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复声声》苌莠

7、别扭闹别扭（2）

　　街上很安静，连风都没有一丝，任声能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有多快，她觉得自己心跳这么快有八成是因为程复刚刚的动作太突然吓到她了，剩下两成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但是她现在脑子有些混乱，没想出来。
　　任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何举动，就只好默默地被程复搂着，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脑子里划过的是：
　　刚刚程复也剥了小龙虾，他的手上肯定也留有纸巾擦不干净的油渍，这样不公平……

　　这样想着想着，任声就把原本垂在两边的手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手指便揪住了他的衬衫，然后她发觉程复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这样的姿势太亲密了，任声想，这时候要是有人经过，肯定会嗤之以鼻，大晚上的在马路边拍什么偶像剧……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想维持这份久违的亲密。
　　突然有风吹过来，凉意打在任声身上，她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把手松开。
　　她刚刚因为想抱程复，找的什么破理由……
　　话都没说明白，她好像就把这四年间的委屈给忘记了，这样不坚定的自己，真的是……太讨厌了。

　　程复因为任声的举动，以为自己得到了回应，结果感动还没维持多久，就听见任声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你后悔什么？四年的时间没有见到，看到我之后又想起当初还算是有点喜欢我的心情吗？想回味一下青涩的美好吗？然后在不耐烦的时候再突然把我推开吗？你说后悔我就要立刻再跑回你身边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就因为当初是我主动靠近你的吗？我真的很讨厌你！真的、真的很讨厌！”

　　不远处忽然有车灯亮起，接着就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快速地从他们俩身边开过，似乎是不想被当做偷听别人八卦的好事者。
　　任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不自觉地提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哽咽，于是狠咬了下嘴唇让自己冷静一些。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想起我们分手的场景、我们在一起的场景就会觉得我很可怜，我赌气说了分手是我不对，可我没想到原来你心里早就厌烦我了，我甚至不敢细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就有了跟我分手的念头，只要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寒而栗，我当时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个笑话一样，这四年里我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去接受别人，是因为我怕再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浪费我的时间，消耗我的热情，我不敢去赌。”

　　程复还能感觉的到任声的体温，是让他觉得舒服的暖意，可她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让人遍体生寒。
　　任声用了三遍“真的”和两遍“讨厌”来说明她现在对他的感情。

　　任声以为程复起码还会再说一句对不起的，可程复没有说话，没有一句辩解，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任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然后程复松开了她，语气平稳的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的路还漫长，任声在车上开始坐立不安。
　　刚刚就应该不理他直接打车走的……
　　唉，不吃饭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她刚刚说的一些什么有的没的，搞得跟自己还念念不忘似的……
　　在与人争执辩论这方面，任声从来都没有优势，时常事后才开始后悔说错话。

　　车子开到任声家的单元楼门口，任声赶紧解了安全带：“我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饭钱我一会儿微信转账给你，再见。”说完赶紧下了车关车门。
　　程复没吭声，也跟着下了车，看她还傻站在那里没动作，一脸你别跟上来还不好意思开口的纠结模样。
　　“送你到电梯那里。”
　　任声无奈，只得跟着他走进楼道里，看着他摁了向上的箭头，“你快走吧，那里不让停车的。”
　　程复点点头，“看你上了电梯我就走。”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任声走进去，犹豫着，还是摁住了开门按钮。
　　“刚刚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当初是我先提的分手，我没什么资格说你，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刚刚真的是胡说八道的，我……我偶像剧看多了，你别介意，我真的很抱歉。再见。”说完任声就松开了开门按钮，按了关门按钮，然后靠在电梯墙壁上，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事啊，自从再次遇见程复之后，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奇怪，她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可能也是因为太久没谈恋爱了，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面对程复了。

　　没一会儿，电梯门开了，任声以为到了自家楼层，结果还没往外迈出步子，抬头就发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程复，任声吓了一跳！他爬楼梯上来的吗？这么快吗？他想干什么？脑子里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想法想了一堆，才听见程复说：“我看楼层一直在一楼，我想你可能忘记按楼层了。”
　　“……”

　　任声此时真的是觉得再没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为什么要在前男友面前做出这样羞耻的行为。她在心里暗骂自己，面上却不表露出来，没说话，只是冲程复尴尬一笑，按了关门按钮，又按了数字7，想着刚刚为什么没有人要下楼，哪怕到错楼层，也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啊……
　　任声扶着自己的额头，看着数字快要跳到7了，突然想到了程复之前的话，又多摁了一个9。

　　程复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从7跳到9，才从楼道内走了出来，然后站在楼下往上看7楼任声家里的灯亮了起来，才上了车。
　　其实今天和任声说什么看到她电梯停在7楼，看她的鞋子知道她住在哪一层哪一户全是瞎扯的，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就知道了。
　　那时候任声没想着要跟他说，程复也没刻意去问，只是趁着送她回家的时候，靠着观察几次电梯停下的楼层和哪户有房间差不多时间开灯来判断的，大概三四次之后才确定的。
　　那时候程复也没想着要干吗，总不可能在没见过父母之前就突然冲上楼给她个惊喜，他就是想知道有关任声的事情能多一些而已。

　　程复上车后没有立刻绑上安全带，而是把左手搭在车窗边沿上，托着腮，看车窗外那颗距离不远的桂花树，右手食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方向盘轻叹了口气。
　　真是棘手啊，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任声的脾气这么别扭，放完狠话又说抱歉。

