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之国花城中的那些人和事》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2、美好的离开

　　“天这么热，你不渴吗？喝点水吧？”那女人递了瓶水给那陌生人。
　　“我们真的已经不再活在宗教时代了吗？为什么我依然感到象中世纪的人们那样沉默？”陌生人望住女人说。“如果我凭着我的真心开了口，我就会被当作异教徒烧死？”陌生人抓住女人的手，情绪有些激动。“你一定要坚强！不要让他们用任何宗教的教义打败你！”
　　“你放心吧！我那样都过来了！我很坚强！我们回去吧！”女人扶住陌生人说。
　　“我想再待一会儿！”
　　“你也应该跟我一样，不被宗教打败！”
　　“你说的对！我们离开这儿！现在就走！我要坚强，不可以被宗教打败！”陌生人眼神清楚了起来，尴尬地放开女人的手。"抱歉，我，我，我不该把你当成她！”
　　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得纠缠在钱上，是吗？我实在厌恶极了！”
　　英诺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他的心跳得疯狂。虽然这女人的着装风格完全不是辛悦的，但英诺的腿还是止不住地向她靠近过去。
　　“你，你还记得我吗？”走到女人身边时，英诺这么说出来，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女人扭脸给了英诺轻轻的一瞥，英诺那被一路往下扯的心呼一下反弹，彪上了天空。是的，她真的是辛悦，依然是辛悦那张自带耀眼光芒的脸。
　　但是很奇怪地，女人轻瞥了一眼英诺之后就没再理会他，而是继续和那陌生的男人走了。
　　“我刚刚见过他，他是辛悦的同学！”陌生人对女人说。
　　“哦，那他刚才一定是把我当成辛悦了！”女人回应。
　　当二人交流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已拉开英诺一些距离，所以英诺并没有听见。英诺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试图追上前去再问清楚些。但二人已出了这院子，坐上了一辆代步。代步是2047年的交通工具，它可以代替2018年的汽车，飞机，船。那时的代步分为二种，一种是可载人代步，顾名思义，是可以让人乘坐的。另一种是不载人代步，是2018的无人机继续发展的结果。
　　眼见着代步飞走了，英诺毫无办法，因为他自己并没有私家代步，而他在网上叫一辆代步，最快到这里也得30秒。30秒那么长，辛悦的代步早就在这期间没影了。
　　无可奈何的英诺没精打彩地回到了儿童福利院。儿童福利院对他这个少年来说已不大适应，可是他又还没有真正成年，所以只好继续尴尬地待在这里，不过早在二年前，他就已经在网上找了些活儿干，所以自己也拥有了一笔可供自己支配的钱。他把这笔钱的大部分都存了起来，准备一旦到了法定可独立居住的年纪，他就走出福利院，这糟糕的地方，永远的离开。
　　“英诺！我们亲爱的英诺，还有两年就要出院啦！目前国家为亲爱的英诺提供的慈善资源有，单人床一，储物柜二……”
　　又来了，简直就是受刑。这算是精神虐待吗？英诺想到这儿，瞥了一眼宿舍楼一进来的那面墙上安装着的那个监控探头。它会在每个人走进大楼时大声报出这些私人的资料，似乎是在向全世界说：瞧，这有个被遗弃的，白吃饭不干活的孤儿，不过我们会让他尽快离开的，他的床位和钱，所有他所占用的国家公共资源都会被省下来了。
　　英诺心里觉得，院方这样干是侵犯人权的，但是他无力反抗，无处投诉，只能忍耐。所以英诺也迫切地觉得，目前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赚钱。可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本事，以后就算出了福利院，又能比在这里好多少呢？
　　不想了，英诺狠狠地甩了甩头，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安定。
