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沈沃

28、劳燕分飞

　　雅红走进卧室，伫立在大衣柜前，双手紧握着衣柜门拉手，陷入了沉思。
　　她想到了与许辉的初次重逢，想到了他们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也想到了许辉对她种种的好，她情不能已心如刀割，一任泪水在腮边悄无声息地滑落。
　　忽然间，张兰善良美丽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那目光里充满了哀怨，也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眷恋与期许，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摇摇头，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定了定神，回头看看墙壁上的时钟，指针已指向了七点多，窗外的天色也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微闭起双目抬头略沉思了一会儿，抬手抹去脸上的斑斑泪痕，缓缓拉开衣柜门，拉出了那只藏在里面的深棕色小皮箱。
　　许辉靠在沙发上，正专心致志地品茶，猛一抬头，看见雅红拉着一只小皮箱站在对面，惊道：“你这是干嘛？要出去旅行吗？”
　　“啊，不是。”雅红把皮箱立在茶几旁边，慢吞吞地说道：“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你，拿回家去吧。”
　　“我的东西拿回家？干嘛要拿回家去啊？什么意思啊？我，我怎么不明白啊。”许辉一头雾水地问道。
　　“许辉。”雅红低下头，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分手吧。”
　　“什么？！分手？你开什么玩笑？！”许辉坐直了身子，诧异地问道：“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这个？什么情况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雅红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咱们俩，分手吧。”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是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许辉有点儿发蒙，摊开两手道。
　　雅红低头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我们分手吧，以后各自珍重。”
　　雅红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让许辉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什么错误啊？我们有什么错？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啊，我明白了。”许辉如梦方醒般地叫道：“你一定是在怪我，怪我没来看你，怪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许辉握住雅红的手，诚恳地说道：“是我不好，我检讨，我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别生气了，雅红，别因为这点儿事儿就跟我分手啊，我不同意。”
　　“不是因为这个，真的不是。”雅红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呀？你说，你说呀，你到底对我哪不满意？我到底是哪不好？还是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你说，你说呀。”许辉摇晃着雅红的手臂，语气有些急促。
　　“你没做错什么，真的，不是你不好，”雅红平静地说道：“只是，我想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你自己的生活？什么意思啊？雅红，”许辉皱紧了眉头，憋了一口气，不解地道：“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是那个，那个医生吗？”
　　雅红抬头看了看许辉，欲言又止，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衣角。
　　许辉猛地站起身，急躁地原地转了个圈儿，双手叉着腰站了一会儿，喘着粗气，蹲下身，一把握住了雅红的手，厉声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看上他，他有什么好？他会比我更爱你吗？雅红！你好好想一想，你要想清楚，是我更爱你，是我！他，不配！”
　　“哼！你凭什么这么说？”雅红抬起朦胧的泪眼瞪视着许辉。冷笑道：“至少他可以给我一个家，你呢？你能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我不想当一辈子小三儿，我不想！”
　　犹如惊天炸雷轰响在许辉的头顶，彻底惊醒了他，一个激灵站起身，“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不就是想要个名分吗？我答应你，我跟你结婚，我给你一个家，你等着，雅红，我这就回去跟钟慧摊牌，马上和她离婚。”说完，抬腿就要走。
　　“不！不要！”雅红大叫着，双手紧紧地拉住了他，哭着说道：“如果你离婚，我马上就走，走得远远的，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那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啊？！”许辉咆哮着，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痛苦地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别这样，许辉，你冷静点儿，千万别做傻事，你不能离婚，我也不许你离婚。”雅红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说道：“你有家，有老婆有孩子，你不能离婚，不能对不起他们。”
　　“不，我可以，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真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只要和你在一起。”许辉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怎么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非得让我说的那么直白吗？”雅红焦急地说道：“我不想做一个背负骂名的第三者，更不想让张兰姐的悲剧重演，你知道吗？你明白吗？！”
　　“不，不会的。”许辉抬起头，心痛地看着雅红，“钟慧是个开明的人，豁达又坚强，她不会的，不会。”
　　“你错了，许辉，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的感情都是脆弱的，在女人心里，婚姻家庭比命都重要。”雅红耐心地解释道：“你不觉得那样对钟慧太不公平了吗？她有什么错？她是那么爱你。”
　　“可是，我更爱你，雅红，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在我心里你比我的命还重要，别离开我，雅红。”许辉苦苦地哀求道。
　　“你和钟慧之间还有一份割舍不断的亲情，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雅红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年迈的父母？还有你儿子？父母离异对孩子今后的生活会有多大的影响？这些你都考虑过吗？我们不能太自私了，不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说，分开，是我们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雅红......我，我......”许辉握紧了雅红的手，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滴落在雅红的手上，哽咽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辉，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也很满足。”雅红见许辉不再那么执拗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只是，我们有缘无份，当初我们不经意地错过了彼此，也就错过了我们的一生，我们不能一错再错。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善良，有担当，也有责任心，你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爸爸，你回家吧，回家跟钟慧好好过日子，一个女人，不容易，别再辜负她。”
　　片刻的沉默，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游离不定的目光，掩饰着两个人内心的疼痛。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一分一秒地跳过，窗外的夜色更深更浓了。
　　“你，真的会嫁给那个医生吗？”许辉打破僵局，小心翼翼地问道。
　　雅红轻轻推开许辉的手，扭转过身子，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转回头，平和的看着许辉，道：“我会安排好我以后的生活的。再纠缠下去，我们就真的连朋友都坐不成了，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见雅红心意已决，自己已无力回天，许辉无奈而又痛苦地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无语。
　　见许辉难过的样子，雅红心里也很是不舒服，站起身，“我知道，谢谢你，很晚了，回家吧，别让钟慧等太久。”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一生的最爱。”许辉站起身，将雅红拥进自己的怀里，唏嘘道。
　　“我知道，我知道。”雅红点头应道，强迫着自己没有流泪，她怕自己的泪水会成为许辉的牵绊，挡住许辉回家的路。
　　拉着皮箱，许辉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雅红走到窗前，躲在窗帘后面向下望去，寻找许辉的身影。只见许辉站在楼下的花坛旁边，仰头朝着雅红家的窗子张望着，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雅红能感觉得到，许辉有多么的恋恋不舍。
　　“你也是我一生的最爱啊。”雅红不由得泪如雨下，她急忙用手紧紧掩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怕自己会一时感情冲动改变主意，怕自己会在这一刻动摇。
　　起风了，月亮也躲进了云层的后面。
　　透过窗帘，雅红泪眼迷蒙地目送心爱的人，孤独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