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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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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棠觉得只要自己点点头,这位名叫董逵的小同学就能把班上变成粉丝见面会,于是摇了摇头真诚道:“不是。”
他说的是实话,他还真不是粉丝。
“我不相信!”董逵一下子扑过去,吉棠躲闪不及,被他热情地握住了双手。修真者的力量本就比凡人大上不少,何况被握住双手的吉棠还是人类之中细皮嫩肉的代表,被激动地一握,不由抽了抽有些吃疼的手。乍一下没能抽的出来。还在状态外的李青石愣愣地看着,好在一道声音最先反应了过来。
“董逵!你在做什么!”
汪天狗想起吉棠刚来学校身上便落了个伤口,生怕如今又要被不知轻重的人们给伤第二次,顿时有些发冷汗。他快步过去将吉棠从魔爪里拯救的出来,还训了一声:“欺负新同学算什么本事!”就不怕被反杀回去?已然了解吉棠战斗力的汪天狗在心底补全了第二句。少年倒没什么怨言,除了被捏着手时皱了皱眉,其他时间都是雷打不动地微微睁大眼,旁观客一般安静地凝视着。
汪天狗环视教室一周,做足了警告,这才带着吉棠回了原本的位置。
等所有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挪开,这位班主任才露出意外的表情。
“天赐崇字符……”汪天狗哑然,“原来你是这种存在,难怪。”
汪天狗天生带几分兽,并不是关注书画作品的那类人,但只一眼便认出吉棠那幅画的笔触与传闻中的某个人物完全重叠了。比对一下各类讯息——例如吉棠与那位的父母都为书画家,又例如吉棠回国的时点恰好那位取消了书画展……一切便明朗了起来。
那位确切叫什么名字很少人知晓,但由于特殊的身份,他被无数从未见过的修真者敬畏并警惕着。
那个特殊身份,叫做天赐崇字符。
崇字是天生用于镇压魔物的存在,这枚字符之上被天道赋予了过于沉重的厚望,以至于千百年来修真界符修天才出了一茬又一茬,却没有一人能写出来这个字。汪天狗听闻过符修世家家中的长辈谈论,如果有一人他明悟了崇字的写法,那他便能通符修的无数变化,一举得道,成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那人。
而天赐崇字符则是天生长有这个字符的肉.体,其注定要用性命寿元来喂养这个魔物杀器,作为补偿天道也会赐予其无上的修符天赋。修真者若背负崇字则活不过百载,仅能有凡人的寿元,而如果凡人背负……
“你……还能活多久?”
吉棠思考了一下,随意道:“如果续命不成,恐怕只剩一年。”
一年。难怪那日吉棠会说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也难怪驱魔枢要派遣这个“凡人”来接手那棘手无比的大魔头……
吉棠转头看向窗外,只留一个消瘦的面部轮廓:“你也不用怜悯。修习符道前依仗家境过得还算不错,被师父收入门下后又拾得了这样神奇的力量,算不上亏。”
真的么?汪天狗想。如果不是被天道决定了命运,按传闻中的说法,同为书画家的吉棠父母仅有他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极为宠爱他,再加上吉棠这身运笔的天赋,不踏入修真界与魔物的纷扰,必会是凡人间极为耀眼的天骄之子。一生安顺,长命百岁。
而如今……
“难怪你从小从师杨知难大师,毕竟这种身份,和谁亲近都要吃谁的寿元……想同你关系好,命得硬一些。”
“什么东西?老师你这年头还带头宣传封建迷信呢。”手上揣着什么的关河山奇怪地看着挡了自己座位的班主任,随手把书包甩到了桌上。似乎是顾忌这位班主任的存在,他丢包的姿态都显得比往日文雅一些,“我和糖糖做了这么多天同桌也没见出什么事啊,看来我命挺硬的。”
你命是太硬了点,吉棠心想。别的魔物碰见崇字符的一角就要烟消云散了,你倒好,动手去摸都没事。
有关身份的谈话被打断,汪天狗一看是关河山,便于吉棠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了——他得找几位同学喝喝茶,例如董逵,又例如李顺,免得这些年轻一代天天想找吉棠的麻烦。关河山也乐得清闲,颇有兴趣地往凳子上一坐,翘着腿问:“糖糖,你给汪老师说了什么身世啊?”
