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复声声》苌莠

5、如果没有遇见你（4）

　　程复好像丝毫没有被宋绵的白眼影响到，还笑着跟她说，“宋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没好脸色啊。”
　　任声不觉得好笑，没有出声，勉强挤出一个客套的笑算是回应，一个伞下的空间太小，让她觉得不自在，往里走了几步，到了楼道内，程复也跟了进来，几下收了伞。
　　任声还是觉得楼道内太窄，更怕遇见八卦的邻居，有些局促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也没联系我。”

　　程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你没有加我微信，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你，只好在你家楼下碰碰运气。”
　　“……我以为是陌生人所以才拒绝。”
　　“那现在呢？”
　　“……”
　　任声在程复的注视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击了“通过验证”。

　　手机上面显示的来源明明就是“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刚开始任声还以为是自己扔快递盒的时候忘记撕掉上面的信息，被陌生人看到就随便拿来加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哪里叫没有办法联系到我……
　　“我想即使我打电话，你看到是陌生号码也不会接的。”程复好像看出了任声的疑惑，主动开了口。
　　“……”
　　任声在心里默认，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你以前不是打过我的电话。”程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任声的提问，不咸不淡的回答。

　　是大一的那次电话……
　　那时候任声因为上大学到了一个新城市，理所当然的换了个新的手机号，办理了校园套餐，后来毕业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换号码了，重新联系通讯录上的每个人太麻烦了。
　　程复怎么会还保存着……

　　任声想问又觉得不合适，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但也算是刚好解了围，忙不迭的跟程复说我接个电话，向楼道里面走去，那里有窗户，刚好可以透透气。
　　“喂，你好。”
　　“你好，我是程复，这是我的手机号。”
　　“……”
　　任声觉得有些无语，转过头来跟他说：“你直接微信发给我就可以了……”
　　程复一本正经：“我觉得这样比较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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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声觉得自己这么久没见到程复，程复这样的反应让她觉得很不适应，她觉得他们俩好像不适合这样有些插科打诨的聊天。他好像变化有些大，变得……活泼了不少？这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人又静默了片刻，还是任声先开了口：“你以后别来这里了，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没有经常回来住，被我妈看见不好，我们家邻居也挺八卦的……”
　　说完任声就后悔了，这样说总有一种自己要告诉程复租住的地方在哪里的感觉……
　　还好程复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身上都湿了，赶紧上楼洗个热水澡吧。”
　　“嗯……”任声又纠结了：我叫他上楼坐坐不合适，可他都到楼下了，看样子还等了挺久的，不请他上楼喝杯水也不合适……
　　“我妈在家，不太方便，我就不叫你上楼坐了。”听起来就像是借口，任声干笑了几声，表示歉意。
　　“嗯，我知道了。”
　　“那……再见。”任声往电梯口走去。
　　“不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地址吗？”
　　任声刚按下电梯按钮。
　　“……”
　　“一会儿我微信发给你。”说完又觉得后悔，她根本没必要告诉他好吧，算了，反正发不发是她的事情。
　　“好。”
　　叮——电梯终于到了一楼，任声扭头朝程复礼节性的笑了一下，赶紧上了电梯，然后死命按关门按钮，电梯开始往上爬，她才松了一口气。

　　程复站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看见电梯停在了七楼，才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站住脚跟，他昨晚在便利店有些失态了，太久没见面了，看到任声扭头就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像高中一样，去找她喜欢的零食和饮料，以前她生气的时候，只要拿着这些东西哄一哄就会很快消气了。在饮料区看了一圈没找到东西，程复才突然意识到他这时候应该是追上去。
　　楼道内的灯因为没有声音已经暗了，程复站在黑暗中思索：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任声是不是像当年那样好哄。

　　到家后任声开始回想刚刚的事，觉得自己被程复牵着鼻子走了，好像他们只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而不是分手多年的男女朋友……
　　这种感觉让任声觉得有些讨厌。

