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你与赤司》忘川沉舟

2、少爷的假期

　　从你能独立完成一顿晚餐所需的菜品开始，你就开启了在庄园厨房里挑战姑姑霸主权威的漫长之路。
　　那个远月出身的大厨至今还不熄灭内心惜才的小火苗，抓紧一切机会给你吹远月学园多么适合一个立志当厨师的人去进修，当上远月十杰是每一个厨师的梦想巴拉巴拉一堆。每次都是被姑姑的锅铲和怒吼了结。
　　你虽然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却记住一个词“食戟”，
　　从那之后，每天庄园的走廊、过道、厨房、庭院都能看见你一手锅铲一手菜刀追着姑姑大喊我们来食戟！赢的人今晚才有资格给夫人做晚餐！
　　姑姑烦不胜烦，甚至还冒出了几颗痘。
　　她现在已经没法把你像个保龄球一样丢出去了。从胖球蜕变成手脚细长的猴子后，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绕开她的袭击，甚至可以紧紧抱住她的腿，或者挂在她身上。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逃脱庄园料理女王的怒火制裁。
　　庄园的每一天都在热火朝天的食戟对抗里拉开帷幔。
　　从你第一次看见夫人在吃下姑姑所做的料理——哪怕只是分量非常少的一小口，之后露出的笑容，你就觉得那一瞬间心脏被击中了。
　　想再次看见那样宛如晨曦一般幸福温柔的笑容。
　　想再一次看见柔弱的夫人脸上绽放出那样喜悦的情绪。
　　想看见夫人幸福。
　　被这样的执念驱使着，你开启了刻苦的厨艺修习。
　　因为你过了头的刻苦，导致庄园今年做酱菜的蔬菜多了整整一倍。并且在冬天到来后，每次开饭前，姑姑都会冷笑着拿出一罐酱菜拍在你面前，让你老实地解决掉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更悲惨的是夫人似乎被蒙在鼓里，在看见你含泪吃菜的时候，还温柔地提醒你不要吃太多，注意营养健康。
　　直接导致今年少爷来的时候，你就跟看见亲人一样泪眼朦胧地飞扑了上去。
　　“少爷，我好想您！”你抱住少爷大哭。
　　比起你不断蹿高的个子，同龄的少爷今年没长多少。所以你面对姑姑时飞扑抱腿装树懒的招式，搬到少爷身上就变成了飞身上前整个熊抱住他了。
　　忍叔叔推着轮椅上的夫人出来，她一路都在笑，笑得双肩都在细细颤抖。
　　姑姑撸袖子就要上来揪你回厨房，却出乎意料被夫人抬手拦住了。
　　“小征现在的表情真可爱。”诗织夫人轻声细语，依然忍俊不禁，“皋，忍。你们看看小征的样子。”
　　皋皱了皱鼻子，“行吧。只要他别老露出跟赤司征臣如出一辙的表情。”
　　忍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为她整理散落在肩上的微卷长发。
　　良久他才开口：“以少爷的年纪来说，他承担的太多了。”
　　而被你整个熊抱住的少爷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抬起的双手不知是否该落下，只能尴尬地举在半空。
　　他放空的目光穿过空气，与诗织夫人含笑的眼神对上。气氛似乎都在那一瞬凝滞了。
　　少爷雪白如瓷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染红，绯色蔓延至耳根，连耳尖都红得滴血。
　　忍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你立刻松开双臂，像只撒欢放风的小狗一样奔了回去。
　　察觉到夫人似乎想要站起来，你似乎从缝隙里挤进夫人和姑姑之间，抢先扶住她的小臂。
　　披着薄毯的诗织夫人在你和忍叔叔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到了少爷面前，弯下腰轻轻抱住了他。
　　少爷这一次是彻底愣在了原地，直到被夫人染着冷香的怀抱整个包纳。
　　半晌，才响起夫人含笑的柔和声音：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小征抱起来很温暖，很舒服啊。”
　　“像是抱住了一只小太阳呢。”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已经接近幽微的喃喃。
　　你似乎看见少爷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光，再仔细一看，又仿佛是你的错觉。
　　你大大地张开双臂，抱住相拥的母子。