“真想知道?”
少年点头。
吉棠目光落在关河山敞开的领口上,不知怎么想起了方才关河山的命硬理论。他声音里带着份故作严肃,“我从小体弱多病,在家由家教教导。五岁时偷偷溜出门在大马路上碰见了一只大白鸟,一时兴起抓着它脖子骑了上去……”
关河山只当他在开玩笑,很给面子地接话:“那只大白鸟驮着你飞去了仙山?”
“不,是跑去了国外,把我拐送给了一个收不到徒弟的可怜人。”
关河山脑袋里浮现一只白鹅踩着爪子扑棱扑棱向前飞跑的模样,背上还得驮着个晃着双腿的小人,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背后还得张着字一般的胎记。这么一想仿佛有几分可爱……关河山不由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揣给吉棠:“行吧,看来你挺有写小说的天赋。特意给你带的,抱着这个?”
“这是?”
关河山将吉棠的双手捂在那柴犬造型的东西上:“暖手袋。我看你天天被冻得嘴唇发白地。”
掌下的东西皮毛柔软,带着舒服又不烫人的暖意自十指流入四肢百骸,相对之下,吉棠反而觉得盖在自己双手外侧的关河山体温要更高上一些。关河山没察觉到吉棠偷过来的复杂视线,自顾自收回手劝说道:“你身体不好又爱逞强,这种天气该穿厚还是要穿的,现在冻坏了吧?”
这么会关心人的魔头,这也算独一份吧。
吉棠想着,看了眼抽屉。黑暗中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的页面上,对方的答复迟迟没有来。
直到历史课上,对面才回复了一句简短的话:
“不被崇字正压的魔物是不存在的。”
吉棠打字:“可是即便他上手摸了,也没反应。”
这次短信的间隔长达三分钟,对面才回复了一串省略号:“……摸?”
吉棠一愣,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没等他打出几个字,一旁关河山的手肘便晃了过来,轻飘飘地撞了他一下。没经历过国内课堂上师生斗智斗勇的吉棠天真的以为只是关河山有些多动症,也没在意,下一刻便听见头顶不远处一个沉重沧桑的声音:“这位新同学。”
吉棠下意识抬起头,一眼就对上历史老师审视的视线:“手搁底下干什么呢?不要因为明天周天放假就松懈了课堂纪律啊……手。”
犹豫了一下,吉棠伸手,历史老师又凑过去看:“抽屉里有什么?”
——他从吉棠的抽屉里只摸出一本摊开的书,书页之间夹了枚掉色的书签。将书本一阖上,所有看戏的目光都终于看见了这本书的名字:全球通史。
“看什么书都没有上课认真听讲来的有用,这些是给你们课外补充的,会给你们画考点吗?啊?你们都是高二生了,也该知道基础很重要,地基没打好,再高的楼都得倒……”历史老师的怒气降下来了一些,一面说着一面回头往讲台走去,“别以为藏着手我就不知道,你们自己来讲台上看一看,谁做什么小动作,一清二楚!”
原本还转着头期待看戏的同学们纷纷转回身去,吉棠将书往抽屉一塞,手还没来得及摸索,一旁的关河山已经单手就着袖子的掩护把手机递还给他,顺便把自己的书拿了回去。他小声说:“虽然有点枯燥,但还是忍一忍。实在听不懂我课下和你说。”
“……”吉棠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被魔物劝导着好好学习的那一天!汇集邪念而生的魔物!
