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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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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生日时,谢瓷收到了一本相册,里面还塞了不少文煦小时候的照片。
她回去后就喜滋滋地把自己对应年龄段的照片挨着放了进去,时不时就把相册拿出来盘一下,上大学后还把它带到了学校。
文煦是在有一天洗完澡出来看到谢瓷趴在床上翻相册,才发现这件事的。硬壳册子的边角已经快被盘包浆了,瞧着怕是比脸还要干净些。
谢瓷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听闻上床的动静,抬起头笑了:“煦煦,过来!”她说着拍了拍身侧,在九十公分宽的床上硬是挪出一个身位来。
文煦熟练地钻进她的床帘,看向那一页照片。
左边是文煦自己放进去的,她小学时候的照片,淋成个落汤鸡站在家门口,神情从里到外透出一种倔强,又藏了些委屈。背景是下着暴雨的天空,看穿着,应该是夏季。
“煦煦,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谢瓷眨了眨眼问。
文煦顿了顿,脑海深处被掩埋的记忆忽然掀开了一角。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谢瓷,嘴唇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文煦像是从谢瓷的目光中读出了些什么,犹自震惊,语带迟疑地开口:“所以,是你……”
……
夏季的雨总是倾盆而下,就像要把温吞了一整个春天攒下的火撒个干净,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树叶上、地上、水面,绽出的无数水花也如怀揣着一腔怒火,暴烈狠厉。
公园里冷冷清清,偌大的人工湖边只有一棵树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脑袋埋在膝盖里,啜泣声几不可闻,衣服毛发被雨水打湿后服服帖帖地粘在身上,显得人更小了。
文煦憋着一口气悄悄溜到大门外,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后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冲出了院子。大雨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掩盖得一干二净,没人发现这赌气的倒霉孩子闷头冲进了雨里。
她跑到岔路口,半点没有犹豫,脚下拐了个弯儿直冲一个方向奔去。
谢瓷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这蹲了多久了,她的思绪从一开始的“再也不去训练了”逐渐跑到“怎么还没人来找我”,竟然越想越委屈,眼泪流起来根本止不住。
然而湖边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没人来听她哭,更没人安慰她。
“啪嗒啪嗒……”
连续不断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从远处一路跑到湖边上,眼看要撞上护栏了才猛地一个急刹停住,捏紧护栏的手用力得指尖泛白。
谢瓷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那个大雨天跑来公园的疯子,猝不及防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时怔愣,连哭都忘了。
那人皱着眉头,冲她道:“你过来。”
谢瓷四下张望一番没再见到第三个人,震惊地睁大双眼看着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用命令般的语气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文煦眉头皱得更紧了,直直地盯着蹲在树下小小一团的女孩:“就是你,过来。”
谢瓷抹了把脸上混杂着眼泪的雨水,语气很冲地反问:“凭什么呀?你谁啊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文煦捏着栏杆的手松了开来,侧过身正对她,语气比她更冲:“你想被雷劈么?!”
谢瓷呆了一下,抬头望一眼头顶上的树,大声反驳:“今天根本就没有打雷!”小奶音带着哭泣后的嘶哑,听起来凄惨极了。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天际劈下一道闪电,像是劈到了谢瓷心尖上。
她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之响亮,比起刚才的惊雷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煦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被这个女孩的哭声惊回了神,眉头紧锁,不知所措。她朝前走了两步又顿住,最终还是上前一把将树下的女孩拉起拖了出来,对方脚步踉踉跄跄,走得不情不愿。
待到两人在空旷的地方站定,文煦松开这个女孩的手臂,闷不吭声地侧过身去面朝湖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那一声响雷过后,天地间只剩下大雨的声音,哗啦啦直往人脑仁里钻,挤走了关于人世的所有喧嚣不满,盈满了一种异样的宁静。
谢瓷哭声渐渐歇了,也觉出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抬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
文煦没理她,只顾盯着被雨水砸得坑坑洼洼的人工湖,抄在裤兜里的拳头捏得死紧。
谢瓷没得到回应,一时间羞愤难当,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眯起被雨水淋得快睁不开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心里骂道什么疯子大雨天跑来看湖,她看得清吗!睁得开眼睛吗!
文煦紧紧盯着湖面,手在兜里翻腾两下,忽然掏出一块小石头猛地朝水面扔去,动作有些大,力气也不小,石头砸进水里发出“咚”的一声,一瞬间盖过了大雨的声音。
谢瓷睁大了眼又马上被水浇得闭了闭,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脚踩在薄薄的积水上滋滋作响。
文煦倏地转身看向她,歪了歪头,眉头一松,露出一个说不上友善的笑:“怎么,怕我拿石头砸你?”
谢瓷心口一窒,“呸呸”两声,怒道:“谁怕你了?!”
“爱哭鬼呗。”
“你说谁是爱哭鬼?”
“嘁,谁应说谁。”
……
“啊……你以前真是爱哭鬼啊?”文煦没忍住在她泛着粉色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声道。
“呸呸呸,我就哭那么一次就被你撞上了!”谢瓷也压低声音反驳。
“喂!你俩说啥悄悄话呢?我听见谁爱哭?”朱缨扬声喊道。
“你听错了!”谢瓷斥了一声,与文煦对视,两人忽然同时笑了出来,在窄到没法打滚的床上颤抖。
半晌,谢瓷歇了笑声,在朱缨追寻八卦的吵嚷声中大声问:“煦煦,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住?”
“好问题,你觉得呢?”
朱缨听了不干了,抗议声越发激烈,那俩却不再理会她,心满意足地拉上了床帘。
嗯……所以在一班教室相遇之前,她们其实已经见过了。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