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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思 但为君故,始觉沉吟 ...
1938年寒春
“长烟落日孤城闭,孤城……这名字意外应景呢。”
简旻澂将一对白玉纤足,悬在了花鸟暗纹团簇的米色床单边,从她离家时算起,这三年来本地稍有名声的旧报纸,一日不落的,都托人从家中搬来,填在了她单人病房的书架上,此时这些保存完好的纸张,却宛若音乐家的琴谱铺了一地,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都是她这一上午,状似随意撇掉的——眼下她可是个病人——这座医院里,最具盛名的那位杏林骄子,领了一堆权威人士细细诊察后商定的——她认为病人会无理取闹些,这是合乎规则的,此乃常理。
而手中这一张,本得她专注了多半个时辰,这下她随意扫了一扫,落到“时局稳定”,这像虫子般丑陋扭曲的墨字上,自此她俏脸上挤出一丝怒意,不知觉间,眉梢也染了一抹血戾,暗道:“后面还少了一句呢,对内对外都是这么鼓吹的!”
她一记头(一下子)蹦下了西洋雕花高床,仿若一位指挥家由华章围绕,但她更像是站在了高耸的演讲台上,她指尖更非是那指点天地节奏的细棒,她只是在沉着脸,用漆黑的枪管戳着底下人的鼻子,先从那群玩弄文字的跳梁小丑斥道:“三千刀吏尽屈笔,竟无一个是英豪!”
或许,她是可以这样做的,该是这样做的,这样做应是对的……
简旻澂还未思考完,独属于她的哲思,一头油亮亮的一字式短发,投了个浅影儿在她手边,怕她不注意似的,还晃来晃去的。
简旻澂索性大开大阔坐了下来,就像干完活就地歇息的煤炭工人那样,她手上这张一点也不泛黄的纸,被暂翻过了一面。
见此,那黑影儿这才软糯糯的,带些江北腔调关切道:“二少爷,一会子大少爷来了,眼见这一片接一片‘阳春白雪’,定要念的你又不得清静了。”但她心里暗乐道:大少爷又有什么法子呢?除了一开始唠叨了几句,前几日来见二少爷这样坐着,不也就当瞧不见了。
虽然“简二少”是一些浑人,给简旻澂起的混称,但在这位说话人眼中,唯“二少爷”这昵称,才稍合自家小姐的侠气,更仅许自己这样叫的。
“阳春白雪”?白雪之下,满是污秽,正如眼下孤城的动荡时局,暗潮耸动!任何涌动的情绪,自她三岁后,就不会再呈现在脸上了,简旻澂只是仿着往常,轻轻笑道:“陶陶,你这小囡恁是俏皮话多,可是敢当他面,堂堂正正,清清楚楚复述一次么?”
陶陶惯常明白这是玩笑,却令她多了一层思虑:叶大夫那一堆天花乱坠的说辞,自己倒听不大懂,只听清了什么落海受惊,遗下了什么症状——类似精神上的喜怒无定,可按自己旁眼察观,这一月来,自家二少爷真是演上瘾了,昨日还是那温柔端庄,好脾气的娇小姐,今早就变成了狂放不羁,言辞辛辣的周大作家,即便方才那一点子戏弄,也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做派,却也不敢按往常而视了。以理二少爷去国外求学,少说也有三年光景,变了性情也是应当,可有一处偏能笃定:至少待自己和皎皎两个,亦如往常一般,她演来演去,多也是当着大少爷的面,莫非又起了什么促狭主意?若是这样便好,二少爷一向身强体健,这次又得神仙庇佑,才不会有什么遗症呢,叶大夫许是听了奕公吩咐,和大少爷一齐唬人呢,好让她在这里多待上几天,奕公疼女儿都疼上天了,爱到眼珠子里了,眼下形势严峻,奕公自然是不希望她躲过一劫后,又被邪魔盯上,定是如此!
“还是一会我代你说呢?”不在意陶陶的失神,简旻澂拢了拢纤足,一片白嫩娇红,泛着光泽,足以迷了人眼。
“有什么好话,不让她自己和我说,还劳烦你代述呢?”
广慈医院有座极为隐蔽的小楼,几乎是独安一隅,正是简旻澂所住的地方,而那顶层有间特殊的会客室,平素是封闭起来的,在那里卸下层层伪装的简事诚,提来了一盒亲自去买的老式点心,皮鞋早已整整齐齐脱在了门外,脚上还套上了特制的袜子,以免脏了地上的纸张,他身上还是那件青竹长衫,宛然如新,正是多年前先慈亲手为他缝制的,每次来见妹妹时,他都会特意换上的,这件衣服下面,还有袖子里,也是极好藏东西的......