　　“英诺！唉呀！英诺回来啦！”
　　听到这声音，英诺睁开眼，看见一个人扯住了自己的胳膊：“快快快！看看谁来了！”这个人边说边扯着英诺往院长室去。
　　一走进院长室的门，英诺就怔住了。一个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定定地望住英诺。突然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激动，嘴角抽搐，眼含泪光。男人伸开了胳膊，但英诺并没有向他跑去。张开双臂，却未如预期的男人并没有收回他的胳膊，而是急步向英诺走来。
　　男人觉得自己是用力抱住了英诺。但英诺觉得男人只是用力的撞向了他，撞得他很疼。
　　“英航！我的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了！”男人涕泪交加地抱住英诺哭起来。
　　“唉！多好！一家人团聚了！”院长轻轻摇着头感叹到，“真希望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都能这么幸福啊！”发出由衷的叹息。
　　“你这孩子！你知道我找得你多苦吗？”男人继续情到深处由衷地说。
　　“找到了就好啊！”院长很欣赏这出氛围温馨的家庭剧，禁不住又说了这句。
　　“是啊！是啊！找到了！总算找到了！”男人放开他对英诺的紧紧拥抱，仔细端详英诺。“虽然你长大了许多！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呀！你很象，”男人说到这里打住了。
　　英诺在心里笑了一下，他知道男人想说什么。他一定是想说，自己跟自己的爸爸长得很像。但他不能说。他怎么能说呢，现在他才是英诺，噢不，英航的爸爸呀。
　　合法的父亲来接合法的儿子，天经地义，所以很快，英诺就跟着这个叫他英航的男人离开了福利院。
　　坐在代步里的英诺没有说话，男人也没有，气氛尴尬地凝固着。
　　当代步经过一片城乡接合部的荷塘时，英诺从代步里跳了下去。他从代步的窗口跃出，坠入了荷塘里，消失了踪影。
　　在花城的东面临海的地方，海水侵入了陆地，并在陆地内部形成了一个回形的水道。于是靠海的渔民们便在这回形的水道里搭起一些柱子，并在柱子上建了房子。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建在水上的渔村。但年纪青的可以打渔为生，年纪大的就缺乏了那个体力，于是只好作些别的。其中有一户人家，原本住着一对夫妇，他们的孩子全都出国了，留下他们夫妇俩个在这里，以收破烂为生。近几年，老俩口收养了一些孤儿，因为他们都找不到有空床位的福利院来收留他们。
　　跳水两个小时后，湿漉漉的英诺出现在这户人家的房前的小路上。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这户人家的房前。房前半算路半算院子的地方堆着许多破烂，一个跟英诺年纪相仿的男孩在那里试图从破烂里理出一条可走人的通道来。
　　“老大，怎么就你一个人？”英诺熟络地问。
　　“他们带着爷爷奶奶去山上3D房里去住了！”男孩抬头扫了一眼英诺，就继续整理他的破烂了。
　　“唉，不是说你们的条件不够申请福利局的廉租屋吗？”英诺知道，因为老夫妇二人收留这些孩子不合法，所以一直申请不到政府的任何帮助。
　　“那些3D房不是福利局打印的，是一个学校的什么实验室打印的，质量看起来还比政府那3D房的墙质量好些呢！”
　　在2018年就有的3D打印出来的房子，到2047年的时候已是花城政府廉租房的主要建设方式了。这种房子是用3D打印的方式，以特殊的隔热复合材料打印出来的。这种房子的好处是，造价低，工期短，而一般的耐用期都在一百年以上，不比传统材料和方式所建的房子差。
　　“噢，在山上哪儿？我也去看看！”英诺兴奋起来。
　　“你去呗！就在咱们原先常玩儿的那个地方！”老大。
　　“你不去吗？”
　　“我把这儿收拾完就去！你先去！”
