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沧念

1、雾气

　　Love crowns us so shall he crucify us.
　　爱既加冕于我们，亦必使我们钉上十字架。
　　We shall know someday that death can never rob us of that which our soul has gained.
　　有一天我们终将知道，死亡永远无法夺走我们铭刻在灵魂中的东西。

　　chapter 1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
　　放学铃声一响，人们蜂拥而出，而我在二楼楼梯口，人山人海中看见你自长廊尽头缓缓走来。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你勾起嘴角，我一怔。
　　当我再回过神来，你已不见踪影。

　　那种感觉无法言说，甚至连最亲密的人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那种感觉……好像你是虚空雾气，凭空出现，倏尔消失。而你来于此的意义，似乎就是那个浅淡又带着戏谑的笑容。
　　好像无意间撞见什么惊天秘密，我有些无措，甚至于在深深夜里一再想起。

　　chapter 2

　　我记不清时间。
　　病痛把我的记忆力腐蚀得所剩无几。

　　大概是半年以后。
　　学校里有一堵墙便于攀爬，于是经常有厌倦课堂的学生从那里翻墙而出。
　　我偶然间发现这个大家了然于心的秘密，原因是我在教室的位置恰好可以透过窗口看见那里。
　　教室的窗口都被铁网封闭，所以天空被分割成一个一个菱形。
　　这里就像牢笼。
　　我想，那一天大约是我想到什么不快的事情，所以我决心效仿。但当我亲身尝试，站在墙头时，才忽然察觉我有多么愚蠢。
　　说来可笑，我畏高。
　　而此时，进退皆难。

　　一个晃神，有什么人来到墙下。待我看清时，我几乎站立不稳，过于震惊于忽然出现的你。你眉眼之间清清淡淡，然后用同样清淡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

　　我原本是不相信神佛的。或者说，是不在意。既不在意，谈何相信。
　　但此后，对于所谓宿命，我坚信不移。
　　我与你四目相对时的心悸，从你墨黑瞳孔中看到的前尘往事，让我激动得近于恐惧。这就好像，相识已久，而正因羁绊太久，所以在千千万万年后的红尘俗世中相遇时，千千万万年的牵挂在一瞬间迸发。
　　于是，在我终于安全翻墙而出，站在另一边时，眼泪措不及防，喷涌而出。
　　我不断重复。用近于哀求而又轻的像情人之间呢喃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chapter 3

　　现代科学说，感觉往往是双向的，人的大脑其实就好像无线电台，不断接收和发出无限讯号。
　　所以我的感觉大抵会被你察觉。
　　所以，你来了。

　　回头撞着来时路，始觉半生被眼瞒。
　　我原本以为苟延残喘便是余生。
　　而我所有绝望与寂然，在遇见你的那刻，竟悉数化尽。
　　我原本以为，我求的，不过是好生好死。
　　竟不是。

　　chapter 4

　　我厌恶冬日而喜爱夏季。
　　那个人，在冬日死去。

　　chapter 5

　　我曾声嘶力竭地哭喊，在竭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桎梏时，天旋地转，我失去意识。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他们把那个人带走，而那个人一动不动。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世界仿佛静止的黑白默片。

　　年少时的爱恋从来无法长久。
　　我是如此深刻而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我原以为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谁知道，把我们分开的，正是死亡。

　　chapter 6

　　后来，无论我何时醒来，所闻到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沉默许久的记忆似乎忽然从灵魂中苏醒。
　　我摇醒在我身边睡着的姐姐，她惊喜于我多日昏沉中的清醒。而当我问起你，她眼中竟写上不可置信。

　　——你疯了？！
　　——我没有。

　　她不停追问，直至泪水从她眼中簌簌滑落。

　　——他早就死了啊……这么久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认清事实……
　　——我不信。你走吧。

　　chapter 7

　　天慢慢黑了。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
　　你在落地窗前，脸色苍白，似月光溶解。
　　我沉默地看向你。

　　End

　　如果说，世间不可能有两个人如此相像，那么只剩一个答案。
　　你就是他。
　　即便是灵魂。

　　——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有些东西注定刻在骨头里，即便所有人都以为会忘记，但终究，我记得，你也记得。
　　I‘d never given much thought to how I would die—though I\'d had reason enough in the last few months.
　　I stared without breathing into his eyes , and he looked plesantly back at me.

　　ENDACTURELY
　　写于2014-6-19 1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