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睡至日午》羊不乐

5、卖身

　　恍然间袁镜已经随着孟子歌和来接他的助理大哥在去往地下车库的VIP通道电梯里。

　　助理大哥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拉开角落里一辆全黑的保姆车门。车子驶向公司的途中，助理大哥问了孟子歌几个问题，他都默不作答，助理大哥只好回头把话锋对准了袁镜。

　　“请问你是？”助理大哥还没搞清楚她和孟子歌的关系。语气并没有像她上车前设想的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带有一丝小心。

　　袁镜一时无措看着经纪人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会没那么诡异，“我…”

　　孟子歌开口打断。“她是不认识的人。”孟子歌摇头，她一向不适合回答问题。

　　“不认识？”助理大哥瞪大了眼睛。“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个病句，袁镜心想。

　　孟子歌闭上眼不再回答问题，助理大哥也识趣的不再追问下去。

　　车子好像要一直这样开下去似的，大概是防止被跟踪，绕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从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巷子，在一个小玻璃门前停了下来。这大概是后门，路过这栋大楼

　　旁边的时候，袁镜远远看见楼下人潮涌动，挤满了人，应该是来采访的记者和等待解释的粉丝。

　　安静的会议室和工作间一直响个没完的电话铃形成鲜明的对比。

　　房间静的好像连袁镜紧攥拳头是肌肤摩擦的声音都听得到，靠坐在一排神色凝重盯目光如炬的几个人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在袁镜的眼睛里。

　　每一步都沉重极了，袁镜好像紧张的快要窒息。

　　“干嘛把我妈也叫来？”看到坐在桌子最左侧的中年女人孟子歌朝坐在中间的人不满地说。

　　听到这话深深低着头的袁镜叫苦不迭。

　　这下糟了，连妈妈都出面了。之前看过当红小生和年纪大点的女演员乱搞，母亲大闹片场的新闻在愿景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跟在孟子歌身旁坐下，对面的注视令人焦灼。袁镜

　　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和竟不小心和孟妈妈目光相聚，紧忙慌乱的避开将头埋的更低些。

　　“这么大的事，难道不用跟你的家人商量吗？”坐在中间的男人强压着怒火。

　　“好了，现在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解释一遍。为什么会在那，她又是谁？捏们怎么会一起在酒店被拍到那样的照片！”

　　孟子歌没有隐瞒，他平缓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和波澜，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讲述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袁镜几次忍不住看向了身旁这个年仅十八的小孩，他的沉着冷静，泰然自若，好像在讲隔壁张三的事，仿佛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相比自己的如坐针毡，他的从容淡定让袁镜有一丝愧疚感。

　　明明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袁镜自责的垂下了眸子，却不小心瞥到桌下孟子歌的右手用力抠着左手的食指，手指微微的颤抖，再用力怕是会陷进去。

　　看了眼孟子歌依旧面无波澜的侧颜，心里冒出的自责感快把袁镜吞噬了。

　　“那个。”孟子歌话音未落，袁镜猛地站起来，大家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袁镜对着孟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子歌他真的只是助人为乐帮助了酒醉的我，请你们千万不要怪他。”

　　“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在酒店楼下喝酒，”袁镜有些害臊的挠了挠头，“因为工作的事不太顺利，喝的稍微有点醉，如果不是子歌帮了我，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说不定。我们之前从没见过，我这么大年纪和他有什么关系的话也太荒谬了。我可以出面和记者解释，需要我做什么或者怎么补偿我都完全没有异议。”

　　“你多大？”中间的人发问。

　　“二十四。”

　　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给出的解释在我们看来还算通顺但其实一点都不合理！媒体根本不会买账也不会站在我们的角度去理解问题。这么戏剧的故事我们讲出来媒体之会觉得我们是在写剧本，还是没什么水平的那一种！”

　　“可这就事实真相。”孟子歌反驳，语气依旧没有太多欺起伏。

　　“能被大众接受的才叫事实真相！”中间的人有些激动。“媒体，网友，他们才不关心真正发生的是什么，他们只在意自己看到的，按自己的方式去看图理解，你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了，孟子歌。”