　　顺着老大家屋前的小道往左，英诺一路跑上去，穿过那些紫的粉的蓝的黄的萱草，一路跑到半山腰，累得狂喘气。从那里望向更高的被重峦叠嶂护拥住的一处平坦的地方，英诺眺见，在四色的萱草的花海中，亭亭玉立着一些白墙灰顶的大落地窗的房子，依山势排列成一种曲折蜿蜒的形状。从花丛中有光射到那些亭亭玉立的小屋上，让它们显得分外艳丽，在这黑漆漆的夜色中。
　　花城的山都不高，所以没过多久，英诺就到达了3D打印屋的所在地。近了，细瞧那些房子，确实比福利局打印的那些房子看起来要更结实的样子。落地窗的玻璃，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但从里面能看得见外面，所以英诺虽然看不见里面，也还是敲了敲窗，并向里面挥动手臂。
　　很快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一个的大小不均的孩子鱼贯而出。真是不少的一群，足有11个。他们出了门就没再往前走，堆作一堆，堆在门口，一个个咬着手指头擦着鼻涕，呆呆地望住英诺。
　　“你们大哥还在忙，叫我先上来！”英诺略带尴尬地笑着。“你们不记得我啦？”
　　“我记得你！你上次跟我们老大比赛游泳，结果你潜在水里好长时间，我们还以为你死啦！”一个孩子拿袖子揩了一下鼻涕说。
　　“我也知道你！我们老大经常和你出去玩儿，都不带我们！”另一个孩子说完这个，夸张地咬了咬他的下嘴唇。
　　“你们这下够住了，不用挤在地上睡啦！”英诺跟着孩子们进了屋。“哟，这还是个套间那！你们爷爷奶奶呢？”
　　“爷爷奶奶在里面铺床呢！说以后会给我们每个人买一张床！”
　　“这山上这么多屋子，都给你们住吗？”英诺一边和孩子们一起归置东西一边继续问着。
　　“不，就这一套让我们住，而且是暂时的！”
　　“啊，那你们还买床？”
　　“因为福利署以后会给我们房子住的！”
　　“为什么？”
　　“那个打房子的姐姐说，她们明天会把来学校参观的外国人带到这里来看！只要那些外国人知道了这件事，福利署就会给我们房子的！”
　　“为什么？那个姐姐告诉你们原因了吗？”
　　“有啊！她说！按照花城的传统就是这样的！很多事，必须得外国人先知道，然后说些不好听的！花城那些当官的才会认真去解决这些事，并且通常会解决的很好！”
　　“啊！”英诺感到不可思议。
　　“是啊！那个姐姐说！每个政府都是由人组成的，而人的心态就是这样的！自己常常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直到被别人提出来！所以人需要被公众监督！政府也需要被联合国呀这样的同等级的公众监督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你们说的姐姐是谁呀？”英诺对孩子口中的姐姐产生了兴趣。
　　“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她明天会和哥哥一起来！”
　　“还有哥哥啊！”英诺感到一点点失望。
　　“不止一个哥哥呢！当然也不止一个姐姐！”老大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一些嘲讽的神气。
　　“唉，你这么快！对了，这到底是哪里的房子，为什么会让你们住的？”关于这房子，英诺头脑里有许多为什么。
　　“这是科技大学实验室的样品房！原先福利署打印那些房子用的材料太差，所以他们研究了这些新材料打印出这些样品房，试验一下看看到底哪种新材料的综合质量最好！”
　　“所以，你们是他们的实验品？”
　　“是吧！不过这作实验品的权力可是我们自己要的！”
　　“啊？”
　　“是啊，那天姐姐他们上山时经过我们山下的房子，就好心地要给我们钱！老大说不要！那姐姐说她想帮助我们！”一个孩子抢话。
　　“我就说起我们申请房子被福利署拒绝的事！她就让我们上来住了！不过她说这些样品房住人属于违法，所以我们就算是他们的试住人！不仅房子给我们白住，还会给我们报酬！”老大接过孩子的话来。
　　“所以明天外国人来参观是很关键的喽？”英诺问。
　　“希望一切都能如愿吧！”老大说完这些话后，深深地呼出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