　　“少爷身上是太阳的味道。”你认真地嗅了嗅，煞有介事地介绍，“夫人是花香，夫人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
　　看见刚才还在发愣的少爷此时已经回抱住夫人，你才暗暗一笑，松开手转身向姑姑扑去。
　　“姑姑，求抱抱——”
　　“从我腿上滚下来！！！”

　　“父亲答应我，这个假期可以在这里度过。”
　　少爷对夫人说。
　　坐在一边的你立刻兴高采烈起来。
　　你很喜欢长得和夫人一样漂亮的少爷，尤其他的红发也和夫人一样热烈夺目，宛如最珍贵的红宝石。
　　“夫人、夫人，我们带少爷一起出去散步吧。”
　　你趴在夫人的椅子扶手上细数庄园里面、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飞舞在河川上的萤火虫、盛放成一片海的樱花、神社附近草丛里的野百合。
　　“那是供奉给神明的散华哦。”
　　在你说起神社旁边生长的洁白百合时，夫人解释道。
　　“是供奉给神明大人的贡品吗？”
　　你似懂非懂，歪头想了一会，才啊了一声。
　　明眼人都能看见你的情绪低落下来。
　　“怎么了？”
　　夫人抚摸着你已经养长的乌发问道。
　　“那些花和巫女，明明是非常美好的事物。却都是因为要献给神明，常人反而无法靠近呢。”
　　你趴在她膝头闷闷不乐道。
　　“神明大人太自私了。为什么要夺走美呢？”你的眼眶里渐渐涌上泪水，颤声问道，“那夫人呢？像天女一样美丽的夫人也会被神明大人夺走吗？”
　　会被看不见的神明带去未知的幽暗鬼狱吗？
　　一直默然坐在旁边的少爷突然开口。
　　“不会的。”
　　你胡乱擦去滚落的眼泪，问道：“真的吗？”
　　所握紧的双手依然纤细柔美，没有一丝沾染上的人间烟火痕迹。苍白如玉石的女性双手却透出清晰的青色脉络，冰冷得宛如大理石一般。
　　诗织夫人是一位随时都会被死神带走的女性。
　　这幅美丽却病弱的躯壳连自如行走，随心所欲地拥抱唯一的儿子都很难做到。
　　当初孕育和生下少爷就已经是九死一生的奇迹。
　　已经逐渐蜕变，可以说作是少年的少爷握住了夫人的一只手，直视着夫人的双眼，坚定地说：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母亲。”
　　夫人只露出了片刻怔松的神情，随即笑了起来，却好似下一秒就会流泪。
　　“小征要记得不能违约哦。”她说。
　　和母亲约定好了，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带走这一条宛如风中残烛的渺弱生命。

　　即便是让父亲答应了假期在母亲修养的宅邸度过，少爷的各项课程可没有假期可言。
　　连带家庭教师一起被打包丢了过来。
　　于是你曾经日夜期盼可以与少爷一起玩耍的美梦破碎，只能每天可怜兮兮地等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那紧闭的门扉什么时候可以敞开。
　　好让你可以顺着缝隙溜进去，拽起上了一天课的少爷奔出去玩。
　　为了多看少爷几眼，你连女仆姐姐们送茶点的任务都包揽过来。蹲守在一边的神态像极了一只等着见小主人的狗狗，路过的女仆姐姐都忍不住要上来撸一把。
　　夫人知道后又笑了半天，才把委屈的你叫过来，顺了半天的毛。
　　她亲自和几位教师交谈了半个小时，从房间里出来时神情依旧含笑，抱住急忙扑过来的你，柔声问道：“还想和小征待在一起吗？”
　　你连忙点头。
　　她抬手为你梳理长发，将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明天开始和小征一起上课好不好？”诗织夫人问。
　　想起那几个老师不苟言笑的脸和滔滔不绝的授课，你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但是想到了少爷那张遗传自夫人的精致容颜，你一咬牙，点头。
　　于是第二天你就抱着书被少爷带着一起接受教育了。
　　这件事情在宅邸内造成的震动不亚于之前夫人叫来自己的裁缝给你量作新衣服。但是震动也很快在忍先生的镇压之下平息了。
　　以至于你完全没有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抱着书跟在少爷身后去上课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你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熊熊燃烧的念头：不能给夫人和少爷丢脸。
　　当教导你们外语的那位教师得知你至今没有去学校里学习过，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连连追问了好几遍是真的吗？
