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传奇（足球）》不吃宵夜的周三

6、好消息（修）

　　罗三水早已经醒了，他现在不比年轻时候，虽然比赛打完了，还是晚睡早醒，加上心里有事，更加睡不踏实。

　　昨晚他送完球员们回酒店后，和几个许久未见的队友们约吃了个宵夜，谁知不知不觉就唠了一晚上。就着小酒小菜，几人聊聊工作、家庭、孩子，但聊得最多的还是以前他们在球队的日子。

　　提起某次比赛，甚至还有人记得当时的比分，那种感觉仿佛他们都回到了过去，还是那个身姿轻盈的青葱少年，无忧无虑的奔驰在赛场上，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被对手连灌了几个球，罚跑一万米。回过神来，大家只能无奈的举起酒杯，脸上挂着摘不下的笑容推杯换盏。

　　这些老朋友们退役后都陆陆续续转职了，最后一个也在前年转行去卖别墅，这次再见面，油光满面，一进门就张罗着上酒，看来应该混得很不错。只有罗三水一个人还干着和足球有关的老本行，加上这次他又是带队过来比赛的，所以话题自热而然的绕着他走。

　　U17全国联赛冠军在普通人眼里没什么，连知道的人都不多。但在这些踢过球的人心里都知道它的分量，起码意味着职业球员下来就是这一两波了

　　“老罗，你也该升职业队了吧。在U17呆够久了，资历攒够了，又有留洋的经历，现在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回去就该升了吧。”几巡过后，有老队友突然提到。

　　这话让罗三水心头一跳，这个念头他不是没起过，越靠近决赛这个念头越强烈。但想到现在羊城一线队主教练和俱乐部高层、集团的良好关系，他摸索着酒杯没吭声，好一会才道，“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自由，压力没那么大。”

　　“屁！老罗，你别嫌我俗啊，别的不说，单单收入，一线队主教练你我是知道的，一年做得好七位数都有可能，还有球队经费，蛋糕就这么大，漏给下面青年队的能有多少，而且现在一线队的主教练，说句不好听的，连讲解员黄健都比他懂足球。”

　　朋友们义愤填膺，罗三水倒是冷静下来了。

　　他想起这次的U17联赛，想起自己的球员们，没人知道他最自豪的其实不是冠军，而是在他的队里，确切的说是正式队员里，没有一个超过18岁的球员，最大的17岁8个月，平均不到17岁。这说明什么，这些孩子差不多是在和年龄大他们一岁的成年人在拼，尤其是年龄最小的两个，韩明明和易风。

　　韩明明，16岁半，羊城外来人口，籍贯山东，身体素质不行，但把握机会的能力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当初差点因为身体原因差点要退了，是罗三水去体校考察看上他，千方百计说服他父母，带回球队的。

　　易风呢？更是只有15岁多，他的出现是个例外，也是惊喜。他有一个狠得下心的父亲，让他一条道走到黑，把所有的岔路都砍得一干二净，压跟没给他往外看一眼的机会，也压根没想过万一失败了呢，这种狠连罗三水都暗暗佩服。

　　所幸易风也有天赋，那种让人觉得几乎不可能出现在黄种人身上的天赋。罗三水还记得第一次在公园见他踢球时的感觉，场上22个人，21个在追着球跑，剩下的1个带球跑，那1个就是易风。

　　当时见到宝藏欣喜若狂的心情，激动得罗三水一夜没睡，他睁着眼睛硬熬到天亮，就换上许久没穿的西装去易风家门口蹲着了。也是到那一刻，罗三水才发现，原来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有梦想，有激情的。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老曾，还有大家，说真的，我是真觉得U17挺好的。正是因为不受重视，所以更自由些，训练、选人、用人都没那么多干扰，这次以后更是会少得多，我知足了，能挖几个人才就算对得起中国足球了，对得起自己了。”罗三水拿起酒给几人满上，碰了碰杯子算是揭过这一页。

　　当然，这些话如浮光掠影，一下就消失了，真正让罗三睡不踏实的还有原因。

　　那是罗三水从未想过的，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苗头，也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还隐隐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就像一个屡被看低的学渣老师，教出了清华北大的优质生——虽然我不行，但是我学生行啊。

　　这就不得不提罗三水的留洋经历了。

　　羊城足球俱乐部作为中国最早的足球俱乐部之一，赞助商是财大气粗的国有矿业集团，有这样的经济后盾，在国内足球俱乐部里那都是挂得上号的。作为当初羊城俱乐部的主力，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罗三水年轻时在中国足球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那时赞助商和欧洲正好搞合作，借着这关系，正值壮龄的罗三水和队友去欧洲试训过一段时间。

　　出去的半年里，罗三水进步很大，失望也很大。看着比自己年轻出色的欧洲球员，看着妖人辈出的南美球员，呆着越久，越觉得前途无望。后来，他咬咬牙干脆就没再费心去练球了，空闲的时间里，粘着当时的教练忙前忙后。功夫下得足还是有成效的，他们那一批人没一个试训成功的，全须全尾回来后，就罗三水成功转职留在了俱乐部。

　　易风加入球队以后，罗三水投注了很多精力。如果一开始是出于惜才，后来就是随着师徒情加深，开始为对方考虑以后的道路，尤其是自己能教得越来越少。这学生吧，他学得慢你操心，他学得太快你也操心。

