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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清晨,在熹微的晨光里,青丝垂腰的蓝衣女子手提藤篮脚步轻快,穿梭在山谷间,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山间,鸟鸣蝶舞伴其左右。郭芙高兴地在山中采摘鲜果,时而奔跑,时而跳跃,欢快的热情点燃了清冷的山谷。
      杨过抱着一大捧野花追过来,取出一朵插在她鬓边,痴醉地看着她在苍莽群山环抱下开怀而笑。
      “给我。”她伸手取过他怀中的野花,灵巧的手指把五彩的花朵编成美丽的花环,“哥哥给我戴上吧,早先怎么没发现终南山是个好地方,钟灵毓秀,物产丰富,以后带宝宝们住这也很不错。”
      未绾发髻任墨锦般的青丝垂至腰下,宛如林中仙子优雅悦目。他抬起手轻轻把飘扬在腮边的乱发抚到耳后,为她戴上美丽的花环。
      两次提到宝宝,杨过都没回应,郭芙更加确信他不知道宝宝的事情。三年前破虏和玉索来古墓送过信的,难道他没看到?当初盼着宝宝出生时他会赶到襄阳陪她,最终他还是错过了,全家人都气他的无情,只有自己郭芙坚信他未得到消息。现在两个宝贝快三岁了,他却是浑然不知自己已当爹爹。依着他的性子若是知晓家中有一双儿女,他会发疯。
      想起家中一双活泼的儿女,母亲独有的温柔爬上眉梢,浑身散发出的母性光芒吸引着他的眼神。
      不远处的树林间隐着一抹白影,冷淡的目光望着打破清晨宁静的人,自来古墓周围都是寂静无声的,她偶尔自墓中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她的过儿。今早刚出墓便被杨过的大笑吸引住,紧紧跟着他,却发现他在追逐一个美丽的女子,怀中满满的鲜花,温柔热切的目光,还有那娇艳似鲜花般的美貌女子,无一不刺痛她的双眼,灼烧她的心。
      是郭芙,最让她忌惮的人,从来对她都是避之不及,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她怎么来了?来寻过儿吗?还是来报复自己偷孩子?她会跟杨过说孩子的事吗?
      “芙儿,你有一种独特的美,散发着震撼灵魂的温柔。”看着低头含羞一笑的温柔,瞬间令他热血沸腾,伸手便把她勾入怀中,“有你在真好。”
      柔软的双唇带着热烈的深情凑近粉润润的小嘴,突然一阵寒意袭来,脊背发凉,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过儿,是你吗?今天怎么没去古墓陪我?”
      轻轻柔柔的声音自脑后传来,他咬紧牙,闭了闭眼,转过身把郭芙护在身后。“姑姑,你怎么出来了?”
      “昨晚你没回古墓,我不放心出来看看。”小龙女淡淡地看着杨过,眼神飘向他背后的郭芙,“我们有客人,什么时候来的?过儿怎么不说一声。”
      郭芙自杨过背后走向前,略略向小龙女行礼,“龙姑姑好,我昨日来的。”
      小龙女目光定定的看着郭芙头上的花环,绚丽的鲜花比阳光还刺目,接着转头看看杨过,眼神迷蒙,“郭大小姐手真巧,这花环好美。记得二十年前过儿给我编过花环,也是这样美。可惜他失了一臂再也编不出美丽的花环了。”她的声音飘飘柔柔,目光抚触着杨过右臂的残缺处。
      杨过眉峰紧蹙,怕郭芙伤心生气,小心地握住郭芙的手,转头审视她的神色。
      只见郭芙淡淡一笑,冲杨过眨眨眼睛,走到小龙女跟前,自头上取下花环给小龙女戴上,“杨过编不出好看的花环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姑姑喜欢,以后我给姑姑编。”她借着戴花环的时机,仔细观察小龙女的面色,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略略透着微青,紧抿的双唇唇色极深,羸弱的身子带着一股寒气,令人不想靠近。
      郭芙自然的亲切感令小龙女无所适从,眼神闪烁着躲开郭芙清澈的大眼,惊慌地后退数步,一手扯下头上的花环,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大哥,我们陪姑姑回去吧。”她握住杨过的手,一手搀住小龙女的胳膊欲向活死人墓去。
