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殿下跑路成瘾》亦珵

36、大结局中篇

　　闲下来后的日子溜得极快，如掌中细沙，如过隙白马。

　　许是离开长安的时日有些久了，如今我与小汐对坐在石桌旁，看着安然与长安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在院中追追打打，眸子里竟全是温柔笑意。只是不知为何，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就落下一滴，砸在我手臂上，滚烫地惊人。

　　小汐的视线忙着追逐长安，并没有瞧见我这般狼狈的模样，我紧忙拿起一旁的帕子蹭了蹭眼角，笑容重新挂上，心底那个念头却突然间滋生蔓延，疯狂蹿涨。

　　当时的我在想，若是毗沙门也能陪在安然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从此隐居山林，不去管那朝堂纷争，该有多好？

　　正在我兀自晃神的时刻，就听小院门口猛地传来一阵马蹄声，马儿的嘶鸣伴着远处扬起的滚滚尘烟，院门猛地就被敲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小汐就已扑上前去将两个孩子护在怀中。我冲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先行进屋躲避。直到看着小汐带着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微微顺了口气，上前隔着院门问了一句，“不知门外是哪位英雄？”

　　真是奇怪的很，明明刚刚还喧嚣热闹的人群，此刻却突然沉寂一片，片晌，门外才响起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唐姑娘？真的是你？！”

　　原来……外面那人竟是孟岩？

　　只是如今朝中局势紧张，他不在毗沙门身侧相伴，跑到这荒山野岭是要做什么？

　　慌忙拔开门栓，我一把推开院门，果然门外不只是孟岩一骑，在他背后还有黑压压一片约莫要上千骑寒宫的战士。

　　“孟岩，你们怎么来了？！”我一惊，不禁脱口问道。

　　孟岩眉头微蹙，“唐姑娘，您没事？您难道不知近日京郊关于您的传闻？”

　　我的心底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何传闻？”，那种预感太过强烈，乃至于让我一瞬间有种眩晕的感觉。

　　孟岩绅士地扶上我的手臂，沉声道：“长安坊间风传，说是唐姑娘您逃出了秦 王府，北下逃窜到聚仙谷一带。太子殿下心急如焚，怕您有危险。孟岩本来是要带寒宫兵士南上帮助太子，但前日却收到太子爷急信，小的们就日夜兼程赶到了此处。”

　　就在孟岩话罢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世界似乎都变了模样，李世民，你竟是又骗了我……

　　狠狠抓住孟岩的肩膀， “他是傻吗？他那般心思通透的人，该是知道消息有诈才对。”

　　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孟岩闻言却忽地嗤笑一声，“唐姑娘，小的也觉得有诈，但您知道太子爷怎么说吗？”

　　我愣愣回神，明明感觉答案就在嘴边，可我还是开口问道：“他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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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安然交给小汐，我在孟岩手中牵过那匹黑亮的快马便飞奔离去，我已分不清眼前是因为风沙还是由于泪水而模糊一片，只知道我若是慢了一步，可能与他便是永别……

　　脑中一遍遍回响着刚刚孟岩所说的话，眼角霎时间再次湿润一片。

　　“太子爷说，他宁肯自己被骗百次，也不愿让姑娘你有一次危险。”

　　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毗沙门，没有人再会对我这般好。

　　毗沙门，我终于知道当日你到底在怕些什么了，早在你说爱我的那时起，你便把我看的超过了自己的生命罢？我竟还这么傻，相信了李世民，也害了你……

　　而李世民，你总是说你爱我，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在你心底，远远及不上那把龙椅。

　　曾经我自以为自己明白很多，可还是被李世民玩弄于鼓掌之间，害了旁人，也伤了自己。李世民，从你决定将我当做棋子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我再无可能。

　　现在的我才明白，看多了穿越剧的自己，依仗自己知道点历史的轨迹，所以总是骄傲，总是觉得自己会像小说中一般过上人生巅峰的逍遥日子。可是我忘了，我只是个凡人罢了，我不懂兵法，亦不懂谋略，更不用说在这满地荆棘的帝王之家独立地生存下去，我所以为的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被人当做了棋子么？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李建成为何如此小心翼翼，为何爱而隐忍，为何韬光养晦。可他的努力却都因为我付诸流水，我何德何能，我又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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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马不停蹄。

　　我赶到长安的时候，长安的城门已经被封禁，周遭围着层层叠叠的将士，普通百姓根本无法通行。我无奈之下竟是掏出了之前临离开长安之际李世民塞给我的一块玉佩，那些守城的将士一瞧，果真纷纷躬身退了。

