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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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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绎,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分开三年,你能不能试着忘记那些事情,再给我一次机会?”游轻逐忍不住红了眼,伸手试着抱住前面的青年。
“我早就不记得了”雨水顺着伞柄蜿蜒流下,在坑洼泥地上汇成水塘,“可是我不原谅。”
闵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间断的回放着这个场面。起先是他顺着朋友给的地址摸回了自己原来的家,结果还没来得及进单元门就被一个从身高到鞋码都比自己大个一号的男人拦住了去路求复合。
他一直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也交过几个男朋友,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合适,都无疾而终了。但是当这个不管是长相身高穿衣风格还是语气语调雨伞颜色都很和他胃口的帅哥出现了,还拦住了他口口声声想要“再续前缘”的时候,明明应该是一段新鲜桃花,记忆深处却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以至于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先一步躲开并且拒绝了对方。
像是狗血家庭剧的套路一样,闵绎失过忆。起因是期末周被无数考试折磨的头脑发昏低血糖,不小心摔倒撞伤了头,让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不过好在父母在身边,以前的朋友们重新交流一段时间也就继续热络了起来,再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打听打听,失忆前的生活也都能零零散散拼凑出来了。
既然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了影响,闵绎也就没有再执着于找回全部的记忆。
但是今天出现的这个男人好像是计划外的一部分,闵绎想着。似乎自己对他是个挺重要的存在,听他话里的意思两个人还有过一段情缘。
不过从来都没有人提过自己在国内还有这么个前男友,估计是那种没处几天,最近又打听到消息来求复合的人?
那为什么又说对不起我呢?闵绎挠了挠下巴,决定先不想了,等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干脆问一问吧,当下还是睡觉比较实际。
梦里还是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在冬天的校园里,在满地落叶被风吹过的咯吱声里,明明不是个太好的季节,梦里的他却有很好很好的心情。
闵绎不常梦到那些被他忘了的事情,偶尔想起来点什么,都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故事里的他还年少,看起来虽然沉稳又可靠,不苟言笑的眉眼却像极了另一个人,在睡梦中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个人是谁呢?
好像又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画面,那里的他感觉更年轻了一点,应该是在高中自习课的时候。时隔多年他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不安和心动,这是他在这些年里未曾体会到的,就算只能在梦里窥得一角,也足以让渐渐老去的心拥有瞬间激动的跳动。
那时的他放下了手里的纸笔,随即深呼吸几次,接着回过头站起身,凑到了身后一个人的身边。一系列动作带着惴惴不安的心,也带动了一阵风,桌上那张已经被他揉出印子的纸和梦里人的脸终于清晰。
纸上写着“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游轻逐。那个身影和气度和那张脸,梦里的向往和今天下午莫名其妙的“桃花”慢慢重合。
一时间闵绎终于知道了之前隐约熟悉感觉的原因,也找回了意外之后被自己遗忘的记忆,那是他自年少以来,经年持久的懵懂爱恋。
闵绎在梦里见到游轻逐的时候就清醒了,他翻了个身试图趴在床上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一边在试着捋顺这些既新鲜又陈旧的,如同潮水一样开闸就不可收拾的回忆。
