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宁》清音墨影

19、第 19 章

　　但常若凝自己倒罢了，常如柏内功深厚，便是一只麻雀落在屋顶也能立时察觉，绝不会听不见莫远之到了门口之声，况且他二人原本就在商议隐秘之事，声音压得极低……

　　常若凝正在飞快思考，莫远之却猛地又松开了她，只是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极为不稳，显然是心神激荡。

　　“远之……”她吓得不轻，手抖着抚上他脸，小心地看他脸色。

　　他缓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平日略显清淡的双眸变得深邃起来，声音颤抖不已，带着无比黯然伤感，“阿凝，这几年你替我擦过多少次身，换过多少次衣裳……我却到今日才……才第一次为你……为你沐浴……”他话没说完，眼里倒泛起了水光。

　　常若凝一面放下心来，一面又心疼他难受，顾不得自己全身湿着，半站起来隔着浴桶抱住他，“我替你做什么事都是高兴的……如今你身子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重重地点头，将她潮湿温暖的身体抱在怀里，沿着光滑的纤背缓缓抚摸上去，直到触到她肩上那块烧伤的疤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指尖感觉了一下那疤的形状，轻声道：“还好你当年在二哥剑房里摔倒时，没有以脸着地，否则烫花了脸可如何是好。”

　　常若凝笑了笑，“那便只有烫花他的脸算做赔罪了。”

　　“哎……他那老脸，哪够赔得了你。”他叹了叹气，“不过若是真烫花了也好，那些个小温小凉之类的，便不会盯着你流口水了。我便可以把你藏在屋里了。”

　　“哪有什么小凉……又哪有人盯着我流口水了……”她笑道，“想不到你堂堂莫家的二少爷，连一个孩子的醋都要吃。”

　　他终于笑了出来，“将来怕是我儿子的醋我都要吃呢……”

　　“不害臊，哪里就有儿子了……”常若凝羞得把脸埋在他肩上。

　　“来来来，咱们这便来造一个。”莫远之说着便要把她从水里拖起来。

　　“等等，等等……”常若凝慌忙蹲下去，“让我再洗洗、再洗洗……”

　　“我来，我来……”

　　第二日一早，常如柏便来找莫远之钓鱼去，说是要顺便商议一下他儿子常彦腾读书之事，常若凝嘱咐了他不要乱说话，才放心自己跟其他人一块儿上山打猎去了。山中的猎户虽然没有学过功夫，但射箭打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猎物要往哪个方向逃，自有一套捕猎的方法，常若凝虽自小看惯了，但此时不愿显摆，真的只跟在后面捡了捡猎物，回来时又被人夸她没架子，待人和气，倒搞得她不住脸红。

　　常如柏陪他们在山里待了两日，临走时被团团围住，收了许多砍刀弓箭的订单，揣在怀里下山先走了。

　　等莫家人从林场回家时，杨老板硬是塞了许多鸡鸭鱼肉、水果山珍给他们，把一辆车压得快陷进地里。送行的人又把山道挤得水泄不通，常若凝等他们车走远了一回头，还能看到远处攒动的人头。

　　她长舒一口气，倒在车里地毯上，把头枕在莫远之腿上。

　　“玩得高兴吗？”他摸摸她额头问。

　　常若凝翻了个身，伸出手指头去逗旁边笼子里的小兔子，“高兴。但是累。想回家。”

　　莫远之靠到车厢背板上，闭起眼睛，微笑着不说话。

　　她又问：“我跟你商量件事，可好？”

　　“你又要做什么？”他仍是闭着眼睛。

　　常若凝跟他说了，他也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那你去问他自己便是。”

　　常若凝立刻坐起来，掀开车窗帘子叫莫经。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莫经骑在马上低头问。

　　“我瞧你聪明伶俐，人又细心妥帖，给你一个活儿干可好？”她问。

　　“少奶奶您吩咐就是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莫经笑笑。

　　“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回去以后，教教小温认字读书可好？”

　　“好啊。”莫经满口答应下来，“这有何难？我每天教他几个字，一年之后便能读书了。”

