重，因此并未出现。紧跟在费亦尘后面的是相貌不凡的一男一女，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穿着紫色锦袍，俊美朗目的，看上去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旁边的女子大约二十出头，一袭大红的衣裙，脸上画着稍嫌过浓的妆，指甲上涂得鲜红，看上去美丽而妖艳。
　　双方站定后，龙绝箫勉强说了几句“双方点到为止”之类的话便宣布比赛开始。话音刚落，沈世豪便跃到空地中间，双手抱拳道：“在下沈世豪，愿领教月泽国高手的绝世武功！”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无影看向夜歌道：“这……”
　　夜歌冷笑：“他想出风头便由的他去！只怕待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边的慕容非凡笑意渐浓，对着那个艳妆女子道：“艳姬，就由你会会沈统领吧。”
　　被唤作艳姬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屑与沈世豪比试的样子，嘴里轻哼了声，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微微敛了敛身子道：“艳姬愿领教沈统领绝技。”
　　沈世豪却皱眉道：“月泽国竟派个女子与我过招，实在太小看沈某了！待会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艳姬沉下脸，突然尖啸一声：“得罪！”身形一动，沈世豪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便被艳姬左右开弓“啪啪”打了两个耳刮子，他的脸刹那间张得通红，嘴里叫着“贱人怎敢辱我！”一边冲了上去。艳姬双手轻轻一弹，一蓬粉末便撒了沈世豪满脸，连声惊叫都未来得及出口，沈世豪便仰面倒下了。周围观战的人全变了脸色，秋水更失声道：“糟了！”
　　台中艳姬冷笑数声，径自去了。龙绝箫站起来不满道：“只是切磋而已，何必下毒手呢！”
　　费亦尘大声道：“沈统领骂艳姬夫人是贱人，夫人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沈昆荣小跑至台中扶起人事不知的沈世豪，神情悲愤的道：“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艳姬笑着道：“只是中了我的软骨散，四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沈昆荣松了口气：“那就好！”
　　秋水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告诉他，中了软骨散后变成了废人，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什么？”沈昆荣一屁股坐在地下，龙绝箫和太后也惊呼出声。费亦尘道：
　　“没要他的命已经算是好的了。艳姬夫人是我们慕容将军的小夫人……”
　　“住口！”慕容非凡喝住了他，两眼却看向对面的夜歌。夜歌也听见了费亦尘的话，一时间仿佛有些愣怔，而后竟然对着慕容非凡微笑了一下。慕容非凡的心“咯噔”了一下，转头看着艳姬身旁的男子道：“云峥，下面就由你去吧。”
　　龙绝箫命人抬走了沈世豪，板着脸看着站在台中的云峥：“贵国的人果然善使毒，朕的殿前侍卫统领竟然就此成了废人！不是说点到即止吗？为何又要下此毒手？”
　　云峥温和的笑道：“兵不厌诈。既然皇上早知道敝国的人善使毒，怎么就会派出如此不济的人来应战呢？”
　　听完他的话，夜歌忍不住低下头冷笑。长乐小声道：“自不量力，被人取笑也是活该！”
　　“二师兄，你去会会他吧！”
　　长乐诧异的看了夜歌一眼：“我？”
　　夜歌笑容更深：“如果我猜的不错，第三场慕容非凡会亲自上场，到时候由大师兄与他对阵方有胜算。”
　　长乐诧异：“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你与他交过手吗？”
　　“是。”夜歌稍顿：“我使出了八成功力，他却轻松避过了，你说他的武功如何？”
　　长乐咋舌：“我去也！”说完一个翻身到了场上，咧嘴笑道：“在下长乐，还请这位云兄弟手下留情！”
　　云峥微笑颔首：“请！”话音一落便展开身形与长乐缠斗起来。夜歌看着他们过招，知道长乐必胜，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抬眼不由自主的看向慕容非凡，却见后者的目光复杂。他大概以为先上场的会是无影，这样纵然云峥输了，他也有机会赢长乐，如今看来自己势必要与无影对上了，只不知无影身手如何？
　　场上渐渐过了三百余招，长乐越战越轻松，云峥却渐渐吃力起来。手中的武器——一把布面折扇突然打开，长乐神色稍敛，右手轻推，竟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把云峥手中的扇子推向了他自己的方向，扇中的毒雾自然也被云峥自己吸入了。只见扇子坠地，云峥飞快的自怀中掏出解药，长乐一把抢走了，一直温和嬉笑的脸上竟是罕见的严肃：“对我下阎王笑？想不到你们月泽国的人心肠一个比一个歹毒！”
　　云峥脸色渐渐变了，先是惨白，接着竟然是诡异的青色。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慕容非凡上前扶住他，伸手对着长乐道：“拿来！”