　　任声刚换了干净衣服，还没来得及去洗个热水澡，宋绵电话就过来了，好不容易安抚了骂骂咧咧的宋绵，任声真的觉得累惨了，身体上累，心也累，再加上昨晚没睡多久，迷迷糊糊的就窝在床上睡着了，被手机吵醒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任声坐起来觉得脑袋有点晕，可能是因为头发淋了雨没吹干就睡了，有点着凉，往床头柜上摸索着，把小夜灯打开了。
　　任声还处于没睡醒的状态，抱着被子，目光呆滞，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她看了眼，是程复，被人吵醒的感觉很不爽，任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电话：“喂，你好。”
　　“……你在睡觉？”
　　“嗯。”
　　“你嗓子有点哑，要不要去喝点水。”
　　“刚睡醒而已，没关系，有事？”
　　那头一阵沉默。
　　“没事我就挂了，我还想睡觉。”
　　“已经七点了，你不吃饭怎么行。”
　　“我中午和宋绵吃的很饱，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
　　“饥一顿饱一顿，你的胃会受不了。”
　　“我……”
　　“半个小时后，我去你家楼下接你。”还没等任声反驳程复就挂了电话。
　　“……”任声想说脏话。

　　任声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完全不想搭理程复，把手机随手丢在枕头边，又躺了下去，还想再睡……
　　翻了个身，觉得床头灯有点刺眼，又实在是懒得起床再关灯，干脆就用被子把头给蒙住了，虽然觉得有点闷，但比刺眼的灯光要好一些。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任声朦胧中好像听到了门铃声。
　　不想理……
　　妈和李叔不是说不回来吗，就算回来也会有带钥匙的啊……
　　也可能是找对面张阿姨一家的……
　　真烦啊……

　　门铃声一直没停，任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长叹一声。
　　被窝里太闷，呼吸着被子外面充足的空气，任声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掀开被子，找到拖鞋，任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门口走去，靠近了才确定，确实是自家门铃在响，响了这么久，对门要是有人在家的话应该会想骂人吧……
　　也不知道是谁，她从来不会叫人来这里找她，妈和李叔不在家，按理说不会有人来啊……
　　趴在猫眼上一看，竟然是——程复！
　　嗯？他怎么知道这里，他什么时候连自己家的楼层和门牌号都知道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怕被爸妈碰见，程复最多只是送她到楼道门口，从来没有上楼过。
　　任声不想开门，可看门口程复的架势，像是没人开门，就能一直按下去似的，任声纠结了一会儿，喊了声“来了”才开了门。

　　恰好对面也开了门，任声下意识地把程复拉到门内，“张阿姨，我刚叫外卖，然后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外卖小哥才一直按门铃的，对不起，吵着您了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说门铃响了那么久没人应，就出来看看。”张阿姨一脸和善的笑着。
　　“抱歉啊，张阿姨！”
　　“哎呀，没事，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还有啊，下次你妈不在家做饭，你就不要点外卖了，跟阿姨说一声，我顺手多煮点，来我家吃就行了，不要经常点外卖，我家小辉也老是爱点外卖，你们这些孩子啊，现在的外卖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干不干净。阿姨不说手艺有多好，做的可能比不上外卖好吃，起码干净卫生还是有保障的……”

　　任声听对门张阿姨念叨了好一会儿外卖的不好之处，什么有的没营业执照，有的用地沟油，任声边听边频频点头，诚恳的表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表达了自己以后一定不点外卖的决心，终于在张阿姨满意的微笑中关了门。
　　任声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就看见程复皱着眉头问：“小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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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阿姨的孙子，今年高一……”他在旁边站这么久就听到了这一句吗……
　　话说完，任声看见程复松了眉头。
　　“要我这个外卖小哥，去打包饭菜回来吗？”
　　“不用了……”任声心里翻白眼，我哪儿敢劳您大驾。
　　“那你去换下衣服，我在客厅等你。我需要换鞋吗？”
　　“……不需要。”
　　任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忍不住扭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哪个楼层和具体门牌号的？”
　　“今天你坐电梯的时候我看着数字停在了哪一层才走的。”程复坐在沙发上严肃的看着她，“你下次得注意点，可以再按一个以上的楼层，不然万一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就知道你住几层了。”
　　“……”任声心想，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变态。
　　“那门牌号呢？”
　　“你家鞋柜在外面，我看到你的鞋子了。”程复一脸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任声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复的着装，心想他的注意力可真是“面面俱到”，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去注意今天程复穿的什么鞋子，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和睡衣，扭头进屋了。

