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宁》清音墨影

36、第 36 章

　　莫远之尚未完全清醒，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揣摩了许久才道：“那又如何？”

　　“这……这怎么行！”常若凝气道。

　　“为何不行？”

　　常若凝一时倒也没想清楚为何不行，只是呆了呆。

　　“因为玲珑是你的丫鬟，彦腾是你家少爷吗？”莫远之又问。

　　“也、也不是……”常若凝眉头深锁，想了想才道：“莫纯明明喜欢她……她怎么能……”

　　“哎……”莫远之又叹气，“莫纯喜欢她，她便不能喜欢别人了吗？”

　　“可是莫纯对她明明……”常若凝说到一半，玲珑已经端着脸盆和热水进来了。

　　“小姐。”玲珑看看她脸色，小心道：“三少爷在门外，等着给您和姑爷请安呢。”

　　“知道了。”常若凝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来。”

　　她心神不宁地起床洗漱，又拿着梳子呆坐在梳妆台前，呆了片刻才发觉莫远之已经下床站在她身后，弯腰拿过了她手中象牙梳，开始替她梳头了。

　　“阿凝。”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飘下来，“你不可因为自己喜欢我，便硬要玲珑喜欢莫纯吧？”

　　“我……”常若凝也觉得自己这事似乎管得太多，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莫远之见她不大高兴，便逗她道：“当年你三哥是怎么说你的？”他清了清嗓子，将原本温润的声线压得暗沉了一些：“凝儿，你看上的这小子到底哪里好？我看你就是以貌取人！”

　　常若凝笑起来，“对啊，我就是看上你长得好看。”她说着便仰面往他怀里倒去，莫远之接住了她脑袋，拿梳子轻敲了一下她头道：“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常若凝转了个身把脸埋在他腰上，“我三哥哥说归说，可我一求他，他还不是就老老实实地带我下山找你玩儿了。”

　　“是……”莫远之拖长了声音笑道：“若不是你三哥面冷心热，宠你得很，我哪儿能约到你去赏花看雪什么的。”

　　“只是当年你读书辛苦，还要时不时地帮你爹爹跑生意，咱们见面的机会可太少了。天下这么大，等你再好一些了，咱们便可以出去逛逛了。”

　　“那是当然。”

　　两人闲聊耽误了一会儿，收拾停当走到花厅时，常彦腾果然已经站在桌边等着了，玲珑则站在门口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鞋尖。

　　“姑母早，姑父早。”常彦腾行礼道，“我爹……咳咳……说他去找管马的小温聊天去了，让我们不用等他用早饭。”

　　常若凝坐下扶额，“好吧，他若真是能说动小温，也算是功德一件。”

　　玲珑过来替他们三人盛粥，将粥端给莫远之和常若凝时都只是低头不作声，给常彦腾时却红着脸说了一句“三少爷慢用。”

　　常彦腾一面抬头看了她一眼，一面也低声道：“多谢玲珑姑娘。”

　　常若凝瞧这两个人眉来眼去，便轻咳了一声，刚要说话，莫远之却抢在她头里道：“彦腾，明日咱们需进城送你去学堂，今日便在这里附近转转吧。我们这山边人少，风景倒也不错。”

　　他又对常若凝道：“你带他去吧，正好让你那追风也出门跑一跑，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好些账册要看。”

　　“好。”常若凝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抬眼看了看玲珑，见她正盯着自己欲言又止，显是想跟着一块儿去，便拿起筷子道：“玲珑，昨日二爷给我带的那些衣裳，你待会都拿出来晒一晒，熨一熨吧，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的，你再帮我改一改。那么多衣裳，够你忙一天的了吧？”

　　玲珑脸色沉了沉，不大乐意地“哦”了一声。

　　常若凝见她居然对自己甩脸色，顿时有些不快，皱眉刚要质问她，又被莫远之打岔道：“阿凝，这木耳也是你们山上长的吗？”

　　常若凝只得回答他道：“是。”

　　“哦，难怪这么脆了。”他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又问：“你们山上蘑菇也很多吧？”

　　“嗯。”常若凝心不在焉地点头，眼神却看着玲珑。玲珑被她盯着，倒也一直不敢抬头。

　　“那你原先可去采过蘑菇？”莫远之还在问她。

　　常若凝又摇了摇头，“没。”

　　“这等好玩的事，你怎会没去过？”