这件青衫倒令这二十岁上下的俊秀青年,多了一份沉稳自如。他笑眼瞧妹妹这众星捧月的气势,万幸自己多了脚下一举。
陶陶只暗中吐舌,边手脚伶俐的,接过了简事诚手中东西,从柜中取出了新送来的大吉岭——同江福门的老式点心意外相配,她十分清楚,二少爷的下午茶,今日又要提前了。她暗暗想道:二少爷凡事都要亲力做,实在做不来的,也同自己商量着来,就如喊朋友帮忙那般,纵使大少爷来了教导了几句,也是我行我素,不为所动的,但这些事总归是自己私心要做的,整五个天头没见了......
“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尤其关着我的,绝没有好的。”
调侃间简事诚认命躬身,围床绕了一圈,按图索骥,才将将拾净,又细细理好,齐整整叠在了床边春凳上,暗思道: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自己来这一趟本就分外不易,好在他这个妹妹,没有弄得满屋皆是,更不曾让他进不来门,足以幸甚至哉了。
似乎转瞬之间,这屋子里只剩下了,简事诚谈吐间奏出的,大提琴样的音调,和他做来可安抚人心的纸叠声,一缕一缕红茶香气渐渐盈了满室,简旻澂清亮的眼眸,又再一次专注了报上各式消息——远胜万两黄金的价值。
摸了摸鼻子,简事诚白净脸皮硬了一硬,他不敢忘父亲的委婉嘱托、殷殷叮咛,干涩涩的继续讲着:“父亲同杜先生的事已经谈完了,明早从香江直飞法国,你想想那边你还有什么东西不舍,要不要请他回国时,一并带回来呢?”
简旻澂一目十行,头也不抬道:“除了赖以傍身的小提琴,其他都是身外之物,留就留了,就当给那花都一个纪念,还带回来做什么呢!何况他在那里,少说也要避上几个月的,你劝他安心‘修养’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谈到小提琴,她的不悦竟溢于言表了。
简事诚真多假半应道:“唉,父亲为了甩开那堆撕咬野狗,本可以像杜先生那样搬到香江去,但他舍不得这里,去法国散散心也好,我也能同那群犊子打打太极了。”他打小就居于民风淳厚的东省,即便在孤城这么多年,也仍有些乡音未改。
二人皆心知肚明,为何他们父亲会对此地恋恋不舍。简事诚顾忌妹妹,有些事不可明说,但为了父亲,又不得不提,这也是简事诚多年来的一桩心事:母亲刚去时,她还是很孩子气的,倒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这个小囡,无论是对父亲,对自己这个兄长,还是对左右,变的淡淡的,如今的她,更像一座冰雪和冷玉雕成的像,她好像也会笑,也会生气,有着不像十五岁女孩子的沉稳,与其说是沉稳,倒更像是无情无欲,明明她现在唇边脸上,也时常带着笑意,但若不同她之后说的话联系起来,是分辨不出,她的笑是嘲笑,还是发自真心的愉快,就连她的一些笑话,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所言,她变得越发不可捉摸了,也越来不耐父亲对她的关心了,眼下他能做的,只有极力劈开这看不见的鸿沟。
这话一出,简旻澂果然不再言半字了,手中记录的笔并不曾停下,但就是能让人感到,她并未忽视对方,却也实在表明,她并不在乎——简先生如何,从来都是同她无甚相关的,自她四岁之后,便彻底无关了。
“爸爸不是你想的……”
简旻澂朝陶陶举了举纤掌——这是二人往常相伴读书时约好的手势,就此打断了兄长那一串衷情,无非是她的生身父亲如何高洁伟岸,身为甥子义子和半子的他,又如何孺慕,老生常谈他也不嫌腻的。
她又心道:“多事,烦人,恹气不嘞?”她总算在心里说了一句,这三年来不曾用过半字的孤城话。
“秋秋……”时隔多年,原来再唤妹妹小字,并未如简事诚所想那样为难,但他的秋秋,他曾经的小表妹,只怕再也不会唤他一声阿由哥哥了。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自生身的亲娘去后,他便被托付给了舅舅奕公,并隐去原姓随了舅家,后来就像是过继了一般,所有人都当他是简家长子。这些年来,他同秋秋也一起长了这么大,可身为长兄的他,更像是看着秋秋一点一点长了起来,他们二人有着与众不同的亲密关系,既是表兄妹,亦是青梅竹马,更相当于亲兄妹,甚至将来,他们还会是......