      她轻轻甩开郭芙,扯着杨过的衣袖,低头说道:“过儿,我不喜欢有外人来,让郭大小姐回去吧。”
      杨过皱眉看着小龙女,正不知如何处理三人的问题,“姑姑……”
      “姑姑我是来给你瞧病的,瞧完了我就走成么。”郭芙看着小龙女温柔一笑,自从为人母后她的性情变了许多,养儿方知父母恩,心中多了份耐心、忍让、豁达,人生活得更加圆润饱满。她依然坚定的握着杨过的手,与他并肩面对沉甸甸又无可推卸的责任。
      小龙女不再拒绝,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转身飘然回古墓。记忆中的郭芙不是这样的,记得她任性又天真,骄傲又冲动,现在完全不是曾经的样子,她变了,变得令人不知如何应付。唯有那绝世容颜独得上天厚爱,岁月好像未从她身上走过一般,依然明艳照人,光华夺目。
      三人潜入古墓,杨过运功帮郭芙把衣服弄干,郭芙取出锦盒查看,还好有蜡封口没有浸水,放下心来,把锦盒放在一旁,手搭在小龙女手皓腕间,为其切脉。
      杨过瞧着郭芙手中锦盒眼熟,又想不起曾在哪见过,他趁郭芙为姑姑把脉的空细细回想往事。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他忆起那是鬼婆婆留给芙儿的神丹。
      “芙儿,这是鬼婆婆留下的神丹,你一向宝贝的不得了。”他见郭芙把过脉神色凝重地取出银针一一摆好,心中思忖,芙儿这次是有备而来,这么宝贝的物品她都带来了。
      郭芙抬眼见他迟疑,笑笑说道:“再宝贝的东西闲置着都是没有价值的,能善加利用发挥能效才能称为宝物。”
      她手持银针落针起针如行云流水,行针快而力度大,片刻功夫已为小龙女扎完二十多处穴位。低头看着数支变成乌黑色的银针,她心头一颤,体内二十年的余毒未清,现在已经侵蚀全身各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解毒之事亦是如同抽丝剥茧一般。
      “芙儿,姑姑的毒可解吗?”
      小龙女脉搏细微,切脉时手心中冷汗微微,吐呐之气时重时轻,郭芙秀眉拧紧沉思片刻点点头,“可解,只是要些时日,短可一年内解,长就不好说了,三年五载也算不得长。杨大哥一会儿你去镇上抓些药回来。”她自锦盒中取出那颗药丸递给小龙女,“姑姑这是多年前我师傅留给我的,可解百毒。”
      小龙女坐在那不动也不接药,她抬头迟疑地看着杨过,轻轻咬着下唇,“过儿。”
      “这是芙儿宝贝了许多年的神丹,姑姑服下吧。”杨过叹口气接过郭芙手中的药喂到小龙女口中。
      小龙女偎着杨过把药吃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过儿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郭芙不理对着杨过撒娇的小龙女,她把乌黑的银针收起,准备一会儿出去用草药试毒。心中叹道,如果在跳崖前服用师傅的药丸这毒大约能解个七八成,可是快二十年了毒已经顺经络流淌到全身,而且已入骨髓,若要全部清除怕是要费一番功夫。刚刚她在小龙女身上走的是快针,是为了先把经络全部打通,接下来需要褪去衣衫,在全身十二经络上留针排毒。
      郭芙取出另一套银针冲杨过说道:“杨大哥先回避一下,我要为姑姑解衣疗毒。”
      “我体内冰魄银针的毒太久了,去不了根的。”小龙女坐在那幽幽叹息,“当年身披嫁衣与过儿藏身棺椁也算死过一次了,生不同衾,死同穴。”
      “姑姑,芙儿与我……”
      “郭大小姐若真要留下,我不反对。”小龙女不等杨过说完便打断他,看看杨过与郭芙,心中极是无耐,这算是对他们最大的让步了。
      郭芙忍不住笑出来,看看小龙女再瞧瞧一脸尴尬的杨过,心想杨大哥毕竟心软,不忍心说绝情的话,龙姑姑逼他太紧,这是要往死里逼啊。她掩住口忍着笑,赶忙走上前圆场,免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杨大哥快出去吧,我还要扎针呢。”
      杨过拉住郭芙的手,低声嘱她,“古墓幽深不似外面,芙儿小心。”他看着她迟迟不肯动身。
      郭芙疑惑地看着他又环视周围,心想,杨大哥好奇怪,他这是担心什么呢?