　　常若凝转头见莫远之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便也不好再敷衍他，只得移开了瞪着玲珑的眼神，也笑着道：“他们采蘑菇都要天不亮便起床进山，我哪里起得来？”

　　“那倒也是。”他见她终于不再一心琢磨玲珑的事了，笑得便愈发松快了，“你一向是只管吃的。”

　　常若凝点点头，“嗯。从小爹娘就嫌我，吃得虽多，却怎么都吃不胖。”

　　她说着，又给莫远之夹了一块火腿：“你倒是要多吃一些。”

　　“好。”他点点头，乖乖地吃了那块火腿。

　　常彦腾大约是看出了常若凝的不满，一直既不抬头看玲珑，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饭。

　　饭后常若凝出门前悄悄地把莫远之拉到一边道：“远之，不是我硬要阻挠玲珑，只是明日彦腾就走了，况且他毕竟是要好好读书的人，此时哪会有心思谈情说爱呢？我越是纵容玲珑，岂不越是害了她？还不如趁他们现在八字没一撇，早些了断的好。”

　　他见她说得认真，便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恐怕玲珑的少女心思都放在你那个英俊的侄儿身上，未必能领会你这一番好意。”

　　“哎……”常若凝摇摇头，“我只望她将来能懂吧。”

　　“别叹气了。”他摸了摸她脑袋，“快带你的追风出去撒野吧。”

　　“好。”她踮脚尖吻了吻他脸颊，“少爷你好好看家。”

　　“小的遵命。”莫远之笑道。

　　常若凝带着常彦腾去马厩牵马，刚走近便看见常如柏站在房顶上，两手叉腰，对着小温大声喊道：“这等矮檐，你跟我学上三天便可以一跃而上！”

　　小温白他一眼，又低头默默切草去了。

　　常若凝忍住笑，走过去问小温：“我要带追风出门。你再给我侄儿彦腾牵一匹马。”

　　小温拉开栅栏，追风便一个箭步蹿了出来，他又牵了一匹枣红马出来，将缰绳递到了常彦腾手上。

　　“你要跟咱们一块儿去吗？”常若凝问。

　　还没等小温应声，常如柏便从房顶上飞身下来，堵在她和小温中间阻拦道：“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许多功夫要演给小温看呢！”

　　常若凝和常彦腾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各自牵马往外走了。

　　“你爹爹真是执着。”常若凝笑道。

　　常彦腾却一本正经道：“姑母，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却不争气，他空有一身武艺，无人可传。如今他见到小温这种人才，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的。我也希望他能劝动小温，跟他回山。”

　　常若凝没想到他如此懂事，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如今既然出来了，便好好读书，将来中个状元探花的，你爹一定高兴坏了。”

　　“借姑母吉言。”常彦腾谦虚道。

　　两人到了宅院门口飞身上马，常若凝刚一坐稳，追风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她家宅院前是一大片山谷草坪，如今天气已凉，草都成了枯黄色，追风奔到草坪尽头仍不过瘾，又沿着山势直蹿到对面山腰，才放慢了脚步，缓缓顺着山路踱起了步。

　　常彦腾骑着那马早已被甩在后面不见踪影，常若凝下来牵着追风溜达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他上来。

　　常彦腾下马扭头回看身后，若有所思道：“姑母，您这儿，风水倒是甚好。”

　　“你连这个也懂？”常若凝笑着问。

　　常彦腾倒颇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看的杂书里也有提到风水堪舆的。”

　　“那你说说，如何好法？”

　　常彦腾手持马鞭指了指山下，“从这儿看，您这里三面环山，山势虽然低矮平缓，但也将尘世隔绝在外了。您家的宅院则坐北朝南，门前便是敞亮草坪，其间还有一条九曲溪水流过，宛如蛟龙一般。这……可是出帝王将相的风水啊。”

　　常若凝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要出帝王将相，可就得指望你高中状元了。”

　　常彦腾脸红了红，“我也不姓莫，这风水断断旺不到我头上。”他犹疑了片刻又道：“姑父比我也只大八岁，他原本就是孙先生的学生，如今门第之别又放松了，他将来参试入朝，一展生平抱负所学，位极人臣也未可知。”

　　常若凝只是苦笑，“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应当也是踌躇满志的，只是遭逢大变……如今我倒希望他能把那些志向抱负都忘了，否则……”她轻叹一声，“别说官场倾轧多么耗费心神了，光是上京赶考这路程，我怕他便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