“你犯什么呆病了,还是今早凉风无信,顿作西兽,生生将你这娇人冲住了。”简旻澂学作往常,不留情面道。
“你那里听来的这些艳曲俗词!”简事诚一张端正的脸,恰如乌云遮月了,不由警向了一旁,一直精心伺候,在他兄妹二人间游刃有余的陶陶,连带怪上了,留在家中认真做事的皎皎,再想黑石社的那帮小子,口中近来也没个轻重,他转头也要面命面命了。而后,他又不免暗叹道:“还是那个说话任性,伶牙俐齿,言语间别有辛辣滋味的秋秋!”
简旻澂目不离字,却微一侧肩,左臂也往身后护了一护,待陶陶搬了春凳坐好,她又晒道:“不过几句恋情的词,也值得你披甲上阵?”
简事诚一急,又带上了东省的乡音:“那是一般的情词么,那是,是,是……”
他一向洁身自好,素来以父亲为样立身,从不逛那腌臜之地,心里更一直觉得,既已有婚约在身,大丈夫自要束身修身了,更是连半句不妥的话,都不曾在秋秋面前说过,是以话到嘴边,那几个字是如何也挤不来了。
“愁客赠名妓的,我替你说了。”
随即从陶陶坐着的春凳上,拿来一块束丝软糕,用绸缎裹着的糕点,呈在了玉盘上,简旻澂用小巧舌尖卷过,细细一品,滋味如昨,当真刨出了冰霜花丝一般,入口即化,清爽甘甜,便对着递茶来的陶陶一笑,她也总算肯放下报纸,自己一手擎了碟子,另一只兰蕤春探,扣于耳上,粉瓷雪肤交相辉映,樱唇微抿一口,茶烟氲的她眉眼带了桃意。
简事诚微有无奈,那清俊面上早略染艳红,倒并非热茶熏的。他再度说教道:“秋秋,你才十六岁。”
简旻澂从隐约茶烟中抬头驳道:“是娉婷袅袅过了大半,本人正正经经二三年生人,今年也未过生辰,还不到十五岁呢,毋庸置疑。”
这认了真的争论一向少见,果令简事诚握拳敲床如擂鼓,笑论道:“这位少年人说话模样,倒有些老成了。”
“正所谓少而无志,则青而无才,后中而无德,终老而无用。”恰在此时,简旻澂译出了报上两处密语,声音变的轻快,宛如琴音琤琤。
简事诚忽而觉得受教了,又想,若是她幼年时所立志的“圣人无欲”,倒也是好的。思及此,他一撩青衫,立如松竹,躬身拱手请道:“敢问这是那本书里瞧来的?”
“无他,简氏箴言耳。”简旻澂手中派客笔一挥,如结了一道疑难题解,又如作了幅画,在那一直写写划划的纸上,落款了一个“C'est fini”,意气风发,张扬肆意。
须臾,她又扬头疑道:“你还不走么?”
简事诚倒并不多心,只稍揭衣袖,过于谨慎的,以免露出那支黑乎乎的“撸子”——虽然这些都同秋秋心照不宣了,但他还是不愿露出来,省却她为现状费心。他看了看特制的塞坦斯腕表,点头道:“是该回去换衣服了,汽水厂那笔进项,我须的亲自接了归账才好。”他又隔着青衫,轻掸了掸防弹的里衣,桀骜讽道:又要回到那间会客室,将自己装在“套子”之中了。而在那之前,他要将这件珍贵的青衫妥善收好。
自奕公托病外出修养后,公司上下的事,皆系在简事诚一人身上了,全天都没个清闲,他这是特意抽出午憩时间,才得以陪妹妹一时的,正可谓是筋斗而来,又仿佛乘龙而去。
简旻澂倒无所谓,不过是提前喝了下午茶,到时再饮一回也无妨的。
给她生了几分兴味的,还是那报纸上的两处密语,一个处在极显眼的位置上,一个隐身在角落里,一位出价极高,另一位估计是“倾其所有”了,两条新闻如出一辙,简而言之,即悬赏南京第六十三军陆军指挥官上野贤三项上狗头,应是给锄奸团递的暗语,虽有些冒险,却实实在在胆识过人。不曾想,倒是有两人,先了她一步,若以后她有幸能碰上这二位,也不失为一件益事,既与这二位情投意合,是否该襄助一二呢?