      三人默不作声,终于小龙女忍不住了,轻轻说道,“过儿你出去吧,我保证不会伤她。”
      听到姑姑保证,杨过这才转身出去,到另一室内等候。
      郭芙深深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异常感动,只因太在意所以处处担心。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银针冲小龙女说道,“姑姑把衣衫褪去吧,待会我可能要给你放血,你别怕。姑姑体内毒的是五毒神掌所伤,单凭冰魄寒针的毒你的脉象不会这么乱,而且刚刚那神丹解冰魄之毒足矣。”
      小龙女心知郭芙说得没错,便不再与她争论,转开话题淡淡问道,“为何要帮我解毒,我若是无药可救不是更好?你不记恨我去偷抱孩子?”
      “医者仁心,这是其一;其二是为了杨过,你的毒不解他会做一辈子困兽。”郭芙慢慢行针,随时留意小龙女的状态,待全身扎满后稍停片刻快速起针,银针全部取出,她开始为小龙女放毒血,乌黑的血液像粘稠的糖浆缓缓顺指尖滴落,约莫流了一茶盏便及时为她止血。
      “今天先这样,每隔一天放一次血,七日后血色应该恢复成正常的鲜红色,下午我来为你药浴。”
      “谁说过儿是困兽,我没困着他。”小龙女慢慢整理好衣衫,针灸后顿觉通体舒畅,全身有说不出的轻松。
      第一日疗毒郭芙万分小心,她不敢与龙女说太多话,以免使她七情过激伤及脏腑、气机逆乱。她收拾着自己的银针,不再多说什么,只嘱咐她今日务必要静卧休养。
      来古墓已经二十一天了,郭芙白天悉心为小龙女疗毒,晚间便陪着杨过在山谷中漫步。这日午后她帮龙女药浴完毕,一边净手一边说道,“姑姑体内的毒已经全消,只是还要调理一年方能恢复,我配了些药丸姑姑一定要按时服用。”
      “为什么从来没在我面前提你与过儿的事?”
      郭芙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半晌后她回道,“都摆在面前的事,还需要说吗?”
      “郭芙你变了,二十年前你不是这样子的,那时我是主导者,我说要嫁过儿,最后当然就嫁了。”
      “姑姑为什么要嫁过儿?”
      “我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或许喜欢吧。”
      “姑姑你记住一点,杨过不是禽兽,不要逼他做禽兽。”郭芙收拾完毕,在小龙女面前坐下,她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放心不下家中老小,明天她就要回家啦。
      “郭芙,你,你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杨过拒婚的同时,你大肆宣扬自己要嫁他。他不是真的拒婚更无意娶你。”
      “我不懂。”小龙女脸上微微的一点血色慢慢褪去,她不懂为什么杨过不是真的拒婚,怀疑地看着郭芙,不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原先我也不懂,后来我才明白他有颗骄傲的心。爹爹许婚时他还是个穷小子,无名号、无背影、无家世的孤儿,而那时我却是天之骄女,骄傲和自卑在他心中作祟,他压制下内心的狂喜,用拒绝找回自己的自尊,拒绝郭大侠家的武林公主时他骄傲的像个孔雀,可是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我。杨过的本意应该是慢慢向我爹爹的方向努力,成为我爹爹那样令人敬仰的大侠,功成名就后再高调向郭家求亲,征服他心中的公主,让他的公主去崇拜他、仰视他。”郭芙平静地诉说着陈年的往事,那年他们都还小,手中握着大把的青春去挥霍,却不小心错过了彼此好多年,不小心回不到原先自己设定好的轨迹上,不小心为两人招来重重麻烦与苦难。她瞧着小龙女在细细消化她的话,她知道自己戳中龙姑姑的心事,叹息着继续说,“如果姑姑不昭告武林你要嫁他,我们俩人就不会节外生枝出许多事来,当你说出口时,杨过当时的感觉是震惊和自豪,他尊重你、仰视你,在他心中你是冰清玉洁的仙子,高高在上的姑姑,那么高贵纯洁的女子扬言要嫁他,他受到惊吓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沾沾自喜。然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不用我说了,你带着他一路跑偏,跑出侠义的光明大路。姑姑知道吗,杨过在你跳崖后转了多么大的弯才回到正道上。”
      小龙女安静地坐着听郭芙讲往事,她从来没想过事情的后果,只是自己想做便去做,她在古墓中待得久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与外人何干。今日细听郭芙的分析,好像事情始末是这么回事。
      郭芙喝了口水,淡淡说道,“姑姑是师傅,等同与杨过的母亲,逼他娶你,不是逼他做禽兽不如的事吗?”
