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英》谢昭

2、第 2 章

　　是夜，生挑灯静待。未几，容英果至，面有惶急之色，曰：“汝奈何不去耶？速去！”生问曰：“汝所来何为？何以知吾之将死？”容英默而不答。生再问之，容英对曰：“此妖藏于顾府，故奴稍知其所欲为。慕郎君之风采，不愿郎君命丧，特来相告。”生又问：“汝为顾家小姐乎？”容英掩面涩言：“是耶非耶，奴亦不知。”话毕飘然而去，生留之不及。
　　生静思片刻，设案焚香，香气袅袅，幽若月下琼花。又置一玉珏于案上，通透莹润，少顷，有白烟自珏中升，状似浮云，变化万千，萦绕玉珏不去。又少顷，玉珏隐泛柔光，有如弦月初升。白烟凝为小人，长约一指，不过瞬息，化为男子，长身玉立，素衣风流。男子笑问：“玉清吾友，何以唤吾耶？”生一揖作礼，答曰：“白先生有礼。吾名子章，字文之。玉清者，实不知其人。本不敢相扰。然有大祸，盼君相助尔。”告之以妖祸。白先生闻之，笑谓生曰：“三日之后，十五之夜，自来相助。”遂化而为烟，散弥不见。
　　后三日，生常盘桓乡里，往来顾府。容英夜夜相劝，然生拒不肯去。
　　十五日夜，层云蔽月，黯淡无光。生于室内设案焚香，静坐以待。未几，窗外有窸窣之声，是有人来。窗无风自启，却见容英入于室内。生叹曰：“勿再相劝。”容英不语，趋步前行，至于生前。生正欲相问，忽见墙上灯影摇曳，始觉有异，起身欲避，然为时晚矣。容英目露凶光，一指点于生眉间，笑曰：“道士可恶，今终将死矣。”生竟木然不能动，继而眉间大痛，又延布四肢，遍及五腑，甚如骨肉剥离之感。忽闻得有女子惊呼之声，生勉力视之，却见又有一容英破门而入，飘然无影，面色惶急，乃知其为真，而前者为妖也。容英提步疾奔，全力一搏，竟扑妖于地，生是得解脱。妖大怒曰：“敢坏吾计！”弃生不顾，五指没入容英胸中三寸，容英力竭不能逃。生奋力施救，而妖悍然不动，容英身形渐散。值此危际，生眉间忽现金光，继而室中金光大作，有八卦之象浮于地，而妖遂匍匐其中，苦痛难当，万般挣扎不得解脱。白先生自象中出，掐诀作法，手拈一玉瓶，上书玉清二字。妖含恨大呼：“哀哉！卧薪十八载，而吾仇不得报，吾恨不得消！”遂气绝而亡，有丹丸自妖口中出，大如鸽卵，色似褐石。
　　白先生收之于瓶，又为容英施治，然憾曰：“以魂魄之身为妖所伤，不可救矣。”生闻言大恸，又闻白先生言：“昔此妖见杀于汝，汝收镇其魂魄，奈何年岁日久，妖魂脱逃，借胎复生。今日借君之力，成此阵法，方收伏之。”生始悟其因果，叹曰：“吾害容英性命也！”涕泗不止。容英慰之曰：“妖之为恶，与君何干！昔当奴投胎之际，此妖趁隙而入，鸠占鹊巢，据奴名姓，占奴高堂，又藉奴之身躯，戕害乡里。实为奴此生大恨。今知其伏诛，不胜欣慰。唯愿郎君念昔日情谊，稍事奴之父母。”生对曰：“必不负卿之所托。”言毕，容英身消形散，了无痕迹。
　　翌日，生白于仲良夫妻。二人惊闻，悲痛欲绝。生感容英情义，以半子之礼待二人，侍奉终生。及其殁，生绝俗而去，自号玉清，遂杳不知其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