还未踏上故土,简旻澂便遭逢一场意外,多少受了一些影响,这些时日来,她虽有些事得过且过了,但有些则是义不容辞——几十万亡魂死不瞑目,沉冤未雪,哀嚎愤屈声仍游荡在断壁残垣的金陵城中,久久不散,这仇总是要由血来还的,而每一个有良心有血性的中国人,再愤怒再伤心都不为过的,她或也极尽全力了罢......
此事便被她牢记在了心里,暗暗定下主意后,便先放了一放。
待指尖挪到右半部分,她本想略过的,然而简先生的近况足足占了大半页,仅次于那篇“和平宣论”,实在碍她的眼,记者们反而比她这个女儿还要详熟呢,不惑之年一老翁罢了,还这么得人待见?
纸张翻转间,一张照片瞬间抓了她的眼,失神了一会子,不知是对“故人”,还是对往昔一种怀念,她眼中分外柔和,不由用琤切之声,莞尔念道:“舒云斐。”一字一顿,这名字被她读出了一种,“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意味来。
“二少爷是有事求我么?”
简事诚离去后,陶陶收尾了一番,便乖坐到一隅,读那本还剩一半的小说,直读的口齿留香,如痴如醉,才听得自家二少爷轻唤了什么,她三两步就奔了过来。
“啊,电影皇后舒云斐,难道二少爷你爱上人家了!”
不曾见到陶陶眼中揶揄之色,简旻澂只歪头疑道:“这是什么胡话,我又不是孙二小姐!”
在这江南地区有一桩旧闻,却年年翻新,更得人念念不忘:孤城的简二少爷,和金陵的孙二小姐,被人并称为两大毒瘤。惜简二少去国三年有余,自当孙二小姐一枝独秀。
一入江南人皆知,那孙二小姐,爱枪爱车爱美人,唯独不喜读书,见字就撕。单说她这爱美人的事迹,便足以令人一扫萎靡,心神一奋,聊上个三天三夜的:她曾倚恃身份,强抢了他人爱妻,还带人到处炫耀,而苦主正是她姨夫的心腹下属,得力干将,不久她又与一位当红女星同居,始乱终弃后,又豢养过多位名妓,至今莺莺燕燕从来不断,更学了男人恶习,三妻四妾,在女色这方面,没有她不敢的,相比之下,简二少爷则过于逊色了,但却有幸同孙二小姐并斩毒瘤之誉,连她自己有时也不得其解,只知起初是被人恶意歪传,当时她并未置于心上,其后人云亦云的多了,便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对此她倒也只是一叹:想我妙龄少女,仅豆蔻之年,竟背负太多矣。
为了在法国行事便易,简旻澂一头时髦短发背梳,常比一般小姐的要短上过多,着装也多是衬衣长裤,以此想来,倒怪不得被人说成假小子,她其实丝毫不恼这个,唯独不愿的,是与孙二小姐有什么牵连,这才有了对陶陶那一问,先撇清自己。
而陶陶却不接这话,仍是戏谑道:“人家蝉联了三届电影皇后,歌影双绝,有才有貌,家喻户晓,拥趸众多,二少爷可不要仗着家世,瞧人家不起啊!”
