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相与别》洛卿玖

28、如此相似

　　无边的夜色渐渐吞噬了眼前所有的一切事物，今夜的云层颇厚遮住了本就晦暗不明的月光，除了驿站里面透出来的一点点微光，便是再无一点点光亮，氤氲的夜色间隐约传来一阵低语声。
　　“夜色听愁。
　　举目望尽天涯路。
　　孑孑独立思旧人，秦淮点绛迹无寻。
　　天各一方，相顾无忘。何年得以相与别。
　　花开花落岂无情，本是情深应如是。”
　　苏淮倾低声地念着，嘴角微微扬起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会心笑意，离开秦淮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柳姑姑的腰病还一直犯病么，点绛轩的一众兄弟姐妹们是否安好，如今一别多时，倒也是有些念旧起来。
　　“这诗倒是作的甚好。”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赞赏声，他回头，身后并无他人，反而是驿站的二楼开着窗户，窗户旁坐着一个人，夜色昏暗之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只是一瞬那扇窗户就被人关上。
　　这个人……苏淮倾一时没看明白，但隐约之间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一丝惊异在心中骤然炸开，这个人分明就是和此时坐在驿站里面和慕容遥一起用膳的西凉太子一模一样！
　　但从刚刚一刹那之间就关上了窗子，很显然那个人的根本毫无自由可言，为何要将这样一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关在房间里，若不是那个用膳的西凉太子是他人冒充！若是如此，慕容遥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他慌忙快步走回到驿站，一眼看进去慕容遥还在和那西凉太子谈论着什么，隐隐约约之间的话语声传出来也并非虚假，更何况那种与生俱来的皇家气质岂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慕容遥似乎是注意到了神色紧张的他，稍稍垂了眸子，四下打量着众人，忽的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放在一旁的丝帕擦拭了嘴角，徐徐开口，“看样子，这些食物对于太子殿下倒是不合胃口呢。”
　　季扶言顿了顿，的确对于这些食物他本就是提不起什么胃口，基本上就是喝了一些水，稍稍意思性地夹了点配菜，倒是觉得慕容遥真的心大，吃的那么欢快就不怕自己在饭菜里面下点其他的佐料。
　　“非也。孤只是因为连日赶路疲乏，胃口不佳罢了。”季扶言微笑着，什么都没有表露丝毫，见其也吃得差不多，便站起身，“昭阳王殿下既是用完了膳，那便好好休息，毕竟明天不是还要面圣不是。”
　　“太子殿下请便。”慕容遥没有起身的意思，坐在椅子上，依旧意犹未尽地喝着酒，那乡野的酒虽不比王府，然而相比较起来这酒更烈像极了军队里面的烈酒。
　　季扶言什么都没有再多说，离开桌子就一步步上了楼，目光最后落在了慕容遥的身上，原来扶兰却是被这样的人迷惑心智，不过这个人心沉如海，也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有这样的对手想要一并吞了大魏倒是不易。
　　“殿下。”守在季扶言门外的护卫朝着他行礼之后，替他推开了门。
　　“好好守着。”
　　“诺。”
　　季扶言走进去，身后的门就轻轻关上了，本以为扶兰还睡着特意放慢放轻了脚步，不想那人已经起来了，靠着窗边蜷缩着头枕着窗棂，见季扶言进来了也未曾转头，只是沉默，窗户上了锁。
　　“怎么，莫不是方才想跳窗逃了？”他记得当时为了通风特意打开了窗子，这个时候却被死死关上还上了锁，可见应该是这人想跳窗而逃，不然也不会锁上窗子。
　　季扶兰没有去理会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未曾这么做，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点力气，几乎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此时倒是觉得饿的紧。这一下子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呐喊了几声，他不由得一颤，更是不敢回头看季扶言。
　　“饿了？”季扶言满意地笑笑，走到他的面前。
　　“别碰我。”他奋力地想要推开季扶言，一皱眉想要挣扎然而那双手紧紧搂着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只好任凭季扶言将他一把抱起，回到桌边。
　　“扶兰，别大声喊。难道你想让那个人看见你这个模样吗？”季扶言低头在他的耳边故意沉声提醒道，刚刚楼下那么热闹，怀中的那个人必然也是听见了，然而此时的季扶兰衣衫不整还这样被别人抱在怀中，一般人怎么可能不误会两者之间的关系。
　　“你答应过我让我见他的。”
　　“想见他，先好好吃饭。”季扶言几乎用一种不容违逆的语气说着，然后就顿了顿，让其坐在凳子上，走到门边让人准备一些易消化的粥食，随后又坐回到季扶兰的身边。
　　他很安静地坐着，顺从地一口口吃下，头也不抬只是将碗中白粥吃干净，然后放下碗一阵沉默，而季扶言只是这样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纹，就好像一汪深潭不曾有那一丝涟漪。反而见他吃下了所有的粥，嘴角挽起一缕浅淡的笑意。
　　见到那样的笑意，他不由得一怔，这种笑意似乎在母妃离世之后就再也未曾见王兄展露过这暖暖的温柔，明明以前的王兄最喜欢微笑着对待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又是什么时候起，王兄变了，变得不择手段，连他都看不懂的人了。
　　“扶兰，我们是多久没有一起睡了。”季扶言忽的开口，那双眼眸之中夹杂着一丝期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缓缓贴近他，细细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兰儿，今晚和哥哥一起就寝吧。”
　　他难以置信地抬眸，然而见季扶言没有退让的意思，下意识地苦涩一笑，他如今沦落至此，就算不答应也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即使不愿也会被强迫，这种请求他不答应又能如何！
　　“我希望你亲口回答哥哥，好吗？”
　　他迟疑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季扶言惊喜万分，这是第一次扶兰答应与他同榻而眠，换作之前的扶兰，即使在扶兰轩他宁愿与其他欢客们一夜纠缠也不会答应他只是如同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安安静静地一睡到天明。
　　“兰儿，这还是你第一次答应哥哥……”季扶言再也按捺不住此时激动的心情，也不顾此时他的体弱，直接上前紧紧抱住他，见他嘴角还沾染着一丝粥点，手指触及他的唇瓣轻柔地抹去他嘴角的粥，“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