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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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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在这条小溪中活了许久,久到她忘记了年龄,忘记了时间。她从出生开始就在这条溪中,见过了太多悲欢离合。对于感情,虽不是很懂,却也略知一二。
可她实在不能理解,所谓的感情,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许多人为了它余生凄惶,它掌控着人类。在鲤鱼看来,感情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比沉睡在河底的大妖还要有能耐。
她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游走在清冽的溪水中,勉强依靠着妇人们的闲谈打发时光。
偶尔实在无聊了她也会化为人形街头巷尾走一遭。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女人们在溪中洗着衣服,聊着画南街中小巷深处的那个女人。
鲤鱼游了几圈,吐了两个泡泡。唉,怎么又是这个八卦,她都快听吐了。
“那个女人啊,是在二十年前搬来的画南街。没有亲戚,相公,也没有子嗣,孤身一人。平时倒是好好的,对待邻里乡亲和和气气,可就是在十几年前就变得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街角的黄媒婆好心,看她这么个老姑娘长得也还可以这么孤着以后可没什么人伺候,想要与她说门亲事。她可倒好,疯了般将人赶了出来。我还听说啊,那女人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天知道怎么来了这儿,说不得……”
鲤鱼的嘴巴无声的开合着,竟与那妇人说出的一模一样。而那妇人未尽的话语,旁人可都知晓。霎时间,她们都笑的开怀,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般。
可今天,一位眼生的妇人又小声接了句”我听说啊,那女人活不得多少时日了。前些时候我家哥儿路过她家门口,嗬!那药味儿重的呦!”
这下子鲤鱼可多了些兴趣,难得啊,和那别处来的女人还有些别的话题可以聊。
“照我说啊,那女人来历不明,咱们还是最好别沾来得好,不然指不定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赖在你头上。”赵家婶子丢下这句端起木盆就开始往回走。
别的早就洗好的婆娘们也都急急的追着她去了,哪儿还有什么心思聊劳什子八卦啊。
叽叽喳喳的妇人们嬉笑着走远了,小溪边愈显冷清。不多时,从溪中走出一名红衣少女,端的是十足的天真。
既然想知道知道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发掘啊。少女眯了眯眼,从荷包中摸出一颗橘子糖来。
那女人住在画南街最偏僻的巷子中,鲤鱼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地方。隔着紧闭的厚重门板,鲤鱼依旧能闻到浓浓的药味儿,她皱皱眉,兴许……这女人是真的命不久矣了罢
她敲了门,没人应。也是,这样一个没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怎么着也得比旁人警惕些。可鲤鱼今日没耐心慢慢耗,她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去了。便很直接的翻墙进了院子。
院墙是专门加高的,对付那些不检点的或许能防上一二,可鲤鱼到底是修行多年。
小院收拾的很干净,不难看出主人的勤快。可如今这里的女人却立在院中扎的秋千边,微微弯腰,低头敛眉,好似在伺候主子一般。
鲤鱼瞧着有些瘆的慌,她虽是妖,可谁说妖不能怕些没有实体的玩意儿
她向前走了两步一下子拍在女人肩上。女人抬头,竖起一根食指立在唇前,吃吃的笑了。还不忘告诫她莫要吵到她家姐姐。
姐姐可这二十年来她可没听说过和这女人一同搬来的还有个姐姐。鲤鱼眨眨眼睛,事情愈发有趣了啊。
女人将鲤鱼引入室内,不时咳嗽两声,就连鲤鱼都忍不住称赞一声:好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她手中攥着从妆奁中摸出的玉簪,目光缅怀,也是难得有了几分清明。随着女人的叙述,鲤鱼仿佛见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私生女。
是的,女人是一户大户人家的老爷养的外室所出,原本连个庶女都算不上。自然连那些个姨娘的忍不住苛责她。
甚至将她当做丫鬟老爷都不闻不问。直到后来被大小姐见到了要到身边当了个二等丫鬟日子才好过了些。
本来,她应该对嫡姐心怀感激才是,可谁知随着日子的推移,她逐渐在心里存了份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后来啊,两人都已经发展到几欲私奔的地步。大夫人疼宠这个独女,自然不想让她过早出嫁,二人也算过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
女儿家及笄之后哪有不嫁人的,纵使大夫人再不舍也为她许了人家。
大小姐不愿,决心以死明志。原先定好的不会致死的剂量不知怎的多煎了些,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女人当时就崩溃了,最后求了大夫人的恩典出府于这画南街安顿下来。
女人还记得她家姐姐最喜欢的便是这小桥流水。
女人活的时间越长,便越是思念姐姐,与她来说,或许去了下面寻了姐姐是最好的归宿。
她来这里二十来年了,不是没想过死。可她还记得,姐姐曾经说过:
妹妹要是轻了生,在底下我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与你相见的。
女人还记得当时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就坐在秋千上,唇角含笑,阳光和暖。一如,今日。
女人闭眼藏起深深的伤痛,来到院中。
坐在秋千上,和她姐姐当时的姿势别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