简旻澂认真想道:“若真可相识一场,熟悉了性情,倒应是她不愿理我了……”又暗中宽解了一句:“一位荒唐小姐,被人称作白相娘头子的人,换谁也不爱搭理的,此乃常理。”
不知为何,陶陶顾自又叹息了一句:“只可惜她幼时便命运多舛,眼下又感情不顺,都二十六七了,还是孤身一人呢。”
简旻澂立时止道:“勿妄论他人私事。”又将报纸细细看了下去。
陶陶揪了揪裙边,直言其不忿道:“这世道不太平,她容貌又那么出挑,性子还那么硬,多的是不怀好意的,我只是为她不平而已……”
简旻澂觉得有理,昨日舒小姐在琼华早报上登出一条简短消息,谢绝了远东电影公司给的糖衣炮弹,虽措辞委婉,但态度坚决,正是不做侵略者的走狗,不与汉奸同流合污,那一块已被她随手剪了下来,贴在了随身笔记里。那些人没见到正主,还碰了一鼻子灰,迟早会狗急跳墙,但不料来的这么快——手中这新通报上,放出了一些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传闻,用作噱头的那张照片上,仅有她一个如竹似梅的背影,却将对面衣冠禽兽的谦恭,拍的淋漓尽致,与最上面那一张独照连着看来,当真是用心险恶了!无非利诱不行,又要以舆论威逼了——竟污她不过是沽名钓誉,早与人暗通款曲了。记者的软笔,写出字来倒刀刀见血,自身难以立于天地,还要迫着别人去奴颜屈膝呢!既如此,应替她解了这个围,就算举手之劳了,但如何行事,着实要细细推敲一番,局势越不由人时,越不能急切,此乃常理。
此时陶陶管住自己口舌了,她深知自家二少爷,虽对万事表现的无甚兴趣,但却是最能平烦事的,若她愿意出手相助,方才的话已有点到为止之效,余下的,自己只能求舒小姐逢凶化吉了。
简旻澂将手中这张报纸折好,亦放在了那一本随身笔记里,玉足一收,从地上一跃而起,慌的陶陶连忙张臂护在了周围。
她却笑请道:“帮我收拾东西啦。”
陶陶心领神会,手脚更是伶俐,早早将西装和刨花水替她找出,摆在了梳妆台上。
先是不忙打扮,简旻澂只对着立镜,将乌发拨了一拨,有了一点不同心思。
“不愧是我们家的小姐,只着一领奶白绉纱裙,都这么玉立婷婷,哎呀,瞧我这记性,皎皎恰好新学了手艺,做顶假发,定然以假乱真呢。”
简旻澂收起了和颜悦色,装作严厉道:“我临走时叫你们去学堂,你们就学了这些给我?”
她一向认为,任何人都该多读书的,才不会轻易被人愚弄。
“是她喜好做的,二少爷可是说过,先立志继而从心所欲就好。”陶陶手巧,帮她给丝巾打了个玫瑰结,边解释道。
简旻澂将这朵淡蓝玫瑰,别到了西装口袋前,又抚平了同常穿的白裙一样材质的马甲,点头认道:“是我急切了。”
陶陶仅掩唇而笑,又对镜中人偏爱不住道:“啧啧,简家的这一位秋秋小姐,怎么生的这样好呢!远的不说,单这孤城里,怕是不会有人再胜过你了!”
当真是陶之美秋者,皆乃私秋也。
“陶陶你这话误了,我如何也比不上妈妈,这世上更不会有一人,能比得她半分!”
只有提到母亲,简旻澂才能由衷感到几分难过,花露浸过的毛巾,被她拧了又拧,像是揪起的心。
待她拭面时,陶陶随意问道:“二少爷在法国用过代霜么,就报纸专栏上,写了好多外文的那一种。”
此举既移了简旻澂的消沉,又带了一点她自己的小心思。
简旻澂伸出纤指一只,在陶陶眼前晃着,笑道:“你把《尚书》里的“秦誓”一篇,限你明晚之前,对着辜先生的批注背会了,再按你自己的想法解给我听,我听的好了,倒也不是不可奖你。”
“秋先生英明!”陶陶欢快应下,宛如出笼觅食之鸟,手脚更为勤谨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在二人合力收拾之下,这间单人病房,已如来时一样冷清了,唯独书架上那左下角一堆,是简旻澂故意留下的。
她微微俯身,将那特意撇下的新通报置于左怀,口中吹着弗拉明戈的小调,空着的手便如散花一般,将报纸一张一张,皆尽撒在了地毯上,身姿端丽,舞步优雅,她似是乐在其中。
“一会给你大少爷去个电话,地上这些,他当时怎么带人收来的,叫他再怎么原样给我送回家里,他知道我不喜外行人,随意动这些珍贵资料的。”
她做戏一向是要做全的,由来如此......
陶陶忍笑道:“是,那这一会子,二少爷又有何贵干呢?”
简旻澂将书袋单手一拎,又反手挂在背上,顿时多了几分痞气。
“去会会那位杏林骄子,怎么也要辞上一辞的。”
1“孤城”指上海滩,金陵南京
2“周大作家”,指迅哥儿
3“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出自《客途秋恨》
4“杜先生”,自然是那位有名的青帮带佬
5“白相娘头子”,指女流氓头子
6“陶陶”,君子陶陶,意为和乐,皎皎,明亮皎洁,出自诗经
另:旻(min 二声):秋天,澂,澄的异体字,这是旻澂小字秋秋的来源之一
名声不易,秋秋叹气.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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