      “我没逼他,我只说出了我的想法,过儿也没反对,他是同意的。”
      “杨过对姑姑是言听计从,你说什么他都不反对,你是他心中高贵的女神,他景仰你、尊重你,仅此而已。知道杨过为何甘心为姑姑去死,不是因生无可恋,不是为情爱而死,是因为姑姑对他的恩情太大还不起,只能以死偿还。每每他甘死如饴时姑姑心里不痛吗?听他愿为你去死很开心是吧。”郭芙慢慢给小龙女解读杨过年少时的心境,儿时自己也误会了杨过,不懂他、不理解他,只道他在毫无底线的胡作,其实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外表下深深隐着一颗善良脆弱的心,无人教导他该如何做,无人引导他该如何走,等所有的局面已经无法扭转时,他甚至开始怨恨自己、讨厌自己。多年后郭芙才读懂那个少年的心,体会到他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她会用余生好好呵护他、陪伴他。
      “过儿说为我死我是开心,可是我没真要他去死,不是真的要他去死,只要他这句话、这份心就够了。”品味着郭芙说的话,小龙女微微低垂着头,自己不属于外面的世界,当初真不该出古墓的,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乱如麻,自己没有郭芙的本事,二十年后的郭芙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生活的磨砺使她慢慢展现出独特的人格魅力,自然的亲切,低调的骄傲,“郭芙你变了,我记忆中你是个懂礼貌、骄傲又热情的小女孩,现在的你令人眩目,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难怪过儿对你爱之入骨。”
      “姑姑为杨过画地为牢,而我会助他展翅长空,这是最根本的差别。人往高处走的道理都懂,人生是不断前进的过程,成长是每个人的必修课,身在熔炉中要么化成灰烬,要么炼成真金,我选择投身其中煅烧成材,姑姑却怕化为灰烬一生都在逃避,其实生活就是起起落落,旦夕祸福不大喜不大悲。”郭芙站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迟疑地望着小龙女,轻轻说道,“姑姑若要调养好身体万不可再久居墓室,日后有什么打算?随我回襄阳可好?孩子们都在那边。”
      小龙女咬着唇,忍着心中之痛,郭芙从没指责过她偷抱孩子的事情,她猜这事杨过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没有芥蒂,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偷孩子的事你不恨我?为什么不告诉过儿孩子的事?”
      “我有信心和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我猜姑姑想要个杨过的孩子来继承古墓派,姑姑做事从不考虑过程方式是否合乎纲常,姑姑的情感世界像上古时代的人,很纯真,没有什么道德观念,也没有对的错的这种是非观念,说空灵也好,说纯真也罢,总之你的境界融不进世人的生活。之于为什么不跟杨过提孩子的事,三年前我曾经带信给他,他没收到信而姑姑却知晓。我没瞒他,我也希望姑姑不要瞒他。明天我就回襄阳,姑姑绝不可再练玉女心经,九阴真经里的疗伤法您可试试。”她收拾好物品,又嘱咐好龙女如何服药,转身向外走,与小龙女聊了这么久她也不确定龙姑姑最好的归宿在哪,心中叹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人,她的人生是多么的悲哀。
      “杨夫人?”
      听到小龙女突然改了称呼,她站在墓室门口身子轻轻颤抖,没转身也没回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
      “要过儿跟你走吗?”