　　任声换好衣服拿了包准备出门，出门之前还趴在猫眼上看了看，生怕撞见张阿姨，程复觉得好笑，问她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任声不置可否，毕竟张阿姨真的很八卦……

　　任声坐在程复的车上，就觉得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对他们两个来说其实有些不便。她本来想坐后座的，但是想想不太礼貌，还是坐在了副驾驶。唉，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程复出来吃饭的，可程复怕是不会让她有拒绝的余地。
　　任声装作不在意的四处打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车上收拾的很干净，除了抽纸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杂物，任声心想，爱干净这一点程复倒是和以前一样，然后又想到这要是她的车，肯定是乱七八糟的塞满了各种东西，要放木糖醇，要放水杯，还要放点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任声不懂车，看不出这辆车的好坏，以前她爸爸开车的时候老是爱讲一些有关车的话题，任声听得云里雾里，很想跟爸爸表示您这是对牛弹琴，又不好打击老爸的积极性，每次就只好故作精神的表示同意，您说得都对。

　　车上没放音乐，也没开广播，程复在认真开车也没说话，车上的沉默让任声觉得尴尬又有点紧张，一紧张她就觉得嘴巴里开始分泌过多的口水，然后任声就会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车上太安静了，她觉得这样下去程复说不定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但为了避免这种更让她尴尬的情况发生，任声主动挑起了话头：“你这才毕业没多久就有车开了，真是年少有为啊，哈哈，哈哈。”
　　干巴巴的开了口，任声就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合适，好像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还好程复没觉得有什么：“我爸的车，借我拿来代步。”
　　“是吗？那你爸怎么办啊？”
　　“他开其他的车。”
　　“……”
　　以前高中的时候任声根本没想过要去了解程复的家庭情况，仅仅是偶尔开家长会的时候，远远看到过程复的妈妈，觉得十分有气质，现在想想，程复的家境似乎不错。
　　话有些接不下去……
　　“这样啊……挺好的，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啊，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的，我都不想学车，总感觉自己不适合开车，这么危险的事情，感觉弄不好就容易出交通事故……”
　　程复听到她这些话就笑了：“是啊，你当初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任声一愣，那是高考完后，两人有时候出去玩，公交车的末班车是六点半，两人都觉得太早，可有时候去的地方有些远，走路的话又会太累，程复便想说骑自行车，任声刚开始百般推辞，说是天气太热了，自己又很容易晒黑，后来架不住程复啰嗦，就老实交代了自己其实不太会骑自行车。当时程复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大概就是惊讶中带点嘲笑？
　　任声恼羞成怒，说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会骑了，只是大了之后不想骑，自己步行的时候灵敏性最高，万一走在街上遇到了交通事故更容易避让。
　　程复说不过任声的歪理，也就不勉强她了，只说等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带她去练车，结果也没等到天气好的时候。

　　“我已经会骑了。”任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
　　“嗯？自己学会的？”程复又皱起了眉头，以任声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要学车的，谁教她的？谁主动提出要教她的？
　　“……我表哥教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几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说是一起骑车到附近哪里去玩，结果就她弱弱的站出来说了一句不会骑，大家纷纷骂她不成器，最后决定交给其中一个表哥，勒令他必须教会任声。
　　学的时候任声发现骑自行车比小时候记忆里的简单很多，根本没有自己长大了之后脑补的那么吓人，任声学了一天就已经骑的很自如了。
　　“那改天我们可以一起拼拼车技。”
　　“……”任声觉得程复在讲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