看着关河山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少年首次深深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堕落。
后来这一天,吉棠果然没有再摸鱼,
但十分体现人间真实的事,即便如此,吉棠也没听懂什么。
吉棠最为拿手的大概就是语文英语两门语言了,毕竟是研究古代字画的人,又在国外长大,仅是文言文或者英语的话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压力,但其余的科目问题就有些多了。历史他尚能回忆起一点,政治与地理与数学对吉棠而言,简直是地狱级别的存在。
后两者没学过,前者吉棠倒还能知晓一些些——不过他所熟悉的,都是修真界布设在人间各处的另类政策,对于凡人的考试而言,向来都知道没什么用处。
晚自习课上给吉棠讲了两个答题模板的关河山自然而然地与少年并肩往外走:“周末有什么打算吗?”
吉棠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四处跑跑,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可以驱驱魔。
他午饭有空时给与他联系的人详细地说明了如今他与关河山这为妙的想出状态,但对方并没有及时回复。吉棠点亮屏幕本想再确认一遍消息,恰好状态栏上弹出好几个当地新闻的标题,于是他触碰到屏幕上的指尖久久地停住了。
“螭首市自杀事件还在不断增多,警方怀疑由□□本地群,已建立专案小组调查……”
自杀?
吉棠立刻想起了几日前那个似乎想从旧教学楼天台上一跃而下的女同学,摩挲着屏幕的指尖一不小心蹭到标题,自动打开的浏览器上蹦出字体加粗的沉重字句:一个月内螭首市已自杀二十七人!
标题与简介条理清晰,但到了正文之中,反而都是一些言辞暧昧的话。大概是怕群众因好奇遇见危险,有关事件的内容只提了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例如警方判断事情与□□群相关,是因为这些自杀者大多为学生,而且每一个人都对着网络小说有着无限的热情,被群体盖章为爱好猎奇的网瘾少年。
吉棠脑中飞速地闪过什么。他将页面截图,回神时,关河山已经被几个朋友拉拉扯扯地带远了一段距离,反而那名被称为豆子的女同学落单了,和他保持着不会尴尬的合适距离顺着人潮走着。
“你很喜欢看小说吗?”吉棠突然出声问。
“啊?我吗?”豆子道,“关哥和你说的吗?我是挺喜欢看小说的啦。说起这个,前段时间我看得都有些入魔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
豆子点了点头,“就是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除了我没有人能听见。那个声音告诉我他是什么什么系统,让我完成它的人物,就可以获得实际的奖励。我……在梦里似乎是相信了,于是走到了天台上。后面的就想不清了,可能是吓醒过来了吧。”
“系统,任务……”吉棠思考着。
他知晓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豆子由驱魔枢善后部门抹去记忆时留下的一个片段。那只引诱少女的魔物确确实实是被杀死了,之后螭首市内还是发起了数件累死的自杀事件说明引起骚乱的可能并不是被他镇压的那只,但吉棠莫名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关联。
关河山与朋友勾肩搭背回来时,吉棠还停在原地,“想什么呢?你不是和我说有人接送你回家,哪儿呢。”
“嗯?嗯。”被打断思路的吉棠抬头四顾,这才发现说好的专属司机今天似乎是鸽了他。他翻短信界面刚想询问,便看见了一直被他忽略的那条新消息:“今日您的家属要求取消了接送,如有疑问可以联系我们。”
家属?
什么家属?
几个问号自吉棠心里飘过时,周围骤然响起喧哗声。豆子激动地指了指远点:“你们看,那边在拍电视剧吗?”
“什么啊?”关河山个子高,视线轻易地掠过人群看见了骚乱源头雪白的两束车灯。
加长版的全黑轿车前后,四架全副武装的摩托架成简易的车队,停在对街靠远的车位上。拥挤的校门口不时有学生好奇地投过去视线,兴奋地脑补起千奇百怪的剧情,万众瞩目之下,一个衣装整齐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打开了车门——
毛发花白的老人姿态笔挺地从车内坐了起来,目光遥遥看向校门口。老头梳了个大背头,一身贴身裁剪的青色长衫,脚踩布鞋环视了一圈。冲身边的人讲了句什么,隔着太远,听力特别好的关河山只隐隐听得出是一句法语。
那人掏出手机像是拨通了谁的电话,下一秒,基础铃声从身旁响了起来。
吉棠仍停留在短信界面的手机跳出通话界面来:“来电——师父。”