      郭芙慢慢转过身子说道:“姑姑听说过《山海经》中的姑射山吗?山中住着一位姑射仙子,不偎不爱,掌管冰雪的女神,很像姑姑。”
      “没听过姑射仙子,但是古墓对面是重阳宫,或许我也可以修道。”
      郭芙没说话向小龙女行礼拜别后便出了古墓。她回到木屋换过衣服,出门便瞧见杨过坐在一旁看着山上的重阳宫傻笑。她悄悄走近他在旁边坐下,习惯的把头靠在他肩膀处,笑着问他:“杨大哥想什么呢,一直坐这傻笑。”
      杨过伸出手臂揽住柔软的腰肢,转头看她,“想起那日咱俩去镇上给姑姑配药,因缺了几味药材,芙儿跑到重阳宫去找道士明取,霸道的让人不敢相信是郭家大小姐所为,原先你不是这样的。”
      她靠在他怀中咯咯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我跟你越来越像?自从杨大哥离开襄阳后,我就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每每遇到事我都会想,‘如果杨大哥在会怎么办?’然后慢慢成了习惯,渐渐把咱俩的思路融合到一起。”
      “每次都会在你身上发现惊喜。”
      “话说你们古墓跟重阳宫很有渊源呐,遥遥相望。当年王重阳怎么就输掉了古墓。”
      “谁知道呢,或许是故意输掉吧,两人纠纠缠缠了一生,最终只落得遥遥相望,爱得太苦。”
      郭芙撇撇嘴,不屑地冷笑:“哼,那也叫爱。你那师祖根本不懂爱,活活把王重阳逼得到处藏,一个女人天天在男子面前显摆自己有多强,天天叫嚣着跟人家比武,哪个会爱上。要强是好事,但别在爱的人面前显摆。适当低低头又不丢人,男子不就喜欢懂得低头的小女人嘛。可以对所有人不服输,对爱的人软弱一点又何妨。你们古墓中的女子都不懂如何跟自己爱的人相处,所以孤苦一生愿不得旁人。天下最懂爱的就属我爹妈了,爹爹从不跟娘在小事上计较,让着她顺着她。我娘在我爹面前从来都是小女儿态,不是自己能力不够,有家世背景、有聪明才华、有胆有识,但从来不在爹爹面前显摆,从不与爹爹一争高下,她只懂得如何扶持爹爹、如何做贤内助,这种才叫爱。古墓女子只懂得束缚男人、捆绑男人、压制男人,还到处宣扬自己为爱生为爱死,为爱苦情一辈,好光荣么。”她说到激动处,轻轻拍拍杨过的手问他,“杨大哥说我说的对么。”
      “芙儿最懂得真情,最懂我。”忍不住去亲吻红润的面颊,双唇贴在她耳畔轻轻说着情话,“怎么爱都爱不够的小女人。”
      被他逗得缩着颈子娇笑,一面推他一面笑道,“老夫老妻的你稳重点,被哪个道士碰到就丢死人啦。”
      “道士也不懂爱,他们看不懂。”
      郭芙在他怀里大笑起来,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拍着胸口,娇喘着说道,“歪心邪念配歪理,还蛮说的通的。”
      “芙儿是从小被爱呵护大的姑娘,重情重义,懂分寸,有你在身边生活才会美好。”
      “还有更美好的事情等着杨大哥去发现。”想着两人的一双儿女,颊边染上柔柔的微笑。自己骄傲的不愿跟杨过挑明孩子的事,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他,还是从三年前错过的地方重新来过吧,不知道小龙女会把三年前的信件交给他吗?还没跟杨过说明天自己要回襄阳,不知道怎么开口,求他跟自己回家,还是要他再留一段时间,思绪烦乱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着进屋了。“喂,你干嘛?我还想多晒会儿太阳。”
      “都日落西山了,哪有阳光再晒,明天再晒吧。”他把她轻轻放在简单的床上,自郭芙来了,他的小木屋越来越温馨,床上的被褥已换新,屋内的摆设也是她从镇上新购的,自己也不用在寂寂长夜中拥着她的芙蓉软枕独自悲伤了。“幸亏有你这芙蓉枕陪我多年,不然这里的夜晚真是难熬。”
      “当年就是怕你孤单才把软枕给你带上的,拥着它便如拥着我一样,以后好了,我可以常来这里陪你。”
      “安顿好姑姑,我和你回襄阳。”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夜好眠,杨过尚未睁开双眼便被一股不祥的感觉包围住,顿感身边凉飕飕,猛地起身发现不见了郭芙的身影,平时她换洗的衣物也失了踪影,好像从没来过一般。急急下床,看到桌边留有一张字条。
      杨大哥,没有勇气跟你道别,所以我偷偷逃跑了,家中老小放心不下,先回家看看,半年后复回为姑姑瞧病。
      莲花心内孕莲蓬,瓜瓞绵绵继不绝。
      妻芙儿呈
      杨过手捏字条兀自顿足,这个丫头也不等等自己偷偷跑回家,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呢,本来是想近几日就跟姑姑辞行的。他顾不上梳洗立刻潜入古墓。
      墓室内小龙女正在寒玉床上闭目练功,杨过不敢打扰,只在一旁跪着等候。
      片刻后小龙女睁开双眼,瞧了一眼杨过,淡淡问他,“是不是郭芙回家了?”