他是在高三那年遇见游轻逐的,彼时他刚刚明确自己的取向,但是却被高考的大山硬生生摧残得像躲杨白劳的喜儿,对临时抱佛脚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太上心,一边喊着理综猛于虎,一边又痛恨自己不是武松,几个月下来日子过得宛若风吹日晒无家可归的难民。
游轻逐就是他理想的偷渡国了。
高三还敢转校的游轻逐总是带着一种按兵不动的气质,年少时这样气质的表现就在于人人闻风丧胆的高考在他眼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在每次闵绎解不出大题崩溃挠头满世界折腾的时候,坐他斜后的游轻逐还总是云淡风轻。
一来二去闵绎就开始好奇这个新来的有点过分老成的同学了,尤其表现在对理综正确率上面,因为根据他的观察,一般自己抓耳挠腮文思枯竭的时候,这位新同学总都是下笔如有神。
小闵同志就这样走上了谍报的路。在下一次小测里,他费尽心思的“无意间”把笔掉到了身后好几米,恰好是游轻逐的座位附近,趁着捡笔的机会再一看,这位仁兄已经跳脱了“下笔如有神”的境界,转而向“下笔跳大神”开始发展——最后一题连带着草稿纸上除了零零散散的用得到的公式和最后一个结果,全是他虽然看不懂,但是一看就很高级的用不到的公式。
小闵同志一时楞在了桌子底下,维持着捡笔的姿势,直到窗外教导主任大喊“那个捡笔的!捡笔还是看什么呢?给我出来!!”方才回过神来。又因为捡笔和某不可说之词有不可描述的共同点,一时在高三年级引为笑谈。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或者浪漫一点的说,这段奇妙的缘分也就开始了。
在成绩出来之前,闵绎从那场考试中的惊鸿一瞥里笃定游轻逐和自己差不多,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结果冷漠社会很快给他打了脸,游轻逐那哪里是比上不足,他就是比千足金还“足”的“足”本人了。
就这样闵绎拜倒在了游轻逐的校服裤下,自愿做小,端茶送水,陪着小心陪着笑,一点点把自己也陪进去了。
闵绎躺在床上仔仔细细的回想自己追游轻逐的那段日子,他是在高考以后才开了窍发现自己对游轻逐是有非兄弟的感情的,想了想以往聊天扯闲时候游轻逐说的喜欢和自己有共同点的人,闵绎就硬生生把自己掰扯成了一个四平八稳又温柔可靠现世安稳的人设,在大学开学前和游轻逐表了白。
游轻逐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友突如其来的出柜,出柜对象是他,这些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很快的同意了,没有互诉衷肠也没有热泪盈眶,平常的好像是解开了一道送分计算题,或者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串咖喱鱼蛋。
唯独让他有一点点惊讶的是闵绎的变化,他突然少年老成了起来,端着架子温和谦逊的笑着,好像刚刚度过的不是高考,而是灵魂穿越。
对此闵绎的解释是“高三压力太大比较神经质”,游轻逐虽然理解,但是又觉得不太对劲,又无法究其原因找出问题的根本,也就只能作罢。
彼时闵绎已经确定了出国留学的意向,而游轻逐不出所料的话会留在国内学金融准备继承家产。于理来说这样一旦开始就会很快变成异国的恋情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但是少年时的他们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热烈而莽撞,感觉上来了就是非他不可,世界纷扰芸芸众生也都要靠边,为了他们的爱开道通行。
追逐的过程不算轰轰烈烈,但结果却是刻骨铭心。
于是闵绎在春天白鸥翔集的钟楼前,波光粼粼皓月当空的夏日海岸边,秋风里小广场上的足球队旁,腊月雪中结冰打滑的桥上,他满心欢喜的维持着自己的精英形象,也维护着自己和游轻逐的关系,又像只遇上喜欢东西的小仓鼠,把所有关于游轻逐的事情都紧紧揣在心口,从未和别人提起。
“难怪没有人和我提起过他啊…”闵绎回忆完往事,心里更多的不是甜蜜而是苦涩,“但是他也没有找我,今天还说有对不起我的事情。”
可能那些曾经都是当初少年时候的自以为是吧,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谁先进泥沼谁陷得更深的,更何况游轻逐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一点点可以指摘的不足之处,至少闵绎看到的是这样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好奇,自己在游轻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卑微的还是高贵的,平凡的还是闪耀的,是一厢情愿的还是两情相悦的?
还有,他到底怎么对不起自己了。
半梦半醒间闵绎摸到了床头的手机,国内国外这么些年他的号码早已经换了好几个,他也只能凭着记忆摁出数字再然后发出消息,“今天唐突了,约个时间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