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恶龙书生

2、初遇

　　“囡囡，把那个保鲜膜给我递一下…在那个冰箱门侧边的布袋子里…哎对对拿过来…”
　　厨房里，高压锅发出哧哧的冒气声，散发着玉米萝卜汤的香味。奶奶接过保鲜膜，扯出一方块大小往一盘红烧排骨上套，
　　“把这排骨给包上咯，你爸妈回来，热热好可以吃…”
　　“噢，那么晚才回来…”廖半星靠在门边，把玩着吃剩的半个玉米面馒头，小声嘀咕着。
　　“你要体谅一下嘛！”
　　“我不要，他们总是这样…”
　　“好啦囡囡，爸妈赚钱不容易！去吧，帮奶奶楼下倒一下垃圾。”奶奶把厨房桶里的垃圾袋绑了个结，“昨晚又剩了些粥没吃倒掉了…唉可惜死，我吃了两碗还是剩好多…”
　　“那个粥就不要煮太多啦我说了你都不听，看吧，他们都不吃的”廖半星无奈地接过那一袋垃圾，有些沉，她只好两只手拎着出了门，后头还传来奶奶的叨叨声。
　　下了楼，她将那袋沉重得要死的垃圾抛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准备上楼去。却看见隔壁楼下有个男人在家门口烧什么东西，好像是女人的衣服。她想仔细瞧瞧，奈何那个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太过阴鸷，叫她禁不住打个冷颤。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站在那看着，便进了楼，两阶迈作一步地飞速上了二楼，又忍不住捂着一颗躁动的心偷偷靠近楼梯间的窗户，往下望去。
　　那个铁桶里的袅袅火舌吞噬了那件件衣服，男人在一旁打磨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刮在地面上刺耳难听，好像直往人心窝里抓，男人的背影随着那一阵阵的打磨佝偻着又直挺着，他又时不时往家中望去，嘴角的弧度扯得有些诡异。
　　这时大楼下传来开门的滴滴声，她不好再盯着，只好上了楼。
　　进了家门，奶奶在用热水烫碗，“囡囡，吃饭了。”
　　廖半星应了一声，进了厕所拿了自己的毛巾擦掉那冒出的汗，又洗了洗手。
　　到了餐桌前，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开口提了一下刚刚的奇遇。
　　“奶奶，我刚刚…看到有个男的在烧东西…”
　　“什么东西？…碗拿来，给你盛点汤”
　　“噢，好像是女人的衣服”廖半星把碗递过去，
　　奶奶想了想，
　　“你说的，应该是隔壁楼的那个吧”
　　“不知道…应该是吧”
　　“那家人啊，唉，倒是个可怜的，男人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奶奶给她夹了块排骨，“我们也才刚搬来，我好几次看见了也不好多问，只是楼下兰姨说了那么两句，常常听到那房子里吵闹得很。”
　　“那个男的，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听说那小孩倒是可怜”奶奶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她“快吃完回去做作业，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以后见到那家人绕着点走。”
　　廖半星应了声，垂下眼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红萝卜，若有所思。
　　其实那家人里的男孩子，她前天才刚见过。

　　就在那个破败的工业区，她看到过那个男孩。
　　她突然想起来，是因为那个男孩的眉眼和那个男人太过相似，倘若不是如此，她无法将两种不同气场的人划为父子。
　　那个男人有一双好看的眼，只是因为行为怪异，眼神太过毒辣，好像被什么牵扯住，看来觉得扭曲可怕，让人想避开了走。好像只是披着人类的皮肤，却在夜里饮血的怪物。
　　他的儿子倒是和他不同的气质，性情好似懒散，眉骨上带了颗痣。因为身子比同龄的更顽长，总下意识弯着个背。一眼瞧去倒没觉得特别，只觉着这大概是个眉目清隽的，身子骨有些孱弱的男孩。
　　但只教他抬眼看了眼廖半星，她便推翻前面认为此人只是五官清秀的说法。那眼神好像从头到尾把你看了个明白，好像即使你在他眼前做出什么，他都不觉着奇怪，倒像会朝着你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超乎这个年龄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
　　但也是那一眼，使他平淡的五官散发光彩，这才觉着，他应是个俊朗的，面孔本不是那样平淡的。
　　只不过那一眼，令人生畏。
　　小区旁有个废工业区，廖半星就是在那见到那个男生的。
　　她只是想从那走个捷径回家，就看到一堵破败的墙边有个男孩。她瞥了眼，那男孩这会儿正垂着眼，他架腿坐在那铁椅子上低着头，翘着左腿。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拿着两根棉签给脚踝上的伤口抹药。
　　廖半星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里的人也都熟悉了几分。这会有个眼生的，她就偷着多看了几眼。
　　却见那个男孩子停下动作，抬眸睨了她一眼。这一眼瞧来使廖半星不禁后退两步想逃开。他却不瞧她了，低头将涂伤口的棉签折了折，随意地投掷到一旁的废墟里，又站起来将那把铁椅踢到墙角去，回过身来拎着红药水，对廖半星视若无睹，绕过她走了。
　　但也是那一眼，廖半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她将手掌轻轻放到心口的位置。
　　能感觉到胸腔里头，此刻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也是淅淅沥沥一场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