　　孟子歌无法反驳。

　　是啊，从出道以来，铺天盖地的谩骂，网友的语言暴力，同行的讥讽，让他小小年纪便先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他们哪管他是怎样背负着压力长大，付出了多少努力，舍弃了多少童年应有的乐趣，隐忍了多少辛酸和苦楚，他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让观众在无趣的生活中有一丝消遣罢了。

　　“我们先出来开个会。”中间的人起身叫走了工作人员和孟子歌，只留下了袁镜和孟妈妈。

　　这该死的安静！袁镜心跳加速，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紧张的情绪。

　　一直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表达自己的歉意，也做好了理所应当被扇巴掌的准备。

　　袁镜吱吱呜呜的还没开口，孟妈妈先打破了安静。

　　“你说你今年二十四了是吧？”

　　袁镜不安的点点头，孟妈妈语气还蛮温柔，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来势汹汹。

　　“你和子歌是昨天晚上认识的？？”

　　袁镜用力地点头表示确定，又觉得不吭声很没礼貌。

　　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作起誓状，“真的是他帮了我才被拍到的，我之前甚至都不太记得他叫什么名字！给大家带来了麻烦，我真的非常抱歉。”

　　看着袁镜惴惴不安又认真的表情孟妈妈忍不住笑着安慰，“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相信你们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孟妈妈善解人意到让袁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如果再来一次，即使知道有人跟着他，子歌还是会这么做。他其实是个温暖的孩子。”孟妈妈坚定的看着袁镜突然像是在告解什么。

　　眼前这位通情达理的母亲使袁镜更加自责。

　　自己经常做出些不经大脑的事连累别人，现在更是连陌生人都被殃及，还差点毁了别人儿子的前途，不但没有被埋怨，还反过来被安慰。看着温柔的孟妈妈，一直努力隐藏的情绪终于被抚摸，忍了一天在这时全部瓦解掉下了眼泪，恐慌，不安，自责，都被发泄了出来。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道歉的话袁镜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可她知道不断的重复是毫无意义的。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大家都回来了，刚才坐在中间的人趴在孟妈妈耳朵上说着什么，孟妈妈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
　　路过袁镜的时候孟子歌瞟到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了一眼母亲。

　　“好了。”刚才坐在中间的人发声。“我们决定是先在事态严重前召开记者会，那个，女孩。”手指向袁镜叫不出名字。

　　袁镜会意。“袁镜。”

　　“袁镜小姐。”他重复。“我是公司的副总。我叫萧辰。因为这次的事件是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曝光，已经没有办法去和媒体这块沟通压下来。爆出来的又是视频，这在我们圈内是大忌，是石锤。我们商量出最可行和能被大众理解理解的方案就是对先外公布说你是子歌的表姐，因为同在北京生活，所以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子歌，简单说就是生活助理。”说完了看向孟妈妈像是争取意见。

　　“因为子歌即将步入大学生活，平时工作又很繁重，近期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媒体最近经常报道，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子歌妈妈想请亲近一点又信任的人来照顾完全是合理的。我们先抓住这一点赢得大众的信任和博取同情心，然后再由水军去网上把舆论方向引导一下，应该能暂时把这件事带过去，因为你们有年龄差距，这块是很有说服力的。”

　　袁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请问你是自己在北京还是和父母一起生活？”

　　“啊，我自己在北京的。不过和我……”袁镜想到了严言，“和朋友一起合租。”本来就是为了节约房租一起住，况且一直都分房住，说男朋友难免引人遐想。

　　“那太好了。”萧辰舒了口气。“至于酒店的事件。根据你们描述的时间轴，就说是子歌和你约在那个酒吧，因为照片上你们的肢体接触这些也并不是很亲密，子歌回忆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所以解释成你喝的有点多，他在照顾你，这些接触是完全合理的。”大家都看向袁镜似是征求她的意见。