　　“莫经，你可要好好教他。”莫远之的声音从车里悠悠地飘出来，“日后他若是中了状元，去京城做官了，少奶奶跟着去京城的时候，必定会带着你一道去的。”

　　“又胡说、又胡说。”常若凝转头拍他，车外的莫经还添油加醋道：“少奶奶您放心，小温最记着您的好了，回头等他出息了，一定给您盖个大宅子，养成千上万只小兔子。”

　　“是！养！”门口的小温朗声道。

　　车里两个人笑做一团，常若凝捂着胸口对小温道：“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一只兔子便够了。”

　　但一回了家，常若凝便觉得气氛不对。

　　莫纯和玲珑来门口接他们下车，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是闷闷地不说话，只干活，两人也不看对方，偶然撞到了一起，还假装没看见似的。

　　常若凝捧着茶坐在廊下，看这两个人嘴唇紧抿眉头深锁地进进出出，知道一定是他们不在家时生了什么变故。

　　“玲珑。”她忍不住叫住玲珑，“这几日家里可好？”

　　玲珑低头抱着一包常若凝的衣物，“好。”

　　常若凝一见她话少，就晓得她心里有事，便把她拽到身边问：“你跟莫纯可是吵架了？”

　　玲珑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道：“小姐……你别管我和……莫纯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她将茶碗往长椅上一放，“莫纯欺负你了？”

　　“没有。”玲珑摇摇头，又道：“总之你别管就是了。”

　　说着，她便抱着包裹一溜烟地冲进了房间。

　　“哎你给我说清楚啊……”常若凝站起身刚要追，不想撞进了莫远之怀里。

　　“别问了。”莫远之把她按回长椅上坐着，“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我……”常若凝回头看看玲珑背影，又问：“我怎么不能问了？”

　　莫远之皱眉道：“玲珑都说了让你别管她了。”

　　常若凝气道：“她现在脾气大了。我都不能问她了。”

　　“你问她也不会说的。”

　　“那行，你去问问莫纯怎么了。”

　　“我不问。”莫远之眉头锁得更深。

　　常若凝两手抓牢他的手，抬头哀求道：“你就问一下嘛，可好？”

　　“不问不问。”他冷冷说完，甩手就走，气得她站起来在他身后喊道：“好啊你，现在跑得快了是不是！”

　　其实他走得仍旧甚是缓慢，她一面气，一面盯着他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才放下心来。

　　常若凝四处碰钉子，一晚上都气鼓鼓的，连晚饭都吃得少了。

　　夜里上床时，她将枕头摔来摔去，怎样摆都不合心意。

　　“我问过莫纯了。”莫远之坐到床上按住她手，甚是不情愿地说。

　　“他怎么说？”常若凝立刻坐到他身边。

　　莫远之叹叹气，“他说……他想把他娘留下的玉镯送给玲珑，但是玲珑不肯要。”

　　“为何不肯要？”

　　“他说……玲珑说自己还小，想留在你身边，不想琢磨儿女情长之事。”

　　“这……玲珑跟了他，也还是留在我身边啊？”常若凝皱眉道。

　　“哎……”莫远之自己躺下了，“这不过就是托辞。定是玲珑不喜欢他呗。”

　　“为何？”她睁大眼睛问。

　　“这我又怎么知道？”莫远之大大头疼，“你倒说说，玲珑又为何要喜欢他了？”

　　“我……”常若凝倒被问住了。

　　“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这事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他拉拉她衣角，“你道人人都像我们一样吗？”

　　常若凝转过身，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瞧着他日渐红润的脸色和微弯带笑的嘴角，一时竟呆了。

　　他拽着她躺下，把她搂在怀里道：“原先莫纯和玲珑都没说破时倒也罢了，如今这一挑明了，反倒见了面尴尬。莫纯说，我们既然回来了，他明日就出发去阳城，查一查那求字的甄家，正好也……也躲躲玲珑。”

　　莫纯原本说的是要躲躲少奶奶的追问，但莫远之也不好对她说这话，只得瞎编。

　　常若凝还要再说什么，他便欠身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把手探入她胸口，“好了好了，不要管别人了，先管管你家相公……”

　　“你……”她刚一开口，声音便被封在了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