　　程复其实对这里挺熟悉的，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在路口分别的，后来暑假在一起了，才有理由送到楼下。任声很喜欢桂花香，那时候桂花还没开，她就指着这棵树和他说它开花的时候有多好闻，并且盛情邀请他等到桂花开的时候来闻一闻，那时候他好像是笑着答应了，只可惜还没等到桂花开两人就分手了。
　　后来上了大学见不到任声，程复本想着同学聚会上或许能看到，后来他发现任声从不去之后他也不去了，可有时候放假回来了还是会按耐不住，偶尔来这里转转，看看能不能碰见，他其实也不知道碰见了要说什么，可还是想见见她，哪怕任声视而不见，他也觉得足够。
　　可能是他活该吧，这几年除了大一寒假的那一次之外再没见到任声。

　　任声洗漱完躺在床上，打开微信，从通讯录里找到程复的名字。
　　她昨天把程复的备注给修改了之后，觉得他的名字太显眼，就把那个对话框给删掉了，现在又得找出来……
　　她给程复转了晚上的饭钱，完了之后就关了网络，开了飞行模式，准备睡觉。她缩在被子里想，他们应该是都说清楚了吧，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二天早上任声睡到中午才起床，摸到手机，关闭飞行模式，连了网络。习惯性的打开微信一看，程复那里有条新消息，心里一跳，点开看到是他收了她转过去的钱，时间显示是上午10点，没有多余的话。
　　任声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暗骂：王八蛋，就知道他只是一时兴起，渣男！垃圾！枉我这几年偶尔还会想起他，气死了！还好自己从来没有哭着挽回他之类的举动，也就那次主动打了个电话，表现的也很淡然。
　　我去！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会不会让他有一种我还对他念念不忘的错觉，然后他就把这事当成自己的战绩，洋洋自得的跟他女朋友吹嘘！啊啊啊啊！好气啊！
　　对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嘛！还来找她干什么，说什么对不起啊，我后悔啦之类的鬼话！

　　任声握着手机，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刚刚还觉得肚子饿，现在连点外卖的心情都没有了。

　　早上九点，宋绵坐在咖啡馆里等人，昨晚程复不知道哪里搞到她的手机号，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想跟她单独见个面。宋绵心想，你这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昨晚早早就睡，打算养精蓄锐对付渣男，结果今天一大早睡醒，才想起来忘记跟任声说一声，顺便问问这俩人目前到底什么情况，自己好视情况来应对，结果打任声电话手机关机，嗯……果然还在睡觉……
　　算了，不管怎样，我总归是站在任声这边的，程复总归是有错的。

　　宋绵不喜欢程复，甚至有敌意，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她跟程复的大部分交集都源于任声。
　　其实最开始宋绵对程复无感，同班同学而已，后来听任声念叨程复多了，讲的又全是好话，她也就觉得这人应该还行，毕业之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她也知道，暑假的时候她想找任声玩都找不见人，只能叹息她有异性没人性，再后来任声告诉她他们分手了，她开始是有些吃惊，安慰了任声几句之后，感觉任声好像没有很难过，宋绵也就觉得没什么了。高三大四是道坎，多少校园情侣都在这时候分道扬镳，更何况他们俩也就在一起一个暑假还没到。
　　再后来是大一寒假的某一天，那时候宋绵还因为任声不愿意去同学聚会说了她很久，结果一天晚上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一看是任声，正准备骂人，结果电话里传来幽幽的哭声，宋绵真的是吓了一个激灵，大半夜的，接到一个电话，结果对方还在哭，宋绵的睡意顿时没了。

　　等冷静下来，她才听清电话那头的任声哭着跟她说父母吵架吵得很凶，他们可能要离婚了，她真的好难受啊，她好想程复啊，好想给他打电话啊，可她又不能打，她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好，很没用。后来任声在宋绵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了下来，还能跟宋绵开玩笑了，说是半夜打电话有没有吓到你，宋绵也接话，说是快被吓死了，一接电话就是哭声，还是凌晨两点，后来任声跟没事人似的又跟自己聊了会儿天才挂了电话，宋绵躺在床上握着发烫的手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程复给任声带来的伤害似乎不小，任声好像还没有释怀。
　　宋绵觉得愧疚，自己作为朋友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这次任声因为家里的事情太难过跟她倾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理解任声。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作为任声的好朋友，宋绵开始讨厌程复了，本来对他的感觉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现在？
　　呵呵，垃圾。

　　程复一进咖啡店就看到宋绵抬头看他，一副你伤害了我的人，我要为她报仇雪恨的样子，看起来面无表情，眼里的“杀意”都快跳出来了，看样子是等了很久，咖啡店进来一个人就要抬头看是不是他，才能准备的这么……充分。
　　程复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任声，自己真不想和宋绵单独接触……
　　“好久不见，来这么早啊，以前任声老说你磨蹭。”话刚说完，程复就看见宋绵的眼刀更锋利了……

　　宋绵看见程复一副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口：“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想知道班干部的电话还不容易。”程复说完就叫服务员点了杯摩卡。
　　任声一向是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甜腻的饮料，不爱喝咖啡，唯一还算爱喝的就是摩卡了，因为相对来说味道比较甜，还有巧克力的味道，自己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宋绵被程复的话噎住后更生气了，她是真的不待见程复：“找我干嘛，怎么？还想叫我帮你劝任声，让她跟你重修旧好啊，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你——”
　　眼看宋绵就要开始骂人，程复赶紧抢先在她之前开了口：“不管是要打还是要骂，我全都接受，但在这之前，希望你能听一下我的解释。”
　　宋绵呵呵，笑里藏刀：“好啊，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作者有话说

　　程复不是渣男，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