　　袁镜注意到大家的注视。“可是我身边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啊。突然说我是他的表姐……”

　　“这个，可以解释是远房的表姐，因为你的妈妈和子歌妈妈年轻时关系很好，后来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你们彼此也没见过，只是听妈妈偶然听说过而已，顺口一提的事情不会放在心上，这个任谁想都是人之常情。”萧辰解释道。

　　“至于这次，是子歌妈妈和你商量之后决定的。近三个月到半年之内，还请你能配合子歌这边的工作。尽量多和他一起露面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时间长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观众也会认为你们在一块是很自然的现象了。”

　　袁镜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全力配合，只要能不影响到他就好。”

　　“稍等。”孟妈妈在一旁打断。“如果说是我请她来照顾子歌，又是子歌的表姐。那他们是不是要真的要假戏真做才能更加让人信服。”孟妈妈看向萧辰。

　　不等他作答，孟妈妈接着说：“现在公众关注的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天一夜，是我也认为他们是有特殊关系。那么我们的着重点不是应该在即使他们共处一室在大众看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以消除这种怀疑吗？我们需要准备的充分一点吗？我和小袁的妈妈有没有必要见一下？”

　　孟妈妈的思路非常清晰，袁镜却听得云里雾里。

　　萧辰答,“您说的很对的，所以我们决定请袁镜小姐配合一下。这段时间先暂时住到子歌公寓里去。另外，袁妈妈这边还请袁镜小姐想想办法沟通一下让双方家长见一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孟妈妈点头笑了一下，“要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袁镜也跟着点头，是啊。刚是说让我和孟子歌搬到一起吗？双方家长见面？怎么这么别扭。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孟妈妈的笑容有一丝诡异呢？

　　不等袁镜回神，萧辰递了一张纸放在自己面前。

　　“保密协议。”袁镜默念。

　　“看下没什么异议的话就签下字吧。因为涉及到艺人的职业生涯和隐私，所以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还请你理解。”萧辰语气十分客气。

　　刚才义正言辞说会无条件配合的袁镜心里叫苦不迭，内容主要是要强调对外界进行保密，和对自己家人方面的传达和沟通，确保家人的对外一致。还有就是注意自己在公众场合的言行举止不要给孟子歌带来负面影响，大概是指喝酒吧…都还算合理，可这违约金的数目让袁镜有些心惊啊。

　　看到袁镜在违约金的地方踌躇，孟妈妈给萧辰使了个眼色，萧辰马上会意。

　　“关于违约金，我们只是为了确保你能够做到协议内容，对我们的一个承诺而已。你应该有自信做到协商上的内容吧？”

　　无法反驳的袁镜提起笔刚要签字，却又被孟妈妈喝住。“等下，我觉得这个“半年”有点不合适。”

　　时间？袁镜找到那行，为期半年。袁镜暗自默许点头，确实太长了。

　　“改成一年吧。保险一点，以防万一。”孟妈妈云淡风轻。

　　萧辰和孟子歌下意识的看向袁镜，不知是观察她的表情还是征求她的意见。

　　袁镜不知所措的看着孟妈妈。“一，一年？”

　　“子歌年纪还小，事业才刚进入上升期。保险起见我怕时间太短难免再被提起，对他的演艺生涯多少有些负面影响。”孟妈妈眼中满是恳请，“小袁，还请你帮帮忙。”

　　“哪里哪里。”袁镜大惊失色，哪里承担得起。

　　“这都是我捅的篓子，您说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没关系的。”说完还攥起了拳头用力的点点头以示衷心，看着她口不对心的苦笑，萧辰也觉得她是个颇有意思的女孩。

　　“那好，我让人改一下。然后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制止舆论传播。”萧辰拿了协议出去。

　　孟妈妈知道此时的孟子歌正用一副了然于心的眼神看着自己，抿着嘴低头偷笑就是不肯看他，孟子歌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叹气。

　　不同于刚刚的义愤填膺，袁镜在一旁垂头丧气，怎么莫名有种杨白劳签了卖身契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