      杨过垂首自顾自的说道:“曾经姑姑的嫁衣不是为过儿穿的,过儿亦不敢做违反五伦八德之事,更不能辱没姑姑名节。”
      小龙女坐在那笑笑没接话,昨天与郭芙已经说开了,之前的过往自己已放下了,从此不问身前身后事。
      他没敢抬头只是跪在那,见姑姑并未回他,继续说道,“过儿与姑姑相依为命数载,感念姑姑养育之恩,今生虽无以为报,然常于心中谨记。尊前姑姑在,浪子不觉寒。过儿想接姑姑去襄阳颐养天年。”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小龙女淡淡说道,心想,自己与过儿牵牵扯扯大半生,一朝看开竟如此轻松自在,自己累了这孩子半生,苦了他二十年,该放手了。
      杨过听她以慈母自称,顿时大惊,抬起头仿佛不认识一样直愣愣盯着姑姑,不感置信刚刚她所说的话,一夜之间姑姑突然转了性。
      看着杨过瞠目结舌的神色,二十年前自己在众人面前宣布要嫁他时他也是这个表情,不敢置信的惊呆了。她瞧着他的样子淡淡一笑,等着他自震惊中恢复过来。
      “二十年前我就知道郭芙是个好姑娘,比那些程姑娘、陆姑娘、公孙姑娘都好,不然我也不会把淑女剑送她,虽然当时不甘心,心里酸得不行,但是潜意识里我是认可她的,你周围那么多女孩子,为何我偏偏给她下聘,只因她最好也最适合你。昨日回想往事,才发现这是冥冥中的缘份。既然老天造化了一段缘份,就好好珍惜吧。”
      何为情?何为爱?韶华已逝,回不去,求不来,她已不在意,心里亦清净无欲。
      “姑姑,过儿误会姑姑了,过儿不肖。”
      “这是什么话,当年那身嫁衣是穿的公孙止的,与过儿何干?当年辱我名节的也不是过儿,我怎能拖累你。你不属于这里,郭芙说的对,我不能再画地为牢的圈着你。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么多话,今天算是把我们之前没好好说的,没讲清楚的都谈明白了。你回襄阳与家人团聚,我出古墓住你的木屋,郭芙说我若要调养身子必须离开古墓在阳光下生活。”由于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加上体内毒素刚清,她有点累,微微喘息片刻后继续说道:“那里有两封信,是三年前郭少侠送来了,一封是你岳父岳母的,一封是郭芙的,当年你去为我寻白鱼没在古墓,所以这信我便扣下了,今日还你莫恨我便罢。”
      杨过听说三年前家中带信过来,心间倏地一紧,难道家中发生巨变?不然不会让破虏送来两封信,还未拿起信件冷汗已自额头渗出,他一面胡乱猜想,一面慌乱地拆着信件,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三年前他错过了什么?家中不会发生危险吧,不会的,不会的,芙儿这次并未提过有事发生,或是有惊无险。暗暗安慰着自己,手指哆哆嗦嗦展开信件,恨自己未照顾好家中老小,悔自己失了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
      看完芙儿的信,他如五雷轰顶呆在原地,神情痴痴傻傻,口中喃喃自语着,“我丢下怀孕的芙儿不管不问,对不起芙儿的事都让我做尽了。”
      脑海中浮起早上郭芙字条上的留言,‘莲花心内孕莲蓬,瓜瓞绵绵继不绝’,无法想像当时她一个人面对一切,临盆时她写信希望自己回襄阳陪她,可是自己生生错过了,辜负了,让她失望了,最需要呵护的时刻没陪着她、守着她、照顾她。揪心的痛苦萦绕住他,一声嘶吼响彻古墓,余音在墓室中回荡,留下萦萦不绝的悔恨。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想像芙儿怀胎十月的辛苦,分娩时的磨难和疼痛。
      “快快回家团聚吧。”小龙女待他稍稍平静后开始收拾着自己的物品,“郭芙应该还没走远,过儿能追得上。”
      杨过慢慢平静下来,刚刚似刀尖划过的心头倘在滴血,此时浑身亦跳跃起兴奋的情感,难以抑制的激动在血液中奔腾,他脚不着地向外奔去,刚至墓室口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向小龙女跪地叩首行师徒拜别大礼。
      “去吧,郭芙答应我等孩子十八岁时来古墓继承师门,你们若有空隔个三年五载的想着来看看我就行。”小龙女冲杨过挥挥手催他离开,突然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杨过心中一软,难以割舍的师恩涌上心间,“姑姑,过儿先帮你安置好。”他走过去收拾着小龙女日常物品,要帮她搬离古墓。
      帮着小龙女安置好一切已近傍晚,杨过辞别姑姑连夜出山,向襄阳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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