　　“不要给他！”一旁的沈昆荣狂叫：“让他用‘软骨散’的解药来换！”
　　慕容非凡神色冰冷：“‘软骨散’没有解药！”
　　长乐捏紧解药：“既然没有解药，就不该拿来害人！”
　　夜歌快步走上前去冷冷开口：“二师兄，把解药给我。”
　　长乐和慕容非凡诧异的看着她，夜歌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非凡：“拿你方才给我看的东西来换。”
　　慕容非凡似笑非笑：“什么东西？”
　　夜歌不耐道：“你知道是什么！你这位云兄弟还有半炷香时间就真的见阎王了，如果你不愿意换我也不勉强。”
　　慕容非凡咬紧牙关低声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换还是不换？”
　　盯着夜歌的脸，慕容非凡突然笑了：“就在这里给你吗？”
　　夜歌毫不示弱：“如果你愿意我也无所谓。”
　　慕容非凡看着云峥的脸色越来越青，终于咬牙道：“好，换了！”
　　“慢着。”夜歌挡住他伸向长乐的手，靠向慕容非凡道：“还是说清楚的好，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给我的东西是青龙珏，免得你耍什么花样。”
　　慕容非凡只觉得一股幽幽清香袭来，夜歌如玉般的脸庞离他如此之近——他能清晰的看见夜歌脸上细小的茸毛，身不由己的，他在夜歌耳边轻声道：“是，我保证把青龙珏给你。”
　　夜歌满意的点头，转身对长乐道：“给他！”
　　云峥吃下解药，被人搀扶着下去了。夜歌施施然下场，慕容非凡站在场中对着无影道：“想必下一场是你与我较量了？”
　　无影点头，走到台中道：“方才见慕容将军的两位手下都是高手，想必将军的身手更是了得了？”
　　慕容非凡微笑：“好说好说！请赐教！”
　　两人站定了，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高手过招，往往是先发者被置，后发者置人，因此谁也不肯先动。夜歌神情凝重的看着场中的二人，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到底是什么又说不清，只觉得心中有隐隐的不妙。
　　天色渐渐暗下来，看台上已经着亮了火把，一向沉得住气的无影似乎抵挡不住那无形的压力，身子猛地拔高，在秋水的惊呼中
　　向慕容非凡扑去，使的正是他的绝招：大悲手。他这一掌凝聚了全身的功力，一击即中，若无深厚内力必死无疑。夜歌的双手紧紧握拳，再也不忍心看向场中——在她看来慕容非凡必败无疑，且不死即重伤。
　　只听一声长啸，夹杂着无影短促的一声既惊且怒的“咦”，夜歌知道场中起了变化，定睛一看，她浑身的血液一下涌上了头部，周身发起抖来：慕容非凡竟然避过了那雷霆一击！长乐更是惊得口齿不清：“他、他、他……避过了……”
　　秋水面色发白的奔到夜歌身旁，语带惊惶：“师兄会不会输？”
　　夜歌看着场中缠斗的二人，缓缓摇头：“不会输，也不见得会赢……他们两人旗相当，势均力敌。这场恶战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果然，他们从申时三刻直战到酉时三刻还是未分出胜负。夜歌眼见二人气息紊乱，步履虚浮，心里有些担心起来：再这样下去定是两败俱伤，且伤势严重之极。台下的看客有会武的也是面带急切，不知如何是好。龙绝箫在台上思虑再三终于喊道：“就算平局，两位可以停手了！”两人却似没听见般继续苦缠。只见无影虚晃一招，双手平伸向前，慕容非凡也是双手平平伸出，四掌“碰”的一声对上，两人较起内力来。
　　秋水急得快哭出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师兄定是油尽灯枯必死无疑啊！”
　　长乐也急得跳脚：“要把他们分开才行啊！”
　　秋水抽泣道：“可是他们现在正在斗内力，周身上下全是真气，若有人插进去，必是走火入魔，三人都会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夜歌叹了口气，脚步轻移，飞身落入两人身后，在他们肩头各拍一掌，左右手隔开两人双手，左手对上慕容非凡的右手，右手又接过无影的左手，两人的内力全数送入夜歌体内。夜歌一声轻叱，把他们乱窜的真气打散，轻巧的把他们震开。费亦尘和长乐适时扶住他们的身子。只见二人全是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且气息微弱。夜歌拿出大还丹，轻轻撬开他们的嘴巴，在他们喉间一抚，两人都把大还丹吞了进去。夜歌站起身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抬回去吧。三天之后就会醒了。”
　　台上台下的人全瞪大眼睛看着夜歌，不敢相信方才是她隔开了两个已死相拼比内力的高手。夜歌知道自己露了行藏，只是为了救人，也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龙绝箫松了口气：“双方都是一胜一负一平，只能算是战平了。朕会命太医为伤者尽心整治，各位可以移步安康殿用晚膳了。”
　　夜歌示意秋水和长乐把无影带回她的住处，她要亲手为大师兄疗伤。秋水和长乐赶紧扶着无影走了，夜歌跟在他们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慕容非凡，却见艳姬正无限柔情的帮他擦拭着头脸上的灰尘。夜歌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