　　我这才冲着唐宫直奔而去，半路上皆是巡逻的兵士，远远地我似乎还瞧见了程知节的身影。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我在街头一家卖油伞的铺子随意挑了一把折伞，这才遮住自己大半的面容朝传说中的玄武门走去。

　　我在心底默念多次，只希望这是自己想多了而已，如今怎么算都还不到玄武门之变的时期。只是待我走近那唐宫城门时，却被城门上那片妖冶的鲜红霎时间灼伤了双眼。不止宫门之上，随着我的步子逐渐迈进宫门，城门内亦是遍地刺眼的鲜红，弥漫在青石台阶上，我的心底猛地一恸，泪水却还是咬牙忍住，不肯掉落半颗。

　　我看见不远处有一道挺立的俊秀身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柄短刀，刀上的血液涓涓不断地下涌，就算离他十米之远，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抹冰冷与血腥。

　　在他跟前有一个卧倒在地的男子，那人的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液染透，本是如画的眉眼，却被喷吐而出的鲜血覆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紧紧阖着，似乎是累极了，舍不得睁开一般。

　　那一刻，隐忍了几天几夜的泪水突然就拼命地涌出眼眶，我仿佛没了灵魂一般扑上前去，口中一遍遍唤着“毗沙门”，手指轻轻抚上他好看的眉眼，那人却丝毫反应都不肯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上一次离别，竟变成了你我的永别？

　　“毗沙门，你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将他艰难地自地上抱起，我摸着他已经浑然冰凉的身体，将他稳稳放在自己背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怀中一直随身携带着一把匕首，我的仇人就在前方，若是我的刀够快，他便会命丧九泉，来献祭我的毗沙门。

　　可是还没等我靠近，李世民便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短刀一扔，上前握住我的肩膀：“涵儿，你恨我对不对？”话罢，竟笑得有些癫狂：“呵，你知道吗？那个傻子本来已把剑锋逼近了我的脖颈，完全可以杀了我，可我只是跪下，含泪唤了他一声大哥，他就当真把剑收了。涵儿你说，当时的我如果不刺他一剑，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的傻瓜？”

　　我抬起眼皮，目光冰冷地刷在他面上，也许我该狠狠地刺他一刀，要了他那条命，可惜他是唐太宗，我杀不得他，更何况自从得知毗沙门离去的那一刻起，我便已是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你知道吗？秦王殿下，建成他一直将你当做弟弟，可自他做了太子之后，你便从未将他当做过哥哥。呵，如今世上没了太子和齐王，你便再也没了至亲的手足，还真是恭喜。”

　　他的身子狠狠一顿，我幽幽凑到他面前，仿佛要望进他的灵魂一般，轻声道:“也许你不会相信，你的锦绣江山早晚会被一个女子握在手心，你的儿子们也会效仿你这般去骨肉相残，拼个鱼死网破。若是不信，你就且瞧着吧。我多希望你能长久地活下去，去看看你的江山儿女是如何毁灭的！”

　　话罢，我便背起毗沙门头也不回地向宫门走去，李世民的声音却突然含上几分杀意，他说：“放下李建成的尸身，否则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也无法活着出去。”

　　我突然笑得开怀，并不回身，我只道声：“那你便来夺我性命罢。”

　　这一生，也许我被他骗过数次，但有一件事，我比谁都清楚：他，绝不会杀我。

　　李世民的身子徒劳地一晃，只能眼睁睁瞧着我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浓雾中，仿佛从那一刻开始，便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里。

　　等我带着毗沙门千难万险，再次回到聚仙谷时，却见之前的小院已经被人彻底锁死，小汐和安然都不知了去向。

　　最后还是玄真将小汐留下的一封信件交到了我的手中，读完信后，我竟是彻底失笑出声。原来，竟是如此吗？小汐她从始至终都是李世民的奸细？李世民对她有过救命之恩，她仰慕李世民，竟甘愿委身于元吉，并与我一同逃亡，最终却害死了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吗？

　　小汐，你就这么想让我去向李世民低头认错，然后再要回我和毗沙门的孩子吗？

　　将那封信付之一炬，我求玄真为我找来一具花车，然后将毗沙门稳稳放在上面，又向隔壁的大叔借了火把，当我看着花车并着毗沙门的身体逐渐化为灰烬的刹那，我才清楚地发现，无所谓了，我留在这世间的唯一念想彻底破碎了。

　　玄真有些惊诧地望着我走进那片灰烬中，然后捧起一把白色的骨灰，又神色温柔地将它捧在眼前，烙下轻轻一吻。就在他心惊之下想唤我回去的的时刻，我猛地疾走几步，纵身跃入那汪不可见底的深潭，然后缓缓闭眼，终于满足地笑了。

　　毗沙门，如果我们这样一起死去的话，下一世是不是还能相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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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一把，还有一小章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