　　他问你的语言基础是从前请的教师教导的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看似正在翻书的少爷那平静的声音：
　　“是家母。”
　　教师顿时噤声。
　　赤司财阀的女主人如同被驱逐一般送到了这里休养身体，说是修养身体，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不过是变相地囚禁罢了。
　　这位本来就沉默，只有娘家声名显赫的夫人，在本乡家一夕崩塌之后，彻底失去了发声的权利。连名字都不被人知道，似乎有心要抹去她的存在一般，所有人都对她缄口不提。
　　被自己的丈夫自欺欺人地送到这样的郊外养病，连九死一生孕育的儿子也无法相见。
　　即便是再温柔娇弱的夫人也难免会心生怨气，感到寂寞吧。
　　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教养了一个孤女无可厚非。
　　整个庄园上下看你缀在少爷身后，抱着几本书飞奔向授课的房间。飞扬的纯白裙摆宛如一只振翅的白蝶。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少爷也要用来考核你的学习进程。
　　这一个少爷的假期你过得痛并着快乐。好不容易才有的休息时间，也得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夫人裙边——往常你都是趴在她膝头打盹儿的，如今只能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和少爷一问一答，接受他课外的辅导和考核。
　　这时候夫人就会含着笑，拿起梳子梳理你的长发。等你们的一对一考试结束了，夫人也将你的长发梳成了漂亮的发髻，从花瓶中抽出一支鲜花簪在浓密乌黑的发间。
　　又是新的一天，你垂头丧气地走过长廊，期间被数位路过的女仆小姐姐抱怀里捏脸揉搓，最后染着一身小姐姐们的香风，敲开了少爷房间的门。
　　今天又是迎接少爷考核的一天。
　　你绞尽脑汁，全神贯注解答了所有的问题。刚松了一口气，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就听少爷合上了厚重的书页，站起来走到你面前，伸出一只手。
　　“不是想出去玩吗？”
　　他眼睁睁的看着你脸上呆愣的表情逐渐转变，最终定格成惊喜，又一次在他躲避不及的时刻飞扑上来，牢牢抱住了他。
　　“少爷，我最喜欢您了！”
　　你顾不上换掉裙子，就拽着少爷向外跑。两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午后的阳光穿透空隙一轮一轮印在两人身上。
　　你梳成三股辫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发尾的丝缎宛如栖息的两只蝶。奔跑间绽放的裙摆宛如一朵纯白的栀子，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尽头是一个僻静的小小篮球场，脱下了白色西装的忍先生换上了篮球服等待在一边。他的身侧是坐在轮椅上的诗织夫人。皋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扶着高高的便当盒打哈欠。
　　之前你被课业折磨得痛不欲生，抱着书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的时候，突然灵机一闪，跑到诗织夫人身侧附耳嘀嘀咕咕半天。夫人也很配合地在你耳边轻声说话。明明房间里只有你和夫人以及宛如壁画一般站立在旁的忍先生，你们两个却像在传递什么重大的秘密一样亲密地相互咬耳朵。
　　你小声问夫人少爷有没有什么爱好，督促你念书以外。
　　夫人也小声地回答你，小征喜欢篮球。
　　于是你对着十项全能甚至还拿过剑术比赛冠军的忍先生软磨硬泡，求他配合你的计划，只为了今天这一个能偷闲的下午给少爷一个惊喜。
　　忍先生和少爷的one on one开始，诗织夫人兴致勃勃地拿着一只哨子，拊掌在唇边难得高声喊道：“小征加油！”
　　你意思意思心疼了一下忍先生。
　　没想到夫人这回又睁着漂亮的双眸，期盼地看向你，“不给小征加油吗？”
　　你立刻叛变立场，双手在唇边做喇叭状高喊：“少爷加油！少爷给忍叔叔剃光头！”
　　皋在那边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看哦。
自我厌弃地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