　　因为本身从事足球十多年，罗三水非常了解国内踢球的环境。国内，尤其是羊城，改革开放早，经济发展快，从小球员到家长，从工作人员到社会氛围，哪个不提倡一切向钱看。

　　看着外面一片欣欣向荣、繁华昌盛，这里呢，苦练多年，换来一身伤病都不定能打上职业比赛，好不容易打上了，骂得比夸得多，出去把职业一说，保证白眼比微笑多一倍不止。比起读书、赚钱、做生意，那性价比是低多了，一个明显的现实就是罗三水手里的好苗子一年比一年少，一年比一年差。

　　加上前面的黑球风暴，虽然打掉了不少蛀虫，不能否认的，也打掉了一批真正懂足球的人，空出的位置被外行占据。而且黑暗时代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就洗掉的，这样的环境，对球员不是理想的成长空间，对天才球员尤甚。

　　按着罗三水原来的计划，他打算再花一年，把易风的基础再打扎实点，性子也磨稳一点，然后就放手让他去闯。期间走走门路，把人送入国家U17队伍，说不准哪天在国际赛场上亮个相，就被伯乐看中了，一步到底，直接出去了，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要是不行的话，到时升羊城一线队再谋划一下，一步一步来。

　　他是真没想到只是一场国内联赛决赛，就提前把他的预想实现了。

　　昨天颁完奖，等队员们收拾东西的空当，罗三岁在走廊上撞见两个人。对方是冲他来的，一个同胞，一个外国人，他们自我介绍后，真诚的祝贺他获奖，夸赞他有卓越的教练才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前锋。

　　虽然没细聊，只是约了个时间，留下电话，但在欧洲呆过的罗三水太明白这种套路了，比完赛就这么急切的找来，还能是什么啊？还特别夸了易风，为了什么？他翘着嘴角，忍不住畅想了一下易风在欧洲球场驰骋的场景。

　　“呜呜呜～”水壶冒着蒸汽叫唤起来，把罗三水从美好的想象中叫醒。

　　撕开自带的茶叶包，拎起水壶。透明的水流飞溅而下注入杯中，叶子打着滚，上下翻飞，淡淡的茶香一下飘散开来。吹开上面的蒸汽，美滋滋的吸了一口，想了下，又拿出个杯子如法炮制的倒上一杯。

　　易风就是这时候来的，房门没关。他把粥喝炒粉放在床头，瞧着桌上的两个杯子，挑眉，“教练，你这不是准备和我长谈吧？我最近可没干什么事啊，光忙着感冒了，也是倒了霉，一下飞机就感冒，这地看来不适合我。”声音里有受宠孩子惯有的理直气壮。

　　探头一看，见杯子里淡绿色的茶水，就更得瑟了，“别啊，教练，你还不如请我喝白开水呢，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这股草味。”

　　说着，低头看看罗三水的孕肚，又嘴欠的补了句，“再说我也不需要刮油啊。”

　　罗三水没回答，自易风进来他就用一种欣慰的眼光看着他，哪怕易风吐槽他的宝贝茶叶，嘲笑他大腹便便，也没吭声。直把易风看得浑身汗毛竖起，才咳了下，收回目光道，“小风，坐，身体怎么样了？没反复吧？”

　　因为宿醉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昨天表现得很好，尤其是在带病上场的情况下还能上演帽子戏法，有血性，漂亮，有我当年的风范。”

　　“嗯，还好，还好，”易风心里翻个白眼，老罗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自信心过剩。

　　不过一时摸不透对方的招数，易风也不敢照次。他坐了下来，似模似样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眼神小心翼翼的的斜觑对方一眼，心理揣度着老罗这态度，居然没像往常一样怼他，该不会是前面有什么事等着磨搓他吧。

　　这刚比完赛，就打算取消他接下来的假期，安排特训？不能吧，拉磨的驴也得喘两口啊。

　　“教练，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想不明白，易风干脆直问道。

　　和15岁的队员讨论他的去向，罗三水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教了几年，他太知道这个男孩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内里其实极有自己的主意，还喜欢一声不吭就做了。要是不先摸一摸，他也没底。欧洲虽好，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去的，也不适合每个人，说真的，真接到邀请，他也是要犹豫一下的。所以虽然犹疑，他还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小风，你也15了，考虑过以后吗？是留在国内，还是想过以后出去踢球？”

　　易风唰的抬眼看向罗三水。

　　出去踢球？欧洲吗？这应该是每个球员毕生的目标，易风也不例外。

　　西甲、德甲、意甲、英超、法甲，这世上最成功的五大足球联赛都汇聚在那里，无数的球员为了登顶世界之巅千里远赴欧罗巴，那里群星璀璨，那里闪光灯聚焦。

　　克鲁伊夫、齐达内、罗纳尔多、巴乔、巴蒂斯图塔、卡恩……每一个传奇的背后都有五大联赛的影子，易风从小时候跟着易先生练球，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那片的战场上，在世界足球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告诉后人曾经有一个中国人，他来过。但去欧洲踢球这事，在易风的想象里，应该是他升上一线队，或者入选国家队后的事。

　　开了口，接下来一切就好说了，罗三水语气轻松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计划，鼓励易风要规划一下未来，压根没提球探找上门来的事，怕易风得瑟，只说，“既然你也想出去，那就不要满足于一个冠军。外面的世界很大，比你厉害的球员多得是，你得更努力了，沉下心来好好